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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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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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坐下来后,起先阿德他们怀着掺杂着几分惊惧的兴奋,屏着呼吸,几乎是一眼不眨地在看宝塔,但没过多久,他们的注意力有些涣散了,人也渐渐地懈怠了起来,开始低声下气地东拉西扯开来。 
  “啥时候能在塔里困一夜天,就好了!”金山无限羡慕地看看塔,看看阿钟。 
  因为阿钟的爹在这儿做过几天和尚的缘故,阿钟在学堂里的绰号就叫小和尚,小时候,他老在寺院里进进出出,还曾经陪他爹在南禅寺睡过不止一夜。 
  “要是有人家在寺里做焰口,困到半夜里还有半夜餐吃呢!”阿钟咂咂嘴空咽一口唾液道。这两天因为人手不够,寺院里的僧人叫上他爹一齐外出忙着做些超度亡灵的法事。 
  “你爹他们夜里可看见过有东西从塔上飘下来过?”林立生恭敬地问阿钟。 
  “他们什么东西没见过?他们什么都看得见,但又什么都只当没看见!”阿钟挺挺小胸脯,俨然一副权威口吻,“这种事情,我想同你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那我今夜困在你屋,你就同我讲讲,可好?”林立生恳求道。阿德同阿钟讲好了,林立生回头就睡他家。 
  在这一点上,阿德非常眼热林立生,他爹娘几乎不管他,放学回去早了晚了关系都不打紧。 
  阿钟矜持地摇摇头,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样子。 
  金山不屑地撇撇嘴看一眼阿钟道:“你还有啥事没讲过?你倒再讲一桩出来听听呢!” 
  “那个啥,吃鸡蛋的故事呢?”阿钟睁大眼睛问金山。 
  金山哼哼道:“耳朵都起茧了!还有啥是你没讲过的?” 
  “可我没听过,讲讲呢,他们可以不听,就同我一个人讲讲呢!”坐在阿德身边的林立生立即起身坐到阿钟一边去了。于是阿钟就对林立生讲起了阿德和金山已经听厌了的老故事。 
  “老早老早的时候,这寺边上住的一家人家的一个年轻妇人生了一个男孩子,娘家人送来了一篮子鸡蛋。那妇人每天到河里去洗屎布,可回来后总会发现篮里的鸡蛋少了。有一日,妇人假装又下河去了,但马上又溜回来,躲在后窗偷看。结果见到那个才出月子的毛头孩子竟下床走到盛鸡蛋的篮子那儿,抓出鸡蛋,在桌沿上一磕两手一掰,就将蛋放到头顶心。他那样连吃三个蛋,就回到床上去了。那妇人假装洗完屎布回到屋里,抱起小孩开始喂水,她往那头壳上一摸,天哪!” 
  阿钟讲到这儿,照例打住了。 
  “结果呢,快点呢!”林立生推阿钟,一个劲地催。 
  阿德知道阿钟这会儿便会幽幽地看听故事的人一眼,徐徐叹道:“头顶心上一张嘴,还在吧唧吧唧吃鸡蛋呢。” 
  在阿钟嘴里,这个故事讲到这儿,就会出现不同的版本。阿德也不由得扎起了耳朵。 
  “孩他娘放下孩子,汗毛林立地走出家门,逃到寺院告诉了老和尚。老和尚就带人来诵经捉妖,后来就将那小妖捉了回去,放进一口坛子,用咒语封了,葬在塔后的林子里。”阿钟一如从前那样绘声绘色,手舞之足蹈之。 
  林立生轻轻地吐口气,战战兢兢地问道:“阿是真的?” 
  金山笑道:“怎么这次捉妖的又成了寺里的老和尚了?有一次你说的是张天师,后来又是正巧路过这儿的野和尚,还有一次是……” 
  “狗眼老太婆!”阿德宽容地笑道。 
  在桐镇民间,狗眼老太婆能见到常人见不到的事物,是个半人半神的东西。 
  “好了,好了,不讲了,不讲了!”阿钟恼羞成怒地剜了金山一眼。 
  于是,他们又不作声了,抬头去看那一层层如伞的坡檐宝塔。 
  一阵风吹过,长在宝塔瓦檐上的几蓬劲草杂树一齐乱摇了起来,一层层塔檐翘角上的铜铃,也丁零丁零地响了起来。但那些蝙蝠仍然从塔顶一层的东西南北四面残破的门洞里掠出掠进,如燕翻飞。 
  “阿是夜夜都要飘下来的呀?”林立生问阿钟。 
  “不知道!”阿钟没好气地说道。 
  金山的眼睛在暗中一亮道:“不知道可不行,我们半夜三更跑到这儿来,就是因为你说,夜夜一点三刻或者是十二点半,伊要出来的,我们才来等的。要不,我们到这儿来寻死呵?” 
