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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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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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晨出发,一直钓到星星闪烁,爷爷的钓竿动都没有动一下,骚动不安的倒是爷爷自己。

收起钓竿,垂头丧气地归来的爷爷走到家门口时,听到了响亮的算珠“噼噼啪啪”地撞击算盘边缘的声音,心里一惊。他悄悄来到姥爹的房前,偷偷朝门缝里看。

略显憔悴的姥爹披着一件灰色的打着补丁的中山装坐在桌前,一手拨弄算珠,一手在毛边纸上记着什么。灯芯上的灯花已经很多了,严重影响了灯光的亮度,可是姥爹根本没有注意,一门心思全在算盘和毛边纸上。

父亲在干什么呢?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在深夜里算稻谷的账啊。再说,父亲算账的时候一般都有监督人在场。那么,他此刻在干什么呢?

这个疑问一直在爷爷的心里,很多次爷爷以为他是在贪污稻谷做自家用,但是很快又否定,因为姥爹的为人不是这样。直到爷爷看到姥爹遗留的手稿,才知道姥爹当时确实是起了私心。他不敢泄露天机,但是对自己子孙的命运很在乎。并且,那时很多人家都生许多孩子,以继承香火。而爷爷是姥爹唯一的一个孩子,而爷爷的亲生母亲很早去世,后娘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姥爹的后妻没有在姥爹面前表现出讨厌爷爷的样子,但是姥爹很清楚爷爷的处境。他不在场的情况下,后妻对儿子的情况又是另一副模样。而姥爹比他后妻的年纪大很多,所以担心自己死后儿子的处境。

即使没有这些,又有哪个父亲不关心儿子的将来?

于是,姥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爷爷,于是他第一个算的是爷爷的命运。他算到了爷爷会与女色鬼相遇,当然除了这个,他还算到了许多爷爷要遇到的困难,但是任何一个也比不上女色鬼这个困难。按照算珠的推算,爷爷会在女色鬼这件事上失手,会导致丧命的结局。姥爹的两手一哆嗦,毛笔从手指间脱落,在毛边纸上弄脏了一大块。

53。

毛笔脱落手间的情景刚好被门外的爷爷看见,爷爷更加诧异了,父亲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不吃不喝的,现在突然起床了,还立刻到账房摆弄算盘。这些也还好,但是算稻谷的账也能算到这样心惊肉跳吗?

爷爷百思不得其解,转身离去时钓竿撞上了木门。

可是这也未能将姥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姥爹干脆扔了毛笔,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两难的境地:到底要不要想办法救儿子呢?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看见了人生大势已经是不应该,这可是只有地府判官能够知道的事情,现在要修改它的过程,更是特别严重的忌讳。

如果眼看着儿子会出事而袖手旁观,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姥爹决定插手这件事情,不过不是直接干预,而是通过其他比较隐蔽的方式。直接干预的话,在挽救爷爷之前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问题,一个人的命运在这滔滔的江水中实在太渺小了,姥爹在手稿中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威胁着姥爹的生命,以至于姥爹这样害怕。也许姥爹他能看到,也许他看见了隐藏在万事万物背后的一只隐形的掌控能力,正是那个东西掌控着地雷一样的忌讳,如果直接走过去触动了它,你会爆炸得粉身碎骨;即使小心翼翼地绕弯走过去,也是心中忐忑如履薄冰。

那个晚上,爷爷看着姥爹手稿上字迹墨迹很不均匀,深深浅浅的如一幅水墨画。可见姥爹当时的心情是多么复杂,手颤动得是多么厉害。姥爹就如在地雷区行走,外在的谨慎和内心的惶恐交织在一起。

而选婆没有这么多的考虑,他自顾挖出了小白蛇而暂时忘记了女色鬼的危险,舒舒服服地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照进他的房间,阳光落在酒罐上。选婆揉揉惺忪的眼睛,宽心地看了看酒罐。酒罐早在他醒来之前已经安静下来。

“那个贵道士还真是神啊!”选婆伸了个懒腰,极其惬意地看着酒罐。他突然冥想片刻,急忙穿上衣服,毛手毛脚地走到酒罐旁,蹲在那里将耳朵贴在酒罐的封口上细细聆听。等了一会儿,不见酒罐里有声响,他抱起酒罐,将它小心翼翼地移到床边的八仙桌下,又从八仙桌的抽屉里找到一张透明的塑料纸将它盖上。

