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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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楚-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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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看向简迅。
  简迅也在看他。
  看他手上的叉子。
  看到这柄叉子,简迅便想到那八个人血肉模糊,骨裂肌掀的伤口,简迅觉得喉咽也有些发干。
  所以他问话的声音有些发硬:“阁下就是断眉石?”
  这人道:“你和他,”他指了指地上的洪三热,“都非死不可,这两个女的,我都要带回去。”他这样说的时候,仿佛在场四个人,都会接受他的安排而毫无异议似的。
  简迅勉强笑道:“你不是明天才进洛阳城的吗?”
  断眉石道:“就是因为你们人人都以为我明天才来,所以我今晚就到,一个人早到一些,看到的事情,总会比别人多一些。”
  简迅承认断眉石说得很有道理。一个人若迟一些或早一些,都会有一些事是意想不到的,一个每次是恰恰好的人,只听他该听的,只闻他该闻的,只看他该看的,也许能够无忧无虑,但永远无惊无喜。
  简迅只好道:“你既然来了,何不也到小碧湖去一趟,以你的大才,游公子必予重任。”
  断眉石道:“你这句话,为甚么不早三个月说?”
  简迅不解:“三个月?”
  断眉石道:“三个月前,妙手堂已雇用了我,他们出的银子,可供我挥霍二十个月。”
  简迅马上道:“你要是见着游公子,他可能出得起一倍的价钱。”
  “你知道挥霍是甚么意思?”断眉石道:“挥霍不止是花、也不只是浪费,就算是一个人挖到了金矿,也禁不住他毫无节制的挥霍,游公子请得起我?”
  “绝对请得起,”简迅脸上又有了笑容,“游公子家赀万贯,而且出手一向大方。”
  断眉石似乎有些动容。
  “相请不如偶遇。”简迅道,“不如请尊驾也到小碧湖去一趟。”
  “我一来洛阳,你就要我背叛妙手堂?”断眉石有些犹豫。
  简迅一面拾级而下,一面道:“难道你要进了妙手堂,才开始背叛不成?”
  断眉石反问道:“我怎能相信你?”
  简迅已走下石阶,“你就算信错我,对你也没有甚么损失。”
  断眉石道:“可是,如果我一进小碧湖,你们就围杀我,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简迅在他七尺之外,站定,道:“你不妨信我一次。”
  颜夕忍不住道:“你去兰亭池家,我们一样会重用你。”
  断眉石连头也不回:“你们池家既没有钱财,也没有人才。”
  颜夕气得粉脸发寒,怒道:“你敢瞧不起池家!”
  断眉石悠然道:“我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兰亭池家。”他冷冷地接道,“洛阳城里,只有妙手堂回家和小碧湖游家。”
  颜夕只觉池家受辱,无论如何她都要挺身维护,忿忿地道:“狗眼看人低!”
  断眉石忽然笑了。
  他一笑的时候,额上竟隐现了一对眉毛。
  就在这刹那,他突然扑向颜夕。
  他手上的叉子,直取颜夕的容颜,仿佛要把这花容月貌捣毁才称意。
  简迅大吃一惊,忙飞掠而出,赶在两人之间,作势一拦,急叫道:“有话好话,先别动手——”
  他才叫出这几个字,便知道自己错了。
  彻底的错了。
  他犯上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因为他马上发现,断眉石的目标根本不是颜夕。
  而是他。 

 
 
 第十四章 花刺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他本来就不是断眉石之敌,更何况一上来他就完全失了先手。
  断眉石的武功更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比他想象中要高,并且高出许多。
  断眉石才跟他对了一掌,简迅还来不及运劲发第二掌,突然感觉到身上几处穴道已被封制,包括哑穴。
  而对方只不过在他臂上沾了一沾而已。
  断眉石竟然可以不透过打穴点穴,而只要触及敌手身上任何一处,就可以内劲透入对方体内,逆封敌手的穴道。
  而且,还随他喜欢封哪一个穴道。
  简迅跟断眉石才动上手,花沾唇已掠了过来,她的兵器叫做“花刺,”看来很柔弱,使用时还带着一股甜香,但只要一不小心,给它刺了一下,手上立即就会出血,不管刺的孔有多小,都会流血不止,而且伤口会不住的扩大,直至血流干为止。
  一个人的血流光了,自然就活不成了。
  所以这些年来,在花刺下死,做鬼也莫明的“武林高手”,实在就像追求花沾唇的男子那么多。
  每天总会有几张新脸孔,但同样怀着一个自命风流的心,来追求这位十分棘手的花沾唇。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能沾手的女人,越是想沾,一旦沾上了,又忙不迭把她甩脱。
  所以花沾唇一向不喜欢人沾。
  她只喜欢刺人。
  用她那枝名满武林的“花刺”。
  可是她的“花刺”才刚出手,简迅已经倒地。
  颜夕也在这顷刻间,发现断眉石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宁愿落在小碧湖游家的手,也不能落在这人手里!
