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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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翩跹-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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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城外转了两圈,在白云观不远处的银杏林停了下来。前些日子的一场骤雨,打落了枝头盈盈的金色小扇,层层叠叠坠在松软的泥土里,堆砌成金黄色的地毯,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漫步其中,如日出之际置身云间。

小道童打起轿帘,杜承晏起身道,“顾兄急着找我,莫非京中这些时日又有事发生?”刚抬起头,就被眼前的顾青枫晃花了眼。

道教以紫色为尊,顾青枫身为北派宗师,自然当得起一身最庄重的紫色天仙洞衣,上面金线和银线交织,勾勒出极为精致的郁罗萧台、日月星辰、八卦、宝塔、龙凤、仙鹤、麒麟等道教吉祥图案。头戴五岳真形冠,杏色慧剑绦缕,足踏云履,手持银色拂尘,身后背着两口雌雄宝剑,端的是一方有道高人。

只不过落在杜承晏眼中只觉得万分诡异,又不是大型斋醮科仪,穿这么正式干什么?顾青枫平素虽然注重仪容,但是也不至于连到野外见个朋友,都要这么端庄肃穆吧?

顾青枫苦笑摇头,“杜兄多有不知,京中近来的确无事,只不过,很快便要出事了。还请杜兄随我移步更衣,要见杜兄的另有其人。”

更衣,更什么衣,杜承晏看着摆在面前的全套朝服配饰冠带,简直被顾青枫弄蒙了,木愣愣地看着顾青枫,“你先给我交个底吧,这到底是要见什么人啊?”

顾青枫笑得无可奈何,“还请杜兄尽量穿戴整齐,待会儿见了便知。”

零零碎碎收拾停当,顾青枫打发走了所有随从,亲自引着杜承晏推开了内堂的门,穿过一层檀香珠帘,眼前是至少三重的纱帐,隐约能够闻到湘妃竹淡雅的气息,内里至少还有一层竹帘。需要用这么多重帘子来遮挡,帘子里的女眷是什么样的地位,无需多想便已了然。

只听顾青枫恭恭敬敬地对着纱帐道,“奉太后懿旨,东阁学士杜承晏带到。”杜承晏默默顿首再拜,果真……是见到便知啊。只不过对于外臣,这个惊喜是不是太大了点儿,简直让人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太后的声音轻缓而稳重,说出来的话却让杜承晏原本就提在半截子的心窜到了嗓子眼儿,“起来吧,孤和阮昭仪召杜大人来,是有些事儿想问问杜大人。”

除了太后,帘幔之后居然还有嫔妃,杜承晏几乎已经明白太后想要问什么了,说出口来的却是,“臣忝居户部侍郎,身处外廷,全不知内廷之事,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哦?杜大人这可是过谦了,臣妾久居深宫,却也知道杜大人救驾有功,乃是一等一的勇士呢。”帘子后的声音如黄莺出谷,霜染寒泉,婉转中带着几分寒意,想来定然便是那位传闻中宠冠后宫的阮昭仪了。

“救驾有功?”只听太后嗤笑了一声,“杜大人,当真是救驾有功,还是为人胁迫,你可要想清楚了。”

杜承晏维持着深深埋下头的姿势,算是明白顾青枫那句话的意思了。太后和那位昭仪娘娘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打算把现在上面坐着的南王世子拉下马,如果承认是为人胁迫,就算是站到这一边儿来,要是继续装作八月十五是救驾,怕是今天就走不出这门了。

顾青枫叹了口气,看着好友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无声地退了下去,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他插话的份,他能做的也只是再请一个人过来,或许能够帮杜承晏下定决心。

随着门再一次被推开,男子低沉森冷的声音传来,“杜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杜承晏愕然抬头,看到了一张轮廓优美如雕刻般的脸,刀锋般的目光正盯在他脸上,如同在看地上的蝼蚁。那人俯□子,在杜承晏耳边嘶嘶吐字,带着几分恶意,“怎么,见到本宫,连话也不会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并不眼熟,但是那冷酷而自负的语气却足以让杜承晏想起他是谁,若不是身为文职手无缚鸡之力,他早就想干掉这个飘摇身边时不时出现的变态了。

顾青枫无力扶额,他怎么就忘记了杜承晏在女人的事情上一向拎不清楚呢,无奈只得顶着自家主子危险的眼神开口道,“杜大人慎言,当今圣上遇刺一事,正是太平王世子暗中查访,传信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此番请杜大人来此,便是为了查明真相,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顾青枫说话的功夫,宫九也已经端端正正地施了个礼,“臣叩见太后娘娘,昭仪娘娘。”

