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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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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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钥匙带他进去看房。我对面只等了两分钟,房东变一个人笑嘻嘻地出来,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美元。

莫妮卡在屋里等着我,但我不敢立刻进去——电视播出的两个逃犯都是中国人,阿尔斯兰州的华人又非常之少,每个东亚面孔的男人都受到怀疑甚至举报,特别是独自一人的情况。等了五分钟,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我才快速跑过街道,冲进对面遮掩的房门。

刚刚关上房门,就有一只光滑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挽住了我。

“你怎么才来?”

原来她一直守在门后,风衣不知何时脱掉了,嗔怪着勾紧我的样子,让我快喘不过气了。

“哎呀,松一松!”

她这才胆怯地松开手,我一转身就把他推在墙上,紧紧贴住无法动弹。

彼此看着对方眼睛,我读到了她心底的言语:“我愿意。”

“你愿意?”

我直接说出她的心里话,而她像温驯的小动物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泄露秘密。

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又红又热,头上的帽子也掉了。肌肉剧烈发抖,嘴唇却停留在原地,我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僵持了几十秒,直到后退一步长厂叹息。

莫妮卡终于松弛下来,淡淡地说:“你还是没变。”

我明白她的意思,说我仍像过去那样,在最重要的时刻胆怯。

“不,我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次不再附和她的意思,而是斩钉截铁打断了她。

检查一下这套刚租下的房子,底楼是干净的客厅、餐厅与厨房,楼上有三间卧室和储藏室,后面有个带车库的小院。虽然电器都很陈旧,但家具还很齐全,居住完全没问题,于我而够奢侈了。但这是美国西部的穷乡僻壤,房价不到加州或纽约的十分之一,那么大的房子租金也就几百美元。房东对年轻漂亮的莫妮卡很信任,没签合同就给了钥匙。

已经一天一夜没睡的我,即刻躺倒在二楼柔软的床上,疲惫不堪地眨着眼睛:“你想在这里住多久?”

“一个晚上就可以了。”

“我还以为你想在阿尔斯兰州隐居下去。”

她的眼神有些失望:“你想吗?”

“不,我不想!”我从床上支起上半身,嗓音沙哑,“我想尽快离开这里,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为自己洗刷清白!我可不想一辈子做通缉犯,永远提心吊胆昼伏夜出,听到警笛声就惊慌失措,那样还不如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比我想象中更坚强,你口渴了吧?”

莫妮卡轻轻吻了我一下,飞快地跑出去给我倒了杯水。

“高家大小姐,你现在也会服侍人了?”我半开玩笑地喝下她的水,“谢谢关心。”

“对我别说‘谢’字!”她故意露出凶悍的一面,狠狠推了我一把,“你已经几十个钟头没睡了,快点安心地睡一觉,我会一直守在这栋房子里,别担心!”

说罢她轻轻走出卧室,我早就疲倦已支撑不住,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不消半分钟失去意识,仿佛依然行走在黑夜荒原,无边无际的旷野寒风,一弯新月亲吻我的眼睛……

在黑暗的水底不断浮沉,耳边依稀响起金属碰撞声,还有每夜陪伴我的比尔的号叫。

不,怎么头顶又是那道铁窗,外面是布满铁栏杆的走廊,对面床上斜卧着老马科斯,他瞪大愤怒的双眼,用带西班牙口音的英语喊道:“Gnostics!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我惊慌失措地跳起来,牢门前却闪过那张印第安人的脸,狱警制服散发死尸臭味——这个曾用枪口顶住我的脑们,打死了不死的掘墓人的阿帕奇,微笑道:“古英雄,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影子。”

他的影子?

似乎从门口延伸进来,怎么躲避都没用,最终还是将我覆盖……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睁开眼还是黑暗一片。窗外是阿尔斯兰州的秋风,树叶猛烈敲打着玻璃,令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房门突然被打开,灯光刺痛瞳孔,莫妮卡穿着一身白色睡袍,扑上来搂着我的肩膀:“怎么了?别害怕!我在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

“你忘了吗?这是我租的房子,安全的避风港。”

长长吁出一口气,我又躺倒在床上,四肢叉开痛苦地说:“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以为回到了肖申克州立监狱!”

