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阴月已西- 第84部分

又珊咀嚼着段穹带来的话，什么意思？他日平定？他是想把自己留在丞相府内不出去吗？但若是她不出去，如何助得他完成此次出征？那自己来的意义不就没有了吗？而且，不是他向国主要求自己同行的吗？又珊想不明白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又珊再度在丞相府内住了下来，没什么不适应的，就是感觉府里的人少了不少。过了三天，她一次都没见过上官折出现。那日，他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并未与又珊多说话。果然是物是人非吗？一别经年，人皆不同。他现在该是满心的要扶二皇子继位，无暇顾及其它了吧。

又珊在府内闲来无聊，便四处走动。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出门庭破落的院子，上面大大的三个字“惜往园”提醒了又珊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

第二十二章：惜往女子

又珊抬步走进园子，依旧是满地的枯黄树叶，满地的尘埃，处处透露着一股凄清孤寂之感。一路走去，没有碰到一个人。夏风吹过却意外的透着一股寒意，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她走了一阵便听到了女子的低低啜泣声，同上次一样，女子的哭声十分哀怨。又珊寻了哭声而去，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座二层楼样式的屋子，还是打扫的很干净，同周围的一派荒芜景象形成鲜明的反差。

又珊循着老旧的木楼梯走上去，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到了二楼，便看见一间上了锁的房屋。又珊走过去，透过镂空的木门往里看，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啜泣，嘴里还碎碎的念着什么。

又珊在门边站了一阵，屋内的女子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存在，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转过来看向又珊。她长而凌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小部分的脸颊。又珊注意到女子的眼角有一些细细的纹路，该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女子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又珊看，不说话，也不动。又珊被她看的毛毛的，想起往日上官折说过的话便想抬步离开这个地方，刚一转身，屋内的女子却说话了：“带我走，带我走……”

又珊狐疑的转过身看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默默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到门边，嘴里重复着一句话