  ——落在这人手里,恐怕比死还不如!
  她也立刻出剑,合攻断眉石。
  断眉石长笑,一面笑一面挥叉,边打边跑,身法诡奇已极。
  颜夕刺了十四剑,剑剑落空。
  花沾唇的“花刺”连对方的衣襟都沾不上。
  然后她们同时都发现,那剩下的四名抬轿人,也都倒了下去,不过都没有死,跟简迅一样,也是穴道受制。
  断眉石在躲避她们攻击的当儿,“顺便”制住了他们。
  这时候,断眉石不跑了,身形顿住,也不回身。
  花沾唇一咬下唇,手中“花刺”,疾刺过去!
  断眉石猛回身,大喝。
  他手中叉摧出!
  这一叉脱手飞出,声势骇人!
  花沾唇手中刺离断眉石尚有三尺远,叉已及颈,花沾唇唯有飞退!
  她退得快,叉也追得快!
  花沾唇全力急退,她已逼出了生命里所有的潜能。
  颜夕却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她看见了柱子。
  看见柱子自然没甚么好惊慌的,柱子又不会杀人,但可惊的是,断眉石回身摧叉,像一早已算准花沾唇的退路似的,花沾唇情急中全力退避,正好背向牌楼的石柱倒掠而去!
  花沾唇发现时,背部已撞上了石柱!
  她刚把猛撞之力卸去一半,钢叉已至,她再也来不及闪,也不及躲,更来不及避!
  所以她只有死。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这么快就死,竟会死得这么快!
  她没有死。
  她闭上了眼,也可以感觉到脸颊一阵痒痒,想必是钢叉钉入石柱时所交迸的星火,沾上了她的艳靥。
  她睁开眼,钢叉就叉住自己的脖子,钉入柱中,叉锋离自己的双颊和颈侧,决不到半分,就只差这半分,所以自己才没有死。
  她正想拔叉,忽听断眉石道:“你可知道,你为甚么还没有死?”
  花沾唇发觉了一个事实。
  很可怕的事实。
  断眉石原来就站在柱子的后面,他说话时的口气,甚至可以吹起自己的发鬓,还带一股腥味。
  花沾唇觉得比死还难受。
  她也立时明白了自己还没有死的原因。
  ——断眉石根本不想让她死。
  那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花沾唇正想要不要自尽的时候,只觉腰间一麻,她身上的哑穴和五处穴道,都已被封。
  然后,断眉石自柱后慢慢踱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的拔下了钢叉,用手弹了弹叉锋,然后问颜夕:“你为甚么没有走?”
  颜夕没有走。
  因为她看见简迅受制,花沾唇被擒,知道这两人的遭遇将要比死还悲惨,这刹那她想走,可是又不忍走。
  武林中讲求“侠义”二字,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有些事,却是决不能为的,就算她是女子也一样。
  所以颜夕暗吸一口气,面对这魔鬼一样的人:“我知道你很想我走。”
  断眉石仍在看他的叉锋,只道:“哦?”
