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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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皇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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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这里有浴室的。”塞文不以为然地回答,“现在肯定空着。”

“……这里的浴室……很脏……而且门是漏的……”他声音又轻又细,同时吞吞吐吐,一副十分羞涩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也难怪,就以罗宾平日来说,他即使大小便都是躲得远远的,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解决。

“可是我们得在这里等汤马士大人。”罗莫说道。少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塞文。

塞文和罗莫对看了一眼。从罗莫的表情上,塞文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赞同了。

“好吧。在下留在这里等待汤马士大人。”罗莫说道,“仅仅去洗一个澡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只要选择单人浴间就可以。对了,澡堂在城里的哪个地方?”

“就在城门口附近……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太阳的光芒从天空落下,将地上人们的影子压缩到一天最短的距离。此时是中午时分,而集市上的喧嚣依然在继续。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不得不靠边前进,同时还要忍受那些精明商人的骚扰。一辆车子从路中间驶过,挤得行人不得不向路边作最大限度地靠拢。

“先生,要香肠吗?一个铜子三根。”一根叉在木叉上的香肠猛地被递到塞文的面前。木叉后面是一张商人精明而温和的脸。塞文本能地想拒绝,但在此之前,叉子的目标就转移到他身边的少年头上。

“小弟弟,这个很好吃哦!”看到罗宾脸上清晰的欲望,商人大受鼓舞,立刻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发动一系列攻击,“又香又脆,外焦里嫩……闻闻,多香啊……”

塞文也看到了罗宾脸上的表情,同时想起他们还没有用午餐。看着少年馋涎欲滴的表情,塞文的手伸进包里拿出来了几个硬币。

“您的香肠,先生。”

“谢谢,塞文……哥哥……”

“哥哥?”塞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起先前少年就用这个称呼来称他。罗宾最多不过十五岁(前面说过,很可疑的年龄),而塞文起码有三十岁——他的年纪超过这个少年至少十五岁,甚至有二十多岁,这样大的差距却居然被称为哥哥。

那么是自己看起来很年轻?不,这不可能。塞文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外貌特点。风尘仆仆的衣着、饱经风霜的面容,胡子拉碴的,这样子绝对不会让人低估自己的实际年龄的。

“因为我觉得塞文先生很像我的哥哥。”看到塞文露出疑惑的表情,罗宾一边吃一边解释。

“你的哥哥?”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孩子是独子……他是曾经有一个哥哥,那也是他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妈妈曾经告诉过我……我有一个哥哥。总有一天他会来找我……”罗宾腼腆地笑着,“一个温柔而强健的哥哥,他会保护我……那天塞文先生跳上车的时候,我已经吓得迷迷糊糊的,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哥哥来救我了。”

塞文淡淡一笑,心中疑惑完全消失。母亲告诉他他有一个哥哥,没错,还经常有母亲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国王呢——那只是母亲为孩子编织的梦而已。也许仅仅是给孩子的梦。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少年又问了一句。

“随便。”塞文回答。杀掉这个孩子只是工作——单纯的工作而已。作为个人,塞文对这个孩子并无恨意,也没有必要终结他美好的梦想——让他带着美好的梦想死去也是一件好事。他和少年之间的关系也仅仅是金钱而已。汤马士雇用他来保护罗宾,而霍尔曼则让他杀掉罗宾。塞文相信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剑刺进心脏那一瞬,人就会肌肉紧缩数秒,然后松弛,一切就会结束了。不会有任何多余的痛苦的。

没有闲杂人的澡堂正是合适的地点。

塞文突然感到罗宾停下了脚步。

“怎么?”塞文转过头去,他马上看到罗宾正看着路边一个脏乱的角落。那是一个商人们随手乱丢垃圾形成的脏乱角落,各种无用的废物堆积成一个小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正站在上面。

