。”
金钟铭微微颔首。
“其实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张之亮搞清楚金钟铭的失落以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年轻人嘛，谁没点冲劲。“这是时代的发展。小金你也是当过导演的，应该明白，卡梅隆把3D技术带到电影里以后，动作电影的规则就彻底改变了。”
金钟铭谈了口气，然后仰头躺在了沙发里。
“就拿武侠来说。”张之亮摊了摊手。“你这个年纪的人觉得当年李老板和徐导合作的黄飞鸿是心目中的武侠经典，可实际上，当初黄飞鸿的真正代言人是关德兴老前辈，他老人家拍了一百多次黄飞鸿，却从来不用威亚的……所以当初他看到电影里面飞来飞去的李连杰以后直接就惊慌失措了。而现在新的时代到来以后变革在哪里？那就是人和空气的关系。以前武侠电影里你的对手永远是人，可现在你的对手永远是空气！你需要对着空气舞剑、对着空气出拳、对着空气摆表情……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后期给你制作出来，甚至相比较于人跟人之间的对抗，人跟空气的对抗，甚至于说是空气和空气的对抗还显得更有优势，这是因为现在的年轻观众更喜欢看那些在空气中变化出来的视觉特效，就如同二十年前的年轻人喜欢看‘爱老虎油’一样……小金，电影也是要屈从于时代的，现在这种变化未必是坏处。”
张之亮说的有理有据，但是，对于这种说法，金钟铭却选择了摇头：“张导，我可以理解李连杰大哥的说法，因为年龄和激情是个人的事情，那么他这个前辈跟我这个后辈之间的交流，无论哪一种说法我都会很感激的接受……但是，电影理念的一些东西我却不会把心思埋在肚子里的。实际上，那怕你不说我也要讲出来，我觉得一部电影，特效是一回事，进步也是一回事，因为这是市场选择的必须……可是，不管怎么样，有一些东西始终是一部好电影的必需品，比如说……一个好的电影无论如何都是要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内涵的，因为后者是一部电影的灵魂。”
张之亮为之默然。
他这个反应倒不是觉得金钟铭的话是正确到自己无可辩驳的地步，也不是觉得对方的话幼稚到无需辩驳，而是这件事情已经跟他无关了。毕竟，自己之所以在意金钟铭最近的状态，那是因为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既然来这个剧组当了导演，哪怕只是二导演，哪怕过两天就要走了，但光凭着职业道德，自己也要关注一下演员的心理状态，这是自己的行事准则。
至于……关于一部电影或者说这部电影灵魂的问题，需要作出答复的只能是徐克。
而果然不出所料，一直没动静的徐克又一次点着了一根雪茄：“说实话，小金，我等你这个表态等了很久，因为当初你刚来天漠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试着说起这个话题。但是，当时剧组麻烦很大……也就没精力谈它，而现在，既然剧组已经来到了最后阶段，你也算是完成了一个演员的职责，那谈谈它也就无妨了。”
金钟铭紧紧的盯住了徐克。
“我知道你真正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什么。”徐克放下雪茄烟，然后捏着下巴答道。“你不是对技术感到犹豫，而是对技术的份额感到不解……就像咱们这部电影，大家这十几天这么辛苦……那么到了电影里大家的辛苦能展现出来有多少？甚至……会不会根本比不上那个电脑画出来的龙卷风？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恐怕是比不过的。你跟李老板在摄影棚里比划出来的龙卷风戏份要比整个剧组辛苦搞出来的对战戏份要多！甚至也有可能会像你担心的那样，侵蚀掉剧情的完整性，让剧情的逻辑性丢失……这一点，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哎。”金钟铭点点头。“没有了对雨化田前往古城原因的确切说明……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点黄金，他追求的应该是那里的锻冶技术甚至是操控天象的能力……但是，咱们之前的拍摄却只对此留下了一点暗示。”