他满意地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侧头看了看八仙桌下的酒罐,仍觉得不放心。他在门口站了将近半分钟,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等。那个酒罐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酒罐肚大而口细,酒罐的上半身有一层毛糙的釉瓷,这样看去颇有弥勒佛的姿态。

“真的,我当时就感觉一个弥勒佛躺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选婆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极其认真地说。我从他赌咒发誓的神态中看不出任何说谎的成分。

“我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事情。”选婆说。

我从他的话语中能够想象到他站在门口的心情,几分安稳几分未知。安稳的是小白蛇已经收入囊中,未知的是这条小白蛇是不是就这样被收服了,它会不会像个定时炸弹,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一个突然袭击?

那的确是个不吉利的预兆。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前,谁也不知道这个预兆是不是不吉利,包括我,包括爷爷。

总之,那一刻,选婆揣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像弥勒佛一样的酒罐。

刚出门,瑰道士又来找他了,带着一脸谄笑。他这次没有带着红毛鬼,也许他知道选婆反感他这样做。

“什么事?”选婆被刚才的奇怪感觉弄得心情不好,刚出门又看见一个稻草人一般的道士,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瑰道士尴尬地干咳两声,用纸折的脸笑着对选婆说:“能有什么事情?还是那个夜叉鬼的事情。现在马师傅不来了,只有我们两个好好配合,才能拿下它。所以我又来了。还得麻烦你,这也是对村子……”

选婆大手一挥,皱眉打断他:“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不是已经控制了红毛鬼吗?你道士不捉鬼,要我帮什么忙?我也不懂道术。”

选婆返身进屋,动手淘米做饭。选婆的娘在头些年去世了,他自己也还没有讨媳妇,过着伶仃的生活,洗衣做饭都靠自己。瑰道士跟着进屋,仍旧一脸不改的谄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选婆扯些鸡毛蒜皮,暂时没有提选婆反感的事情。选婆这才给他笑脸,跟他讲些村里的趣事笑话。有心无心的,选婆也将山爹生前的苦事夹杂其中讲给瑰道士听。瑰道士也听得较认真。

“即使你收走了它,也请你对它格外相待,它生前受够了苦难。其他人都说它傻,干什么想不明白就跟着跳水了,但是我能理解。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选婆一边往炤里加柴一边说。炤里火烧得旺,热气直往脸上冲,烫得很。瑰道士忙举起手来遮住脸。

“唉,唉。”瑰道士一面挡住脸一面回答。

不消一会儿工夫,饭菜都弄好了。选婆抽出两双筷子拿出两只碗,问道:“来来来,菜不好,饭够,将就一下?”

瑰道士连连推辞。

“客气!”选婆一面往碗里盛饭一面笑道,“你是正式的道士,自己不种田,不像马师傅大多时间还是待在农田里。你是吃万家饭的。来,将就一餐吧。”

将盛上的饭往瑰道士面前一放,选婆自己端着另外一只碗吃了起来,一面往菜碗里夹菜,一副穷吃相。他仍不忘挥挥粘着饭粒的筷子,催促瑰道士道:“吃呀。鬼要捉,饭也要吃呀。”

瑰道士不吃,只用鼻子在饭碗上面嗅了一嗅,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选婆停下筷子,愣了。

54。

选婆嘴巴也停止了嚼动,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瑰道士,看着瑰道士嗅饭的动作。

瑰道士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选婆的变化,仍闭着眼睛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满足感之中,旁若无人。睁开眼来,瑰道士与选婆大眼瞪小眼,互相都不明白对方是怎么了。

“你,你吃饭啊。这样看我干吗?”瑰道士也愣愣的,不知道选婆怎么突然如此惊讶地看着他。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以为脸上粘了饭粒。

选婆眨了眨眼睛,看看瑰道士,又看看瑰道士面前的饭。

瑰道士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动作吓到你了吧!”他站了起来,要拉住选婆哆嗦的手。选婆慌忙躲开。

“你,你刚才干什么?你,你,你是鬼吗?”选婆缓缓摇动脑袋,呼吸急促地说,“你不是道士,你是鬼!只有鬼才这样吃饭的!”