那很可能是一对兄弟,因为他们长得很相像。他们衣着褴褛——事实上,任何人都判断不出来他们穿的是什么东西。布条、麻袋还有其他编织物混合成的东西披在他们身上,却只能遮掩上半身,遮不住他们的一双腿。他们的腿瘦得如同枯柴一样。塞文相信他们已经挨不过这个冬天。但刺客们见多识广,具体地说,自己记忆的起点就没有比这两个孩子好多少。这两个孩子如果再不去学会偷窃、欺骗和讹诈,他们就很难活下去,当然就算学会了也不一定可以活下去。

那两个孩子互相抱在一起,但他们的眼睛却都在看同一样东西——罗宾手中那五六根香肠。他们面黄肌瘦,毫无疑问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一点真正的食物了。而这些香肠确实烤得香气四溢。罗宾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眼睛,为这眼睛中深深的渴望所震撼。

罗宾向前递出香肠,用一个微笑来面对这些孩子。这个行动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动机,那两个孩子确定这不是恶毒的玩笑后,就立刻冲了过来,抢过他手上的香肠,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傻瓜,你干什么?”塞文出言欲止,“这毫无意义。你能帮得了他们一时难道还帮得了他们一世?”他冷冷地、面无表情地说着,“而且,这是你的午餐。给了他们,你就得挨饿。”

“我已经吃饱了。”罗宾勉强笑着回答,但塞文知道他连第一根都还没吃完。“而且,”他低着头,不敢面对塞文的目光,因为那敏锐的目光会让他的谎言无所遁形,“我知道我只能帮他们一点点……但这一点点……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真蠢。”塞文哼了一声,站着看那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完罗宾的午餐,“喂,两个小子,吃了香肠就拿点东西出来回报。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回报肯定没有你们吃的香肠值钱。”他看着这两个刚吃完东西的孩子说道。两个孩子脸上先是惊讶,接着出现憎恶和恐惧的表情,年纪比较大的向地上啐了一口,接着立刻跑了。

罗宾疑惑地看着塞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了没有,忘恩负义是人类的本质。如果你在把香肠给他们之前,他们什么东西都愿意给你以交换香肠。可是在之后,他们却只会用这种态度来答复。给路边饥饿的狗一块肉干,给饿得要死的野兽一些鲜肉,狗会跟你走,把它的忠诚都奉献给你,野兽会尽它所能来报答你。可是人类呢?一口唾沫!”塞文嘲讽似的耸了一下肩膀,“所以呀,人是最不值得拯救的。好好记着吧。”

他们继续前进,很快接近集市的尽头。再过一条街,终点——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个终点——就要到了。

“救命!”一声呼喊从前方传来。那里已经围着不少人,把街道塞了一半。塞文并不想再牵扯什么麻烦,于是就从另外一边绕过去。然而这个时候围着的人群分开了一些,让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发生了什么。

在人群中有一辆马车——正是刚才驶过的那辆,车轮下有一大摊血。一个女人手里抱着一团血色的东西在喊着。那辆车子撞到了一个小孩了。

“祭礼……我需要一个祭礼……”一个披着狼皮斗篷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马车的主人,站在一边,对着四周的人群大喊着。

“祭礼?什么是祭礼?”罗宾好奇地问道。

“兽神祭祀必需的东西,叫祭礼。其实就是一个活人。”

“那他叫祭礼干什么?”

“简单地说,那个男人是一个兽神的祭司。他现在想要施展强力的治疗,把那个小孩救活,所以他需要祭礼。具体地说,他需要某个人少量的血,通过一个简单的仪式把血奉献给兽神。然后兽神就会赐予力量治疗这个孩子。不过这不太可能。”

“为什么?少量的血就可以了,应该有人愿意帮忙呢!那个女人一定会酬谢他的啊。”

“因为兽神是个喜怒无常的神。运气好的时候只需一点血就可以满足他……运气不好的话他就会拿走祭礼的灵魂。也就是祭礼很有可能会死。”塞文随口回答,“而且因为要治疗的是她的孩子,所以那个女人自己无法作为祭礼。更何况,没有严格程序的仪式是非法的,因为死亡率相当高。”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寻找志愿者的祭司,“不过看来没办法了,要是再不使用法术的话,这孩子很快就要死了。死掉的话什么魔法都没用。”