“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徐克摇了摇头。“你之前说我塞得东西太多，会让观众看不清，而观众是没有义务去探究里面细节的。所以，现在看来我确实有些自大了……但是，我无论如何却也不会让3d效果选择性的退出……至于原因嘛，很简单，你自己的在北影演讲时就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如果连电影拍不了，又有什么资格谈论电影呢？我先得取得一定性的票房，然后才可以拍下一部电影，再然后才可以在下一部电影里继续讨论技术和内涵。”
金钟铭突然有些无力。
“小金……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是个韩国人，我说了恐怕你很难理解，但是还是要说一说的。”徐克拿起剪刀剪去了手里的雪茄头。“那就是我从香江来到大陆，很早就感觉到中国电影其实一直处在一个很艰难的位置，想要在这里生存，你需要克服很多东西，这种情况下我的选择余地很少……而且虽然我不是一个多么有责任心的人，但是认真拍电影，认真带团队，这些东西我还是能做到的。在技术和剧情之间做出选择，我只能选择技术……因为技术不仅会带来票房，还会传播下去。而剧情和人物内涵嘛，这种东西只是一部电影的时效罢了……最多被真正的影迷骂几句，对不对？”
金钟铭忽的想起了之前对方送给自己的分镜稿上的那句话。
“总之。”徐克突然音调高了起来。“这部电影的注定要因为3D技术的应用取得商业上的成功，还有技术上的口碑。但是，也肯定像你担心的那样，会因为大量应用3d技术而牺牲剧情，从而引来两极分化的评价……但不管如何，我徐克都是有能力担待的，因为这是我的电影！对不对？”
话到此处，金钟铭还能如何？只好选择告辞，而李连杰和张之亮也都跟着起身离开。
“小金。”等金钟铭走到门口时，徐克突然又喊住了对方。“既然你的环境比我好……那保持着这种理想化的理想……未必是件坏事！”
金钟铭点点头，然后鞠躬致意，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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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回归（上）
四月底的白洋淀没有荷花也没有游客，只有一艘老早就预备好的木制大船浮在水面上，按照约定，拍摄完毕以后这艘船将会赠送给景区，对应的，景区自然也会倾尽全力协助拍摄。
而就是在这艘马上就要不再属于剧组的大船上，金钟铭吊着威亚完成了自己从影十几年以来最帅的一个动作――他扮演的雨化田自桅杆顶端手持‘三子剑’呼啸而下，宛如流星射月，直取甲板上的刺客赵怀安！
正所谓一气呵成，剑落如星，这个动作做完之后，金钟铭自认为比之前大觉寺内回身轻蔑一笑，还有决战中脸部被划开以后的怒极反笑那两场戏还要出彩！
毕竟，这个动作几乎算是他整部戏最有武侠既视感的一次拍摄了。
“很好。”首先鼓掌的竟然是李连杰。“很有范！很有我当年的气势！”
金钟铭嗤笑一声，都懒得搭理他，而船上的场工、群演也都没人在意这边的情形，只是各自说说笑笑的开始坐下来休息而已，所有人都在等着徐克在船舱内的‘最终审判’。
没办法，就如同已经离开剧组的张之亮想象的那样，剧组一离开天漠以后，整个精神气就泄了下来，再也回不到那种背着吹风机拍摄的狠劲中去了。不过，这边的戏份确实也没多少，再加上金钟铭、李连杰还有樊少皇无论如何敬业程度还是有的，该吊威亚吊威亚，该洗脚洗脚……说真的，大档头给雨化田洗脚那场戏是金钟铭从影以来最崩溃的一场戏了，人家樊少皇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趴在那儿给自己洗脚，而且徐老怪还要求两人含情脉脉……总之，金钟铭差不多NG了三十几遍才捏着鼻子过了，且不提这都差点破了他的NG记录，就连那双脚都快被樊少皇给捏肿了。
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这场戏要是过了我就得去江浙那边跑一趟了，然后还要去趟美国。”看着周围漂亮的芦苇荡李连杰也不由的叹了口气。“等你跟着剧组去颐和园拍完那两场戏之后，估计就见不到我了，我也没时间回京城，这次……这次你来中国本来该我尽下地主之谊的。”