  “我说过是每天夜里都要出来的话了吗?”阿钟有些气短了。 
  “你要不是这么说的,我跳起身来就死掉!”金山冷笑一声。 
  “停!到哪都掐,你们是鸡同百脚呵?”阿德不高兴了,他觉得这样特别对不住林立生。百脚是蜈蚣,与鸡相遇,便有一斗。阿德不记得这两兄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便成了一对冤家了,动不动就是这一套。 
  “下次谁再要同你一道出来,谁就不是人养的!”阿钟恼怒地翻了一眼金山,又对林立生说,“走,不看了,就是有人在这儿口吐莲花,我也不看了!” 
  金山霍地起身,拦住阿钟道:“走?你倒是试试看!” 
  阿德刚要发作,只觉浑身一寒,自感头皮一麻,毛发慢慢地竖了起来。 
  那群始终像蚊蚋似的,大团大团在塔上哄来哄去的蝙蝠忽然发出一片令人惊骇的尖叫声,轰的一声向四处逃散开去。夜空中霎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惊叫着的蝙蝠和同样从塔里逃出来的飞鸟。那些惊鸟跌跌撞撞地飞向灰暗的云际,但那些撒满宝塔上空的蝙蝠,仍然在夜空中疾叫起舞。 
  一领红得发亮的绸带携着星星点点的光斑,在塔尖上舒展开来,而后飘飘忽忽地顺塔荡下。 
  阿德、阿钟、金山和林立生一声未发,如惊鹿从桥阶上一跃而起,争先恐后地蹿下拱桥,如箭矢般地沿着石路没命地逃走了。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这声响在静夜中显得惊天动地,叫人肝胆皆裂。他们一声尖叫,像一阵狂风似地掠地而去。   
  第十章 追 蛇(1)   
  屋面上几片屋瓦嘎嘣嘎嘣的破碎声隐隐传进了房间。经年露宿荒郊野外,使根发对一切异样的声音极为敏感,但这首先让他想到的是那条家蛇,他一个翻身想朝里睡去。可再一想,不对呀,这家蛇来来回回多少次,从来都是来去轻盈,如烟似魂,人不知鬼不觉。想到这,他完全清醒了过来。这时,郝妹同样听见了屋面上的那阵异响,她一下惊醒过来,倏地坐起身来,战战兢兢地点上了洋油灯。这时,她觉察到她的心又开始在打滑了。 
  下午,当全桐镇的人都在议论高申他们被蛇咬杀的事时,女儿的同学,一个满脸雀斑的女孩,魂不附体地冲进门来,语不成声地告诉郝妹,她的小芬在学堂里被蛇咬伤了。从那一刻起,郝妹觉得她的心就一直跳得不对了。 
  郝妹一手捂住心口,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人字形的屋顶,似乎都能感受到屋面经受沉重压力时,那种令人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挣扎。这种压力来回东游西移,星星点点的细尘也由此从上面一路飘落下来。不一会儿,那种持久的压力终于由此及彼渐渐地向女儿房间游移而去。两眼发直的郝妹一骨碌翻下床,打开壁橱,一把抓出豹子留下的皮袋,直奔女儿房间。根发随即也翻下床,追出来,但他又返回去端油灯。 
  郝妹还未踏进女儿房间,就感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扑面袭来。她飞身扑入了女儿房间。天哪!郝妹立足未稳就见模模糊糊一团活物在老虎天窗口,犹豫不决地进进退退,那活物如发面似地在膨胀,源源不断地涌入老虎天窗口,在半空中交缠堆积着。 
  郝妹突然看到一双绿如蓝焰的双目出现在天窗口,她浑身一凉,毛发倒竖,尖叫一声,扯开口袋,大抖大甩着袋子,将蛇魂散全部向上撒去。 
  房内一片雾状粉末立时向四下弥漫开来。 
  郝妹扔掉袋子,怒目扩张,纵身一跃跳进床里,一把抱起依然熟睡着的女儿跌跌撞撞地向门外逃去。汝月芬紧皱着眉头,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突然在郝妹的怀里浑身一抽,两眼猛然一睁,但随即双眼一闭,头一歪,双手从她娘的怀里耷拉下来,颤个不停。 
  “郝妹……”根发擎着油灯咣咣咣地沿走廊奔过来。 
  根发奔进女儿房间,披头散发的郝妹紧紧勒着女儿声嘶力竭地狂吼乱叫,一见根发一把将女儿塞过去大喊:“快逃!” 
