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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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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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亲为了将来在生意方面的发展,还耐着性子等待合适的机会。可是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早已起了春闺怨,看着她同龄的女孩已经喜结连理,好生羡慕。那个年代的人在十五六岁就可以谈婚论嫁了,过了这个年龄就很少有媒人愿意搭理了。

这个姑娘此时已经18岁了,看着父亲一副不钓到大鱼不甘心的架势,心里急得不得了。

一天,一个穷秀才来这个富人家借些银两买柴米油盐。这个秀才跟一个管家进账房拿银子的时候,跟这个美丽的姑娘撞了个满怀,秀才手里的碎银子撒了一地。秀才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面前满脸绯红的姑娘,竟然忘了去拾银子。

这个姑娘被秀才这样一看,害羞得不得了。要知道,古代大户人家待字闺中的姑娘一年四季在绣花楼上练习刺绣,很少见到生人,特别是面生的男子。被一个衣服虽然有些补丁但是仍然风度翩翩的秀才傻傻地看着,她难免十分羞涩。

“快拾起你的银子滚出去吧!”姑娘身边的丫鬟不满地驱逐他道。

秀才对丫鬟的话无动于衷,愣了半天才说出几句话来:“书上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看要反过来说才好,先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再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丫鬟厌恶地说:“什么黄金?什么玉?我看你是傻了吧,有这些银子就足够了,你还想要黄金和玉?别妄想了,快滚吧!”

丫鬟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自然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样文绉绉的句子。但是姑娘曾有私塾的老师教育,明白秀才话中的隐藏意思,于是脸上飞霞,忙拉了丫鬟躲到绣花楼上去了。

管家从账房里出来,帮穷秀才捡起地上的碎银子,推搡着他出门来。

从此,这个秀才读书无趣,嚼肉无味,听琴无声,脑袋里只有那个天仙一般的姑娘。他常常对着窗外一看就是半天,耽误了许多读圣贤书的时间。

古代有千千万万个关于穷秀才和大户人家的姑娘的爱情故事,都是经过波波折折,恩恩怨怨,合合分分之后,结局完满。百讲不厌。他们俩的故事却与之不同。

44。

话说这个美丽的姑娘,她回到绣花楼上之后心不在焉,绣花针总是刺在葱根一般的手指上。

再说那个穷秀才彻夜难眠,他一时性起,既然丢掉平日的斯文,趁着夜色爬到了姑娘的绣花楼,凭着白天对这户人家的粗略记忆,竟然摸到了姑娘的闺房……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约定了固定的见面时间,长期如此,不仅仅姑娘的父母亲不知道,就连天天跟着她的丫鬟都蒙在鼓里。

究竟纸包不住火,姑娘的父亲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他有生意人的精明,事先并不声张,偷偷注意女儿绣花楼的动静,弄清楚了这对男女幽会的时间规律。

又到了姑娘和秀才幽会的日子,姑娘的父亲假装像往日一样熄了蜡烛,却没有睡下。他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贴在墙壁上,听细微的脚步声。

姑娘和秀才不知道事情已经被父亲知晓,一见面便手忙脚乱地抱在一起滚到柔软的丝绸被子上。这时,姑娘的父亲一脚踹开门,顺手拿了门口边摆着的花瓶朝这个大胆的秀才砸过来。姑娘吓得大叫。秀才躲闪不及,花瓶砸在了装满圣贤书的脑袋上。

古代的书生都是文弱书生,爷爷说很多书生为了考取功名,信奉很多乱七八糟的规规条条,最典型的比如一餐饭只能吃一笔筒,不能多一口,也不能少一口。因此,这些男子只得天天捂着肚子,身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文弱的书生居然被花瓶打得瘫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不一会儿竟然没有了呼吸!这下惊慌的换作姑娘的父亲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火起竟然杀人了!如果这个事情传出去,不但他女儿的名声坏了,他的富贵命也要结束了。

为了掩人耳目,姑娘的父亲极力劝服女儿跟他一起将这个秀才的尸体藏匿在这座绣花楼里。那个绣花楼的楼板是夹层的,两层木板之间有一定的空隙。姑娘的父亲和罗敷一起就将尸体藏在楼层的夹板之间。在盖上楼板时,罗敷心疼秀才穷得连个随身带走的东西都没有,人死了连纸都没给烧一张,总得有点陪葬品吧。于是,心生怜悯的她将一个和尚送给她的银币压在秀才尸体的胸口。