  “因为你喜欢看猎物逃跑,你再去把它抓回来,慢慢弄死,这才能使你满意,”颜夕的眼神和语气要比手上的剑锋更有剑气,“就像猫抓耗子一样。”
  然后她昂然道:“我不是耗子。反正我逃不了。我不逃。”
  断眉石冷笑道:“你不怕我?”他这才抬头,第一次跟颜夕照面。
  这一望之下,他的眼睛似被吸住了,再也移不开、挪不掉、收不回来了。
  对断眉石而言,这绝非是惊艳。
  因为颜夕清而不艳。
  她在清丽脱俗中又让人感到心折,忍不住生起一种近乎虔诚的崇仰,但又发自心底的怜香惜玉。
  他看花沾唇的时候,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但他看颜夕的时候,却似是一个少男,在看他所仰慕的女子。
  谁都知道断眉石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杀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使对方只求死得快一些;他对付一个男人的时候,肯定可以使他后悔为甚么要生下来;他折磨一个女人的时候,完全可以使她恨自己为甚么是一个女人。
  这种人只有兽性,没有怜悯。
  可是断眉石现在仿佛还很有情怀。
  “唉。”他居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果然名不虚传。”
  颜夕不明白他说甚么。
  “看来这次洛阳城,我没有来错,”他说,“今晚我来大隐丘,更没有决定错。”
  颜夕冷笑道:“你说不定待会儿就会后悔,这决定错得有多厉害了。”
  “我受妙手堂之邀而来洛阳,”断眉石的眼睛像遇上了磁铁,看了颜夕第一眼之后,一直到现在,仍是第一眼,因为一直移不开视线,“我想未到回家之前,先领几个大功,便决定提前赶来这儿一趟。我一路跟踪这游家的走狗,他们还懵然不知。这次,我可是把小碧湖的两大重将:简迅和花沾唇,以及兰亭的两大要人:大夫人和洪三热,先擒了回去,然后要会一会那个各方争取的方邪真。”
  颜夕被他看得心头凉飕飕的,只觉头上云涌月移,心中很有些惊惧,寒着语音道:“说不定你很快就会会上他了。”
  “但我遇上你了。”断眉石慨叹地道,“我终于遇上你了。人说兰亭池大夫人不是美人,但却能令美人都折服的丽人,这句话,倒令我心服口服。”
  断眉石的结论是:“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颜夕知道她自己所面临的局面,恐怕要比洪三热所面对的还要凶险得多了,所以她尽管心中惊惧,但仍很冷静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还在这里,手里还有剑,你未必能胜得了我,纵胜得过我,我也可以死,”颜夕脸若寒霜地道,“所以,我不是你的人。肯定不是。决不是。绝对不是。”
  断眉石望定了她,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宁可死,也不会让我得到你?”
  颜夕冷然道:“是。”
  断眉石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好,这几人我就都放了,我只要你,你跟不跟我?”
  颜夕断然道:“不跟。”
  断眉石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战得胜你,你立刻自绝,决不让我得手,是不是?”
  颜夕傲然地道:“你只会遇到一个胜利者,或者是死人,决不会是个战败的女子。”
  断眉石深沉地道:“可是你也别忘了,我还是可以得到你的尸体,为所欲为。”
  断眉石的说法令人发指,这句话的卑鄙和恐吓意味之浓,恐怕是颜夕一生人所听到的最无礼的话。
  颜夕冷笑道:“反正人已死了,人在黄土下,一样会受虫啮蚁噬、狼吻鼠咬,死人一无所觉,神魂都已灰飞烟灭,甚么东西来折辱我的尸体,只是折辱了他自己的人格,与我无关。”
  断眉石长叹三声:“好,好,好!”
  他眼里已流露出惋惜之色,“既然如此,我决不忍伤你一发一毫,为了让你不死,我就不跟你动手,只希望你跟我交个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
  颜夕没料断眉石竟会情痴若此,不动手相强,心中知道有必要暂时敷衍此人,便道:
  “兰亭池家,一向有意结纳武林豪杰,你若有诚意化敌为友,不妨把他们的穴道一一解去,那就万事好商量。”
  断眉石无奈地道:“好,你说的,我都依你。”
  遂走去花沾唇那儿,要解她身上的穴道。花沾唇眼里露出又喜又惧的神色。
  颜夕忽道:“慢。”
  断眉石回道:“怎么?”
  颜夕瞥见花沾唇的眼色,顿想起这断眉石是有名辣手摧花的淫徒,花沾唇可能很不愿意再给他沾上,而花沾唇也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万一在得脱后与断眉石合力对付自己,岂不更为凶险?这点倒不可不虑。
  于是便道:“你先去解洪三哥的穴道。”
  断眉石耸耸肩道:“也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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