那个女人还在哭叫,同时祭司也在继续寻求志愿者。可是四周并没有任何回应的人,少数围观的人看到没有下文就选择了离开。是的,路边遇到这样一个完全和自己无关的情况,而要一个人去冒生命危险实在是太难了。

塞文继续向前,这里已经是集市的尽头,前面人流开始稀疏。过了这个集市,再过前面一条街,他们就可到澡堂的位置。现在是中午时分,按照人们正常的活动习惯,这个时候不会有多少洗澡的人。塞文几乎可以肯定澡堂里只会有罗宾一个客人。即使澡堂里出现了一具尸体,被人发现也是要到下午了。一个下午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把剑刺进这孩子的心脏……

塞文提醒自己,他只是完成一个任务。而且他实际上是完成一件好事情。这样一个毫无经验、天真可爱的孩子要是被尊上最高的名位(假如他能成功的话),这对国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更何况这必然要引发一场涂炭生灵的内战。

“只要一个人就好!”那个兽神的祭司发出绝望的声音,“难道没有人愿意援助一个无助的母亲吗?”

“我要去!”罗宾小声地说道,“我去做祭礼。”

塞文停下脚步,看着少年脸上坚定的决心。

“你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只是过路人。而且这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塞文随口说道,但他马上就明白这种话对罗宾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你想追求荣誉吗?这并不光荣。如果你死了,也仅仅是在一场无价值的意外中死掉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仔细解释,“而且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一开始他们也许会有这种感觉,但马上他们就会忘记你的牺牲。没有人会记住你的。而且我敢打赌,当你向他们要求合理的报酬时,你能得到的只是支支吾吾和谩骂。”塞文强调着,“他们只是在寻求一个被利用的对象……仅仅是被利用。如果你没死,他们会认为你做的事情仅仅是流几滴血,最多以几句感谢话和小礼物来打发你;如果你死了,那个女人一定会一边嘴里说着感激的话,一边抱着孩子离开,以免和这种非法祭祀扯上什么关系。”

“或者你认为我说得不对?”塞文停了一下,用凌厉的目光看向少年的脸。

“不,塞文哥哥……你说的应该是对的。”罗宾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哭的母亲,“我也认为他们确实会那么对待我……”

“那就好,别动你的傻脑瓜,我们走。快点洗完澡回去。”

“我还是要去。”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个愚蠢的傻瓜?”

“也许,”罗宾抬头看着塞文,一瞬间塞文发现罗宾居然在笑,属于少年的灿烂笑容,“我真的是个傻瓜。”

血涌上了刺客的太阳穴。“白痴!”他咆哮道。他伸手想去抓罗宾,但罗宾已经向前跑去,在塞文还来不及阻止他之前跑向那个祭司。

塞文清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遥远,遥不可及。他呆站在原地,看着祭司是如何刺臂出血,如何以血画符,然后是祈祷,召唤神力,最后那个本来死定的孩子发出响亮的哭声。他看到伴随着哭声,罗宾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这孩子将从此倒下去,再不起来。但是没有,少年还是爬了起来。兽神今天明显有良好的心情,放弃了以一个生命换取另外一个生命的公平交易。

塞文转过头去,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在他尚未明白自己心中的感受是什么的时候,少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我们继续走吧。”

塞文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挪动他的脚步。那两个受益者高兴地向他们道谢,但是塞文很清楚这些感激背后的虚伪。他们表面上是感谢罗宾,实际上却是庆幸自己。庆幸他们遇到一个笨蛋,一个热血的白痴,用自己的危险抵消了他们的损失。塞文没有说多余的话,甚至毫不理会那些感激之辞,他只是一声不响地带着少年继续前进。

澡堂里没有客人。老板对这一个带着少年的长辈没有任何怀疑——也确实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旅行者想洗尽身上的风尘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和帝国其他地方的习惯一样,澡堂分为两个部分,有给大家随意浸泡的大浴池,也有供沐浴用的房间。诚然浸泡在舒适温暖的浴池里是消除疲劳的最佳方式,然而罗宾很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他走进了沐浴的房间,而塞文则坐到房间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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