她记得三岁的时候一个化缘的和尚送给她这个东西,说她的姻缘不好,等到38岁才能成家。这个银币可以保她婚姻顺利。她懊恼地想道,自己18岁就丧夫,等到38岁还有什么希望?谁会娶一个丧夫又年龄大的妇女?于是干脆把和尚送的银币压在了秀才的胸口。

要说那穷秀才也是可怜,双亲早逝。不但家中没有亲人,并且因为他经常找这个找那个借钱,朋友也没有几个敢跟他来往。所以他被那花瓶一下砸死又被隐藏后,竟然没有人问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而那个绣花楼里再也没有住人,罗敷家有的是钱,在别处又建了一个更大更漂亮的绣花楼。

罗敷的父亲等了一段日子,发现没有人注意到穷秀才的消失,胆子又大了起来,又要给女儿找好的婆家。他的发财梦还是没有消退半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罗敷的肚子有反应了。她怀了穷秀才的孩子。

不知道是穷秀才的冤死,还是肚子里的孩子激起了她的母性,她一口拒绝所有媒人,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这次她的父亲也拦不住她了,再说,她父亲毕竟心里有愧,也就随她了。

选婆他们听长着一对狐狸耳朵的自称“贵道士”的人讲到这里,按捺不住性子问道:“我说贵道士啊,这个故事跟红毛鬼有关联吗?跟夜叉鬼又有什么关联?听你讲了半天,没有一点儿跟我们搭上边的呀!”

瑰道士呵呵笑了。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推测他是笑了还是生气了。瑰道士笑着说:“我说过,这个故事很长,你们要有耐心。”

不过在场的人很多早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催促道:“好好好,您讲,您接着讲。”然后有人骂选婆:“选婆啊,你咋就这么着急呢?听完了再发表意见嘛。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组长就是做不了村长啥的呢?就是因为会还没有开完,你就着急了。”

选婆是第三村民组的组长,做了好些年,从来不见升迁。

选婆一听大家提当组长的事不乐意了:“我当组长我高兴,你们管得着?”

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劝道:“大家别吵了,听他把事情讲完。那个罗敷决定生下孩子,然后呢?”

瑰道士清了清嗓子,接着讲述。

在许多人别样的眼光里,罗敷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子。罗敷的父亲看着这个小孩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高攀梦随着这个小子的出生而破灭。从此这个老头子一直委靡不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突然中暑去世了。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头子一死,窥觑已久的管家携着银票也逃跑了。一个富有的家庭就这样颓败了。

许多人都说这个孩子不吉利,刚出生就发生这么多倒霉的事情,都劝罗敷早点儿把孩子丢了,还可以趁年轻找个将就的人家嫁了。

那时的罗敷比生孩子前还要有风韵,勾住了不少邻近男人饥渴的目光。有的男人甚至同意她把孩子一起带到新组的家庭来,可是罗敷一一都拒绝了。她决心吃尽万般苦也要把这个骨肉拉扯大。其实罗敷本身是不甘寂寞的人,正值青春年华的她也渴望男人在她丰腴白皙的身体上耕耘开垦。无数个夜晚,她欲火焚身,孤枕难眠。

新生的儿子是她全部的寄托和希望,正因为儿子的存在,她才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她的儿子也算争气,仿佛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对读书有着极大的兴趣。

45。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渐渐注意到家里的不寻常,便问罗敷:“人家的孩子都有父亲,我的父亲在哪里?”罗敷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造谎言:“你父亲去做生意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这个谎言一直延续到孩子20岁的时候。此时的孩子已经是名震一方的举人了,算得上是年少有成。儿子开始在乎人家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他的家庭了。因为人家问到“令尊可好”他支支吾吾没有语言回答。