“不,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莫妮卡。”我抓着她柔软的胳膊,“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子夜,你已睡了十几个钟头。”

“啊——感觉还没回到人间。”

他帮我捏了捏脖子,托着我的后脑勺说:“我一直守在楼下,CNN在放你越狱的新闻,,警方仍没放弃在荒野搜索尸体,也不排除你们已逃到城市——对了,和你一起逃跑的人呢?”

“他死了。”

“什么?”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真可怕,是不是一路充满危险?”

“是,我能侥幸生存并逃出来,完全因为坚强的精神,还有命运的眷顾。”

我将越狱的经过,简短地告诉了莫妮卡。

就像读一本大仲马的小说,她听完目瞪口呆:“掘墓人?阿帕奇?德穆革?还有你的室友马科斯?历史上真正的十二宫?旧日支配者的教授?这些都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真的,那我怎么海会在这里?”

“你果然是不平凡的人,从我第一次遇见你就微 感到饿,不但你的眼睛特别,你的内心也独一无二,你的命运必将注定与众不同。”

突然,我莫名激动地坐起来:“我还得感谢失去自由的整整一年,这是人生最重要的学校,它教会如何面对私人与集体的不幸,如何面对各个不同的人,如何面对不被了解的自己。我还得感谢我的室友,我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是我帮助你知道你是古英雄的啊。”

“一个人叫什么名字重要吗?”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于一个彻底失去记忆的人来说,过去只是永远不会再来的前世——蓝衣社、兰陵王、高家、古家……不过是一堆遥远历史的符号,它们不是我真正的生命!我的命运不在于过去,或者说我的过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现在是谁?我的将来是谁?”

“你知道了吗?”

“是,至少我知道了一半。我知道将要为自己做什么?将要负担怎样的使命?将要创造怎样的历史?”我抓着她的胳膊剧烈摇晃,“莫妮卡,你相信我能做到吗?”

她怔怔盯着我的眼睛,沉默半晌才点头:“我相信。”

“好,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我愿意。”

今夜,掌握天空集团亿万财富的大小姐,变成乖乖听话的小绵羊,再无过去那颐指气使的气势了。

我点头轻吻她一下,直勾勾地对着这双混血的漂亮眼睛——

“请你离开我吧。”

“什么?”莫妮卡的脸色一变,“你对我说什么?”

“请你离开我吧!”

“ Why?”

她总算说了一句英文。

“因为我爱你。”

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莫妮卡却像被魔法定格,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轻轻地,慢慢地,女人的眼泪,冲刷脸上的灰尘,坠落床单化成一轮圆晕。

这幕景象也令我心碎,忍不住帮她试去泪痕。

他哽咽着说:“古英雄,这是我认识你那么久起来,你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三个字。”

“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第一次相遇,也许是一分钟以前。”

“你确定吗?”这回轮到她抚摸我的脸颊了,“这三个字?”

“以前不确定,但现在确定无疑。”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离开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刻。”

我难受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莫妮卡,你还不明白啊?现在我是个逃犯,整个美国都在悬赏通缉我!而你明知我要越狱,却还帮我隐藏起来,彻夜和我在一起,那你等于也触犯了法律。”

“包庇罪。”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学过法律。”

“不,我不该连累你!你是高思国的女儿,天空集团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个假冒的高能!你要对整个集团负责,对世界各地的数十万员工,以及每一个员工的家庭负责!我不希望你因我而被起诉,更不愿意你因我而关进监狱!你明白吗?亲爱的!”

“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不要再惹上新的麻烦,你的父亲和天空集团都需要你。”我抓着她的手往卧室外走,“快点离开这栋房子!飞回纽约开你的董事会,就当从没有遇到过我,这个世界从没有过高能,也从没有古英雄,彻底忘记我说过的三个字,快点——”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她重重的扇了我一个耳光。

“啪!”