“不要紧。”金钟铭无所谓的摇摇头。“对我而言美国、中国以后都是少不了要跑的，有的是机会。”
“也是。”李连杰感慨的点点头。“你现在生意做得也很大……跟华哥联系过吗？很难想象，我在香江混了半辈子，竟然在《投名状》之后才跟他称得上朋友……”
就这样，两个一身戏服坐在甲板上的人一直随口闲聊着，可聊着聊着却突然觉得没意思了起来。说到底，两人在生意上再怎么有共通之处，此刻却也都是以一个演员的身份飘在白洋淀中……电影才是两人唯一应该探讨的东西。
“也算是结束了。”李连杰最终先忍不住了。“说句实话，你对这部电影到底怎么看？”
“有烂尾之嫌。”金钟铭摇摇头。“这话我当着老爷的面也敢说出来，只是……一来商业上绝对有保证，再多说什么显得无力；二来，于我个人而言这部戏已经表现的很出彩了，再说显得不知好歹；三来……正如那天晚上老爷说的那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种条件下，他已经尽力了，甭管怎么样，最起码他还给中国内地电影留下了一个这么出色的3d特效团队……说实话，比陈可辛导演强！”
“陈可辛导演的《武侠》听说不错。”李连杰也只能如此回应了。
“不错什么？”茫茫十万亩水淀之上，一艘孤船，两人并肩而坐，金钟铭倒是什么话都敢讲。“那部电影也是剧情烂尾！而且还没3D技术！看着吧，今年华语电影里面，《龙门飞甲》能不能当魁首不好说，但是肯定没《武侠》的事！”
“你看了？”李连杰略微震惊的问道。“我只是听说那是今年戛纳的唯一一个华语独苗而已……还没来得及看。”
“奉俊昊导演是今年戛纳的什么什么主席，他跟我说的。”金钟铭瞥了一眼李连杰，随口应付了一句，却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
其实，经历了《十月围城》找自己坑投资的事情，金钟铭对陈可辛已经没什么情分可言了，而这次可能是因为原本就带着偏见的缘故，他对陈可辛带着《武侠》这部电影进入戛纳的事情反而有一点说不出的厌恶感来。
为什么，很简单，今年是2011年，《武侠》这部电影制作于2010年年末，是以中国南方的腾冲为主基地拍摄的……可是抛开什么腾冲的美景，金城武的入戏过深，甄子丹的无知，汤唯的妩媚动人，剧情的烂尾……等等等等吧，总之，这部电影的主要内涵其实就是在批判东方的罪与罚观念，隐隐中有一种为免除死刑这个大话题张目的感觉。
这个话题太大，不好说谁对谁错，但回到2010年电影制作前的那段时间，中国内地接连出现了‘我爸是某刚’和‘激情八刀’这两个刑法大事件，引得公知们纷纷大肆讨论西方司法体系‘宽恕’概念是多么的先进。而随着现在药某被审判一直到最高法核定死刑这个过程的持续，这种大讨论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种情况下，《武侠》作为华语电影的独苗入围戛纳，里面有多少洋大人‘欣赏’的成分在里面，那就不好说了！
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去戛纳报道的媒体纷纷提前收到了通知，咱们老板都开口了，死刑就是邪恶的，所以不许说这部电影的坏话！至于老板们为啥觉得死刑是邪恶的……呃，那是因为有钱人都觉的死刑是邪恶的，老子贵命一条，搞死了一条贱命怎么就要偿命呢？
这个简直太邪恶了！
所以，回到电影这个议题上，相比较于陈可辛，金钟铭始终更加尊重徐克，人家电影不能加私货就不加，反过来扭头搞技术革新更显得无可厚非……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破事还是不要继续深入讨论了，李连杰这厮如今信教信的也不知道屁股在哪边，甚至就连自己如今也是个超可恶的资本家，屁股在哪边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明白，所以话止于此好了。
当然了，徐克也不会让这边的等待显得过于漫长的，作为一名导演，最基本的技能就是在已有镜头中找到自己的剪辑目标。所以，那怕是船上的工作条件有点不对劲，徐克终究还是保持了极高的判断水准，并发布了这场戏成功通过的通知。
而这句话也意味着剧组的规模将会再次大幅度缩减――实际上他们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