阮昭仪代表内宫,杜承晏代表前朝,太平王世子作为余下唯一的藩王,太后娘娘果真抓得一手好牌。只是,杜承晏忍不住开口辩驳,“先帝唯有一子,已为南王世子所刺,便是藩王也不过两家,如今太后娘娘要追究南王世子谋逆之罪,另立新君,就不怕天下大乱。”

太后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杜承晏在说什么,颤颤巍巍道,“儿啊,娘都几十年没看到你了,快过来,。电子书下载让娘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了。”

杜承晏固然如遭雷劈,但是看到身边跪着的宫九同样也是一副五雷轰顶的样子,顿时就觉得也不算太难接受了。紧紧抿着嘴唇看着面容扭曲的男人步履艰难地穿过层层帘幔,然后影影绰绰地被太后娘娘按倒在膝盖上,杜承晏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既然宫九就是太平王世子,那么他登基之后自然不会放任朝廷水军继续围剿白云城,所以飘摇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姬飘摇出身并非官宦之家,宫九想要拉拢众臣,少不得要纳朝中重臣之家所出的女子为妃,又怎么可能奉其为皇后母仪天下?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加上能够看到旷日已久的情敌崩坏掉那张冰块脸,实在是痛快啊痛快!

协助南王世子弑君之时,他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发兵白云城,这次站出来替太平王世子作证,杜承晏同样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官拜二品,功成名就,与永失所爱,佳期难相逢,究竟哪一种更加深入骨髓?

“帝本先帝子,时奸妃专宠,阴遣侍女欲杀之,幸所遣者素怀忠义,暗藏帝于太平王府,易以他儿回报,帝遂得免于难。及帝长,智勇有大略,时南王世子以己貌与哀帝似,以死士杀哀帝而瓜代,帝侦知之,遂举义帜,诛南王父子,群臣上表劝进,三让乃受,即皇帝位。

帝识后姬氏于少年微时,举义诛逆,后多有赞划之功,故帝即位亦不忘故剑,至于鹣鲽之情,终始不易,此亦可傲视昔人也。”

金乌易逝,岁月如梭。这两场震惊江湖与朝野的动乱,记载在史书上不过寥寥数行区区百字。然而身处其中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表面的浮华,只要还能够留住生命中最重要的那片光芒,便是岁月静好。而那些在滚滚波涛中故去的往事,再也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白云城的事情彻底交待完毕了,就差最后一个支线了。

☆、纳采

锣鼓声声;笑语吟吟。

很吵。他本不喜欢这样喧闹的环境,心下却隐隐觉得有几分欢喜。就像他其实更偏好白衣高冠;却一直难以忘记那一抹被人捧到面前的金红色;和红色盖头下姣好的少女容颜。可惜;无论如何也再也看不到了啊。

那一剑穿心是那么的冰冷刺骨,比见到清颜病倒时更冷,却无比坦然而轻松。之前一直束缚着白云城主的一切也随着逐渐流逝的气力远去,能够死在西门吹雪剑下;无疑已经是叶孤城这一生最好的结局。

不需要再承担自幼便压下的宿命;不需要再面对沉湎在睡梦中的清颜越发苍白的容颜,不需要再担忧妹妹日后的婚事。作为城主;作为夫君,作为兄长,安排好了的一切,想必再也不需要去操心了。

耳边是谁在絮絮叨叨,扰人清净,榻上的剑客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原本空落的手心忽而被塞了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指逐次握紧,循着连绵不绝的念叨声掀起雪亮的剑芒,剑光清冽,剑气森寒,恍然如梦。

慕容隽拍了拍身上的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架在脖子上的那柄寒铁长剑,站起身来悻悻地道,“我花了这么久把你救醒,可不是为了领教你的天外飞仙的。”

缓缓坐起的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点漆墨发随着起身的动作披散下来,虽无高冠之凌厉孤绝,更添三分风流洒脱,神色淡淡,缓声道,“阁下是何人,因何救我?”

