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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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姑-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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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笑,勿对神官不敬。”毗夜少见地开口禁止了她一句,南缇却依旧弯着嘴角,边看向毗夜边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原来竟长成这样。白无常比较可爱,但若单论五官面貌,我觉着黑无常长得相对较俊。”

毗夜听了,少顷长长叹出一口气,似是对南缇所说的话感到无奈。

他摇摇头,对南缇说:“继续看吧。”

南缇点点头,却无意中发现毗夜握着喜魄的手在微微泛红,这红色正在一点一点的加深。她定睛观察毗夜的脸色,虽然他毗夜情平静,仔细还是能发现他的不适。

南缇便禁不住关切地扶住他:“师傅,你怎么了?”

毗夜先将自己的右臂从南缇手中挣脱出来,这才对着左手中看似如常的喜魄说:“这喜魄竟自生出了一股挣扎抗力,贫僧不得不加重法力。”

南缇一听心当即悬了:“那我们不看了。”

毗夜却又摇摇头:“正是这样,贫僧才一定要继续看下去。”

想看看这股莫名的抗力,究竟因何而来。

毗夜注视着喜魄,南缇也注视着喜魄,两人同望见梁家兄妹被上了索命铁链,就要被黑白无常勾入阴司。

梁香词似乎有些害怕,脚步微挪,身子往梁英诗身后躲。梁英诗却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将她的小手在自己掌心握成拳:“不怕。”

梁香词一听,竟真的不怕了。兄妹俩的手隔着镣铐紧紧握在一起,锁铐哥哥的铁链和妹妹的铁链绞在一起,两厢纠缠,发出更加沉重的响声。

梁英诗和梁香词齐肩并行,由黑白无常押解,一同去往阴司。

阴阳路走了不久,梁香词就遥遥望见前面有一座铁索桥,虽然路途不长,但是摇摇晃晃,桥身无板。铁索桥前后左右,皆笼罩着惨雾愁云,重重的黑气。梁香词再鼓起勇气往那桥下一看,桥下不是河流,却是那无底的骷髅血海,海面上还熊熊燃着黄泉业火。

梁香词身子一抖,不敢再瞧远处的桥。她将目光收回近处,却冷不丁发现身旁有几个同路的鬼,他们都是跟梁香词同一天枉死的人,底下没有脚的在地面上飘,都是白煞的脸。其中有一个断指残臂的鬼,保持着死时的惨状,他的胸膛被拨开,里面心脏早已被掏走,只露出拨扯到一半的肺部。

那鬼晃晃一飘,胸前零食横飞出几片肉片儿,全往前方桥下血海里跌,顷刻被黄泉火烧得灰飞烟灭。

梁香词的目光随着肉片儿移动,不小心又对上了铁索桥。她上身微颤,捏着梁英诗的手紧了几分:“哥哥,前面……可是奈何桥?”

“嘻嘻!”梁英诗没有回答,前面拽着铁镣的白无常却笑了一身,他转过头来,长舌头对着梁香词摆钟般晃呀晃,将木牌子又递至梁香词眼前:嘻嘻,你可来了。

梁香词紧绷着脸后退半步。

“嘻嘻!”白无常又笑一声,晃悠着脑袋对梁香词:“你们要走的可不是奈何桥。也不知道你们凡人是怎么传开的谣言,说我们阴司只有一座奈何桥,我们阴司怎么可能如此寒酸……”任是白无常笑面笑口,这时候语气里也隐隐含着恼丧:“再说每日新鬼那么多,一座桥也不够走啊,可不堵塞!从阳界下阴,可是有六桥可走,金银、玉石、木板、奈何……”

梁香词听着白无常的话出神,她恍恍惚惚,禁不住就回头往来的路上看了一眼,发现来路已变成重重铁山。

“走了!”却听黑无常大喝一声,黑无常可没有白无常那样好说话,声色俱厉道:“新鬼,莫要再回望!繁华界福禄寿已同尔等无关!”

黑白无常押着梁香词和梁英诗走过不是奈何桥的阴阳桥,至幽冥沃石外第十殿,将梁师兄妹并众鬼交给转轮王。

十殿转轮王专司解到新鬼,核定分发,该投生六道的投生六道,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下十八层地狱。

半响,转轮王身后的文判官判了,裁定梁英诗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凡人只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却不知具体怎么个不超生法。

地狱里的单位与人间不同,以第一层地狱为例,是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算作一日。

又规定在第一层地狱里受罪的众鬼必须煎熬一万岁,想早一日超脱都不行。

三千七百五十年乘以一万,便是人间历法一百三十五亿年。

一百三十五亿年,可不就等同于永不超生?