如果当场的人换作是我,我也会吓呆。我舅舅以前有个不好的习惯,吃饭前喜欢先嗅一嗅。他每不自觉地嗅一次,奶奶就要在他脑瓜上敲一筷子,以示警告。奶奶语气低沉地说,只有死人的灵魂才这样吃饭的,像供给亡人的饭菜,都要倒掉的,吃了会坏肚子。因为亡人不吃饭菜,只用嘴鼻在上面嗅一嗅,吸走饭菜的精气。

还有一个忌讳,就是吃饭前不要把筷子垂直插在饭上,那是等于告诉潜在的亡灵:这个饭是给你们吃的。于是在你看不到的情况下,也许就有亡灵上前吸走了饭的精气。

瑰道士看见选婆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忙解释道:“你以为我是鬼?对,对,鬼确实是这样吃供品的,可是不只有鬼这样的。”

“不只有鬼这样?哼,反正人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你不是鬼?那你也是跟鬼一个类型的东西。”选婆紧张地质问道,双脚有意识地后退,渐渐远离对面诡异的道士。

“你先别紧张,你静下来,听听我的解释好吗?”瑰道士摆着双手,努力叫选婆安静下来。“如果我是鬼,我怎么可能用法术捉住红毛鬼?你想想,如果我是鬼,我何必捉自己的同类呢?”

“我怎么知道!”选婆大声喝道,脚步仍连连后退,随时准备在恰当的时机夺门而出。

“好,好,你再想想,如果我是鬼,我不早伤害了你?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央求你帮忙?”瑰道士极力解释,可是从选婆并未缓和的表情看来劝解的效果不明显。

“你别靠过来!”惊恐万分的选婆指着瑰道士喊道。

“好,好,我不靠过去了。但请你听我解释,好吗?”瑰道士抱拳向选婆央求道。

“你就站在那里,别靠过来我就听你解释。你再过来一点我就不听你的解释了。”选婆紧张地看着瑰道士的脚步,额头上冒出了汗。他知道,面前这个自称为“贵道士”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有着极其复杂的背景,也有着很厉害的隐藏的实力。如果他决定要抓住自己,自己无论怎样也逃不了。

“我站住了,我绝对不动脚步,行不?”瑰道士无奈接受选婆的要求,“我真的不是鬼。我没有骗你。请你冷静。”

“好,我现在冷静了。你说你不是鬼,那好,你说,你是什么?”头脑有些发热的选婆做了个深呼吸。

“我真的是道士,我是瑰道士。我……”

选婆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咽了一口口水说:“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你说你是贵道士,你怎么解释你刚才的动作?你怎么证明你是道士而不是鬼?”

瑰道士也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平缓地说:“你以为只有鬼这样吃东西吗?道士也是这样吃东西的。你要知道……”

选婆再一次打断他的话:“道士也这样?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至少我知道歪道士从来不这样吃饭的。”

“歪道士?”瑰道士没有跟歪道士会过面,不知道选婆提的“歪道士”是指谁。

“难怪我开始叫你吃饭的时候,你老推却的。”选婆说。

瑰道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请听我好好解释。我不知道你说的歪道士是谁,但是请允许我告诉你,道士确实有这样的。像民间的一些道士,仅仅是用方术捉鬼,但是没有修炼自己的身体。还有一种道士,是从来不捉鬼的,他们只炼丹制药,提升自身的修为。这种道士有一种修炼术,叫辟谷。我刚才的动作就是辟谷。”

“辟谷?”选婆问道。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的人。

瑰道士耐心而详细地解释:“辟谷又称断谷、绝谷、休粮、却粒等,特点是以服气代替食五谷。这种修炼方式也是道门长期流传的一种功法,在汉代即有道士修炼这个。这种方法要求道士以无病的状态进入修炼,先稍服缓泻剂,去掉腹中积滞之物,然后减食,渐至绝谷,不知五味,每天仅做三遍静卧服气功,即可不饥不饿。所以我只要嗅一嗅饭香即可,根本用不上吃的。”

“辟谷有什么用?”选婆问。

瑰道士知道,选婆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有从不相信转变为相信的趋势了。瑰道士忙趁热打铁道:“人体内有‘三尸’,叫三虫、三彭也可以,指的是嗜吃、嗜味、嗜色,上尸居脑宫,中尸居明堂,下尸居腹胃,都是毒害人体的邪魔。三尸依赖谷物之气而生存,所以只要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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