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乱叫,刹那间半边声音都听不到了, 脸颊火辣辣地疼痛,捂着毛细血管直跳,肯定已染上无根红红的印子!

这女人下手忒狠!

“对不起!疼吗?”

废话!

僵持了半分钟,莫妮卡才心疼地抱住我,使劲地用她的脸颊,贴着我被打肿的半边脸,泪水涟涟地亲着我,接连说了几十个“对不起”。而我完全被打蒙了,定定地站住不动。

她在我耳边哭着说:“古英雄,干吗要这么对我?干吗要我离开你?”

哎,怎么说得好像是我打了她一记耳光似的!她变成了十六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地抱着男孩掉眼泪。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脸上火辣辣的伤痛,已比不上心底酸楚,只能一语双关:“好疼!”

“你终于说话了!”她抱着我的脸又一通狂亲,“我首先是个女人,然后才是我父亲的女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心底深爱着的男子,要比古老家族的使命,要比几万亿美元的集团,都重要得多得多!”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石头般的心,牙齿不由自主地颤抖:“你真把我当做——心底深爱的男子?”

“恩,当年一 竟然真的逃出监狱,给我打电话的一刹那,我想起了一部电影的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回踩着七色的云彩来迎娶我’。”

当她念出这段台词,眼神不再是混血的现代,而是一千年前的古典,神往而忧伤。

但是,我违心地挣脱了她:“对不起,我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也没有脚踩七色云彩,我是是个越狱讨饭,叫踩一地黄沙!”

“不管你是什么!”她再度一把将我揪住,“我说我爱你,你也说你爱我,这就足够了!”

真的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这句话。

这回轮到我推在墙上:“古英雄,我希望我爱的男人,不是一个胆小鬼!”

“我不是!”

监狱里一年锻炼出来的臂力,轻而易举地将她反压在墙上,彼此交换剧烈的呼吸。

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读出一句无所畏惧的话:“告诉我你是一个男人!”

“我是!”

像在荒野上流浪了夜的公狼,我放肆的狂吼,震得她路出恐惧表情。

凌晨,两点。

我的贡献已张如满月。

一个是全美通缉的越狱逃犯,一个是世界五十强财团的千金小姐,在这个高原小城的秋夜,两个人都只剩下绝望,如两只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边是万丈的悬崖,一边是猎人的陷阱,中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拼尽生命最终的力量,猛烈地对撞在一起,血肉横飞,火星四溅。

窗外,北风呼啸,黄叶飘零。

整个世界都被我们烧着了……

微亮的晨曦窗破窗户,刺入我和莫妮卡的身体。

她像一只被打开的蚌,洁白无暇,柔软多汁,也许还藏着几颗珍珠,渐渐从冬眠中苏醒。

睁开神秘混血的双眼,天生翘长的睫毛尖上,沾着几许疼痛的泪水。琨玉般晶莹剔透的眸间,镶嵌一对乌黑瞳仁,玻璃体内倒映着一张脸——高能的脸。

难以置信,这张脸居然变了,不再如往昔那样平凡,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男人味,下巴和鼻子具有不可征服的气质——更善于征服他人的气质,或者她人。

莫妮卡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刚从短暂美梦中醒来,颤抖着眨眨眼,却带出更多泪滴。

“这不是做梦吗?”轻柔地试去她的泪水,仰头眷恋地叹息,“真愿留此长醉不醒!”

“我也是。”

她温顺地钻进我的怀中,像被猎人射中的小动物,轻轻抽泣传递体温。

“为什么还难过?”

“我害怕——”眼圈瞬间哭红,泪水打湿我的胸膛,“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我们的时光太短暂,害怕我们无法长相厮守,害怕随时可能分离甚至永别,害怕以后只能在梦中回忆,我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这番话说得我的心粉碎成了几瓣!

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因为我比她更害怕——害怕转眼失去这美好时刻,害怕不能再拥抱她的身体,害怕接下来一辈子孤独。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机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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