  突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老虎天窗及毗连屋面轰然塌下。屋顶被生生撕开一个大口,一方黑深深的天空直裸在根发眼前。 
  根发抱着女儿奔下楼梯,冲过天井,夺门而去。 
  一道红光顾首不顾尾地滑下屋面,落入那座荒废的园中,园子地上的破砖碎瓦发出一片响声,响声由近及远,渐渐地消失了。 
  “ 
  地震了,阿是地震呵?”巷内有不少人衣衫凌乱地逃出家门在黑暗中惊叫。 
  根发一直抱着女儿跑到街边的骑楼下,才停下。他浑身一直在发抖,怎么都抑止不住地要抖。突然,想到郝妹没有逃出来,他才猛醒过来,又抱着女儿转身往回奔去。这时,他听见了一弄堂的人声。 
  汝月芬从根发怀里耷拉下来的双手仍然颤个不停,一团黑气从脖颈渐渐地推至她的脸颊。风掀起了汝月芬的内衫,露出了一背脊的红疹。 
  “小芬娘,小芬她娘,是你家屋里拆天拆地,做啥呀?”蒲包老太的声音从巷内格外响亮地传过来。 
  根发还听见郝妹的号哭声和邻居的喧哗声。 
  根发一路上未同陆子矶说什么,默默地走在前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喜欢这个蛇郎中,也许是逆面冲吧,他对自己说。那蛇逃都逃走了,再喊这个蛇郎中有屁用! 
  女儿一直酣睡未醒,这个人睡过去后,在她耳边打雷都听不见的。她被郝妹抱到蒲包老太那儿去睡了。 
  今朝夜里的事,根发起先是怕,现在是恨,他知道修屋面得一大笔钱呢。商会里摊下来的那笔钱还没交,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很怨。 
  陆子矶乍一见根发,小吃一惊,他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汝家娘子的男人。根发疲惫而又困倦的脸上满是皱纹,很老,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倔头。根发低声告诉他,有一条大蛇蹿入他家,弄塌了屋面,请他过去看看。 
  陆子矶提着风灯跟在根发后头,一路走,一路想。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那条家蛇所为,如果那蛇像郝妹说的那样。汝家娘子的男人一说到一条大蛇蹿入他家,陆子矶马上想到临睡前,在自家后院里的那一道如龙行蛇走的新鲜擦痕。当时他认定那擦痕大约有水化开来的缘故,看上起,便显得特别宽大。在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蛇类。但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清楚,在院墙上犹犹豫豫没敢进来的这条蛇,是他从未遇见也未听说过的庞然大物。这等庞大蛇类令陆子矶汗毛倒竖。那蛇粗细估摸着至少在吊桶口径之上。 
  根发来叫门之前,陆子矶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巨蛇到他这儿为哪般。 
  乡邻和根发走后,面对着房间内满地瓦砾,一堆狼藉,郝妹不禁又掩面啜泣起来。 
  一想到那庞然大物一对绿如蓝焰如鬼魅的眼睛,郝妹就又惊又惧,她不知道这是那条家蛇还是一条野蛇。但为了泄愤,等人一走光,她对根发一口咬定这蛇便是汝家上代头说的那条家蛇。但根发坚决地告诉她那是一条野蛇,那家蛇,性情一向温和,再说,要害人也绝不至于弄到今日才出来害人。想想根发说得也对,但她咋就这么倒霉呀,这条凶神恶煞的巨蛇,不去东家,不去西家,偏偏跑到她家! 
  郝妹低低地啜泣着,一心一意地恨那条应杀千刀的蛇。蒲包老太陪在郝妹身边不住地安慰她。 
  看见陆子矶上楼,郝妹、根发和蒲包老太就跟了过去。陆子矶刚一上楼,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他的蛇魂散,满楼都是这种味道。突然,陆子矶猛地想起这汝家娘子既然当着女儿,将袋中的蛇魂散全撒了出去,那么她的女儿势必已大量吸入了对蛇类绝对有性命之忧的蛇魂散。如此,便大事不好了,蛇魂散没有解药! 
  “你朝蛇撒药粉,你女儿在这房里?”陆子矶瞪大两眼问郝妹。 
  一个女孩家,房间里夜半闯进来条大蛇,这绝对不行!郝妹向站在蒲包老太身边张嘴要开腔的根发瞪一眼,不假思索地一口否认了:“没有,今儿她不舒服,同我们睡!” 
  根发回看家主婆一眼,便不吱声了。起先郝妹对邻舍包括蒲包老太始终不说一个蛇字,就说屋面老虎天窗自个儿坍落下来的。在混乱中,郝妹还不忘再三关照根发,让他对外头只字不提蛇的事,免得女儿醒来受惊和日后被别人说三道四。但后来实在包不住了,才说出有条大蛇来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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