罗敷的谎言瞒不住聪明的儿子了,于是将20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儿子。20岁的儿子听娘这么一说,立即要求将父亲的尸体从当年的绣花楼里移出来,好好隆重地安葬。罗敷的这个儿子是很爱面子的人,身为举人的他最怕周围的人怀疑他的来路不正。这样一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罗敷带着衣冠楚楚的儿子来到当初和穷秀才幽会的绣花楼,凭着还算清晰的记忆来到藏尸体的房间,和儿子一起将地上的楼板揭开。

令她和儿子都惊奇的是穷秀才的尸体并没有腐化,仰躺在楼板之间的穷秀才就如20年前那样毫发无伤。仿佛他躺在这里只是在安安稳稳地睡觉,只不过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而已。她按了按穷秀才的脸,肌肉仍红润而有弹性。穷秀才的手护在胸前,罗敷移开他的手,看见了当年放在他胸口的银币。银币没有一点儿灰尘蒙蔽,外面的太阳照进楼里,打在银币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罗敷不自觉抬手挡住眼睛。

她的儿子连连惊叹,面前的父亲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这也难怪,穷秀才死的时候才18岁,而这个光耀门楣的举人已经20岁了。他们俩长相相近,乍一看还以为活人是死人的哥哥呢。

她的儿子犹豫了片刻,忙帮忙扶起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父亲。罗敷跟她的儿子试图将穷秀才的尸体装进佃农装稻谷用的麻袋里。她的儿子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已经过世的父亲那段并不光荣的历史。他甚至想好了,当人家问他“令尊怎么去世这么早”的时候,他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父亲在外做生意遇到了凶恶的盗贼,然后顺便将自己如何在没有父亲照顾的情况下刻苦发奋的辛酸史夹杂其中,借以彰显他的坚强和志气。

费了好大的劲儿,罗敷才将穷秀才的尸体从楼板的夹层之间拉扯出来。

“咣当”一声,银币从尸体的胸口落下,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罗敷的儿子好奇地捡起了银币,左看右看。

“怎么一面雕刻这么精细,一面没有任何雕饰呢?”满腹经纶的举人问他娘道。

他娘还没回答,突然听到一声咳嗽。

“你着凉了吗?要注意身体啊。”罗敷关心地问儿子。

儿子迷惑道:“我没有咳嗽啊,我以为是你呢。”

“我也没有啊!”罗敷皱眉道。

她儿子和她不由自主地同时向穷秀才的尸体看去,尸体居然动了起来!

他们两人惊呆了!尸体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眯着眼睛用力地拍身上的灰尘,接着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睡醒。尸体还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自顾用手掌捂住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罗敷看着面前的穷秀才,恍惚又回到了20年前。

“你,你,你,是,是诈尸,诈尸吧?!”罗敷惊恐地问,手不住地抖。而她的儿子则像雕塑一样愣在旁边,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尸体侧头看到罗敷,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双手护头趴在地上,连连喊道:“别打啦,别打啦,再打要打死人啦!”

罗敷的表情一会儿是惊恐,一会儿是惊喜,一会儿又变成惊恐。她吞了一口口水,喉咙里“咕嘟”一响。尸体趴在地上静止了片刻,见没有人上前去打他,回过头来看着罗敷问道:“你爹呢?你爹到哪里去了?”

“我爹?我爹十几年前就死啦!”罗敷眼眶里满是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惊恐,抑或是两者都有之。她的儿子晃了晃脑袋,将嘴巴张得比刚才更大,又呆成了一尊雕塑。

“死啦?十几年前就死啦?”尸体不解地问道,仍趴在原地不敢多动,仿佛当年打死他的那个老头子还躲在这个绣花楼的某处角落,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将他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还是十几年前?你不是骗我吧?你骗我!你骗我!”

罗敷仰头对天,双手捂面,泪水从她的指间流出来。

“你,你哭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穷秀才连滚带爬来到罗敷面前,抓住罗敷的双手使劲儿地摇,“出了什么事吗?你爹怎样啦?他刚才不还在这里吗?你别哭啊!”

这时,尸体才发现罗敷背后还有一个人,年龄比他稍大,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尸体一愣,指着他问罗敷道:“这个人是谁?他来这里干什么?”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他的儿子,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他是谁?怎么跟我这么相像?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刚才你爹进来也是我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尸体摇晃着罗敷,发出一连串的问号。而罗敷已经泣不成声,根本回答不了他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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