慕容隽一愣,见叶孤城的确对他毫无印象,未免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把人救醒,险些受了一剑姑且不说,还要被人怀疑有什么动机,实在是令人不快,于是回答起来,也毫无兴致。

“山野草民,自然入不得叶城主的眼,至于为何救你,不过是应人所托。”

“如此,多谢先生。”叶孤城颔首起身,收剑归鞘,环顾周遭,景致似曾相识,应是白云城内某处改造,如此说来……成亲的乃是飘摇。婚仪于此,杜宁虽然是个文官,却也值得托付,甚好。

一句“不必谢我”噎在喉咙里,慕容隽也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负手望着已经只剩下一池碧水的荷塘,轻描淡写地刺了一句,“听说天子之气有驱病治邪之效,叶城主这句感谢不如留给你的妹夫。”

已经走出水阁的白衣男子骤然转身,袍袖浮动间惊起朵朵白浪,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慕容隽丝毫不惧扑面而来的凛冽剑气,微哂道;“也对,现在应该叫你叶国舅才是。现在去前厅,大概还来得及接制书。”

清越的剑鸣尚未远去,电掣般的白影已经消失在岸边。慕容隽跌坐回已经空无一人的榻上,承晏啊承晏,作为朋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知道新帝是有意还是无意,来往于白云城和京城间操办婚礼的人,正是杜承晏。

今日乃是朝廷使臣到达白云城的第二天,昨日守宫令已于后氏家大门外右侧设置一处供使者临时歇息的帷帐。待今日清晨,由叶孤鸿作为后氏家傧相迎接使者到正堂宣读皇帝委派使臣向后氏主人请婚的制书,是为三书六礼中的纳采仪。

正堂前以叶宛华为首,身后是一干白云城小辈,面向北方遥遥跪下,待杜承晏宣读完毕,难得换下素色衣衫的女子盈盈起身,双手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反手搁在了正堂前的香案上,对杜承晏颔首微笑,“叶氏非以诗书传家,小女的答表未必合今上心意,有劳杜公子了。”

杜承晏心中叹气,能够洞察人心到如此地步,也不枉这个孀居归宁的女子能够一手把握白云城数十载,名为增补答表,实则给自己和飘摇一个见面的机会,碾去两人心中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情谊,便是如此,还能让自己为此觉得感激。一石三鸟,心机深沉,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方要敛衣为礼,却听到有人在正堂门口淡淡道,“杜大人,好久不见。”声轻而微哑,缓而生寒,杜承晏愕然回首,却见来人雪衣墨发,反手持剑,徐徐而来,凝在杜承晏身上的目光简直快要结了冰。

杜承晏低头避过叶孤城的视线,苦笑道,“叶城主。”

叶宛华长袖拂出,流云般挡在叶孤城面前,言辞语气却是极为温婉,“你刚醒来,还需休养,文辕,扶你兄长回去。”

叶孤城神色淡淡,身前三尺锦缎寸寸断裂,彷佛没有听到叶宛华的暗示,缓步走到衣冠楚楚,锦带华袍的杜承晏面前,沉声道,“可还记得应下我的事?”

“蒙城主不弃,杜宁自不敢忘。”

“此番,又是为何?”

“在下……无能为力。”婚事是叶氏和太平王世子订下的,他也的确无能无力。

“飘摇呢?”

叶宛华轻笑一声,接口道,“她自然是在闺中等着凤仪天下,我的女儿可从来都不会不知轻重。”

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叹息,叶孤城冷冷道,“我的妹妹,从来不在乎这些浮华。”

叶宛华以手遮面,笑得甚至有些颤抖起来,指缝间闪动着水光,“可是她在乎你啊。何况莫要忘记了,那可是我的女儿。”

信手抹去点点泪痕,叶宛华敛容道,“别担心了,以她的性子,说不上不甘,更不会吃亏,若是你当真不满,待到正式迎亲之日好好考校一番也就是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知道分寸,所以,别担心了。”

叶孤城怫然道,“白云城有我在一日,便无需再有人做此违心之举。”

叶孤鸿挠了挠头,“之前你晕了那么久,师父已经答应我留在白云城不回武当了,所以,那个,现在的白云城主,好像是我啊。”开始的声音细小犹如蚊蝇,后来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叶孤鸿下意识地挺起胸来,“而且,我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反正,反正以后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了,我们都商量好了!”

“胡闹!”叶孤城眉心蹙起,拂袖道,“这便是你们商量的结果?”

躲在叶宛华身后,叶孤鸿梗着脖子嚷道,“我们一点儿都不违心行事,也不会一个人跑出去把自己弄得半死,差点儿醒不过来。而且,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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