以此类推,地狱每往下深一层,狱中受罪的鬼增寿一倍,同时增苦二十倍。

梁英诗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以亿亿年做一天,受一万年煎熬。

万亿亿年难解释,永世沉沦不翻身。

梁英诗跪在殿前,耳中清楚听了宣判,他不紧不慢只稳稳吐了一个字:“好。”

这个“好”字一出,莫说判官,就是上首端坐的转轮王也暗中吃惊。他司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听闻自己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的新鬼,由心至面全无惊惧之色。

怕是这新鬼没听清吧……

转轮王便命判官向梁英诗再次宣判了一遍。

梁英诗全依旧全无惧色。转轮王不知,梁英诗此时心中只想:十八层地狱最好,他可以和妹妹一起呆最长的时间,长至万亿亿年。

可是判官接着却判:“新鬼梁香词,乱伦不孝伤天理,造下千般业,责其打入第五层寒冰狱。”

“我妹妹为何不和我同一层地狱?”梁英诗旋即朗声质问判官。

梁英诗声音很大,判官起先被慑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梁英诗,你犯下百条杀孽,你妹妹一人未杀,你俩又怎可能同罪同狱?”

梁英诗听完并没有立即回应,他睁着清明双眼,自己在心中思忖:上九层是东地狱,下九层是西地狱。如果梁香词被打入第五层寒冰狱,他将与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梁英诗突地心就乱一下。

他不惧十八层地狱,只惧与妹妹分离。

梁英诗正想着,忽听身旁梁香词细弱一句央求:“哥哥,我不要同你分开……”

这一句话完全撞到了梁英诗心坎上,他偏头和同妹妹对视视,又徐徐点了点头,口中冷静道:“香词,放心,我俩不会分开。”

这一句话尽入转轮王耳中,当即拍案呵斥:“大胆梁英诗,你要做什么?”转乱王抬起食指,隔空在梁英诗面门上重重点了一下:“当心本王唤十路阴帅来,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十八层地狱都待不得!”

梁英诗却根本不理转轮王,他一手依旧牵着妹妹,另一只手慢慢抬起,在空中从容划了几道,顷刻呈现一张符文。

轮转王瞧得符文现,立刻向着符文吹了一口气,却烧灭不了它。转轮王便不假思索念动咒语,召来十路阴帅。

眨眼之间,鬼王、日游、夜游、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十路阴帅尽数被唤来。十帅各带鬼兵,将梁氏兄妹团团围住。

此时虽然梁英诗身边符文未消,转轮王却已放下心来,他对梁英诗冷眼一句:“十路阴帅已悉数至,恶鬼梁英诗,劝你莫再做无谓挣扎。就是上天入地,你也难逃报应惩罚。”

转轮王“罚”字刚落,突见十路阴帅和他们的鬼兵,突然被人如石雕般定住。转轮王刚想问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舌头皆无法再动,他的身子也被无形之力压住,再不能动弹。

接着阴司诸神听见了一个懒洋洋,慢悠悠的声音,带三分笑:“十路阴兵么?就是东岳帝和阎罗王亲临,本座也不怕呀——”

魔君月池慢慢就在梁英诗旁边现出了身形,还是那一头银发,那一双碧眼。

魔君的紫衣凌乱随意的披在身上,仿佛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唤起来,不情不愿不想穿衣。他伸个懒腰,公然在地狱的公堂上打了个哈欠,向梁英诗抱怨道:“英诗,你一大早的把本座叫起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啊?”

梁英诗牵着妹妹一起从地面上站起来,他平视着魔君月池,不疾不徐说道:“柳兄,我找你帮我一个忙。”

“你总是这样……”魔君又打了哈欠,挠挠头:“没事不找我,找我准没好事!”

29汝宁府(一)

“你先将我和我妹妹带出去。”梁英诗直接了当对魔君说:“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报答你。”

“好。”魔君月池旋即答应。他和梁英诗在转轮殿里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响亮进入转轮王和十路阴帅耳中;诸神皆被气得阴火都起来了;却奈何身不能动;步不能移,无法将魔君和梁英诗捉拿。

诸位阴司神明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君将梁家兄妹带离阴间。

月池将兄妹俩重新带回武昌城,一魔二鬼飘在梁宅上空:此时梁宅已归付知府所有,正处在施工中——貌似付知府打算用官银将这座大宅修缮一新,给付家家眷居住。

“英诗,还回家不?”魔君问梁英诗。

梁英诗瞥了一眼底下的灯火通明;摇摇头。

魔君月池便携着兄妹俩飞入武昌城郊的一片桃花林中。

魔君挥挥手,给这片林子施了法:“好了;以后阴司的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再也进不来了。”魔君说罢转身,也不多留:“本座也该回去睡回笼觉了。”

“柳兄——”梁英诗却向前迈了半步,右臂亦抬起悬在空中。

梁英诗挽留住魔君,对他说:“柳兄,你想要我的那条魂魄?请自行取之。”

魔君听了耸耸肩,吐气道:“我要取也不取你的啊。”月池对梁英诗摆摆手,径直告诉他:“阳魄我早就收满了,最近我还缺着数条阴魄。”

梁英诗听罢沉吟,他也是懂些法术的,自然知道男体中阳魄阴魂,女体里阴魄阳魂……

“你阳魄已经收满了?”梁英诗突然高兴地问月池,梁侍卫第一次对除了妹妹以外的人露出喜色。

而且梁英诗脸上的喜色压不住,似是在为朋友高兴和道贺。过了会梁英诗又收敛起笑容,叹道:“既然阳魄已经收满,你还要阴魄……你要变那么强做什么?”

魔君闻言挑了挑双眉。

魔君接着转身,他并不回答梁英诗的话,只是嚷嚷着:“走了走了,本座回去睡觉了!”月池打个哈欠,伸手在嘴上拍拍:“真是困得要命。”

“唉!”梁英诗却伸手将月池一拽,诚恳道:“阴魄只有我妹妹有,却是不能给你。我自己的魂魄你随便拿,你阳魄就算满了,再多一条也无妨,俗话说多多益善。”

月池听了梁英诗的话,袖下的中指和拇指捏了捏,似有所动。

片刻后,魔君忽然用从未有过的低沉正经口气对梁英诗说:“英诗,我想更开心些……”

魔君的言语间竟带了淡淡的难过和悲伤。

但转瞬之间他就恢复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神色,随意拍拍梁英诗的肩:“那就等这林子里的法术破了,你被重新抓回阴司的时候,本座再来取你的喜魄吧。”

梁英诗听罢即笑:“柳兄,你我之间,何必来那套法破取魄的说词。”

月池魔君也是一笑:“好,英诗,那本座便不欺你,现在就取你喜魄。”魔君的手搭在梁英诗肩头,正欲施法从梁英诗体内抽出喜魄,魔君的动作却突然滞了。

月池望梁英诗一眼,一贯行事利落的魔君竟犹豫不决:“英诗,没了喜魄就没了双眼,你将来怎么办?”

喜魄关联着人的眼睛。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梁英诗平淡地说:“柳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有香词在身边,纵是没有喜魄也开心,眼睛也用不着的,香词的样子时刻都在我心中。”

喜魄中的梁英诗刚说完这句话,握着喜魄的毗夜突然身子向前倒,无声咯出一口鲜血来。

尽染白衣。

“师傅!”南缇当即不再看喜魄里的事,纵身就扶住了毗夜。

毗夜却摆摆手,示意南缇他的身体无事。

毗夜自己徐徐重新坐正了身子,他将手中喜魄摇摇,喜魄里却一片模糊,再也看不见之后的事。

喜魄里迷雾重重,喜魄里的鬼也迷雾重重。

“师傅,梁英诗究竟是人是妖?”南缇问毗夜,她心里自方才梁英诗唤出月池起,就一直悬着一个疑惑:为什么梁英诗认识魔君?

结果毗夜的回答却是:“梁英诗是鬼。”

南缇一拍额头——她忘了,梁英诗现在是个鬼了。

南缇还要再问:“那……”

“武昌府到了。”南缇才刚启声,毗夜就打断了她。南缇循声低头,见着风下是云,云缝间窥见更底下是株株绿树,正是梁家兄妹容身的桃花林。

正是夏日,红红白白锦簇早已落尽,只剩下绿荫成片的翠林。

毗夜就欲降下风头,落于桃花林中,南缇却伸手按住了他正准备施法的手。

南缇提醒毗夜:“师傅,这林子被那魔君施过法,小心有诈。”

毗夜继续施法,如常降下流风,他说:“佛法常在,但进无妨。”

毗夜让他和南缇稳稳落在地上,南缇双脚刚挨着地面,就听见一阵女人的咯咯笑声。桃花落尽,林中本该萧条,但这女人一笑,南缇再抬头望顶上正被夏日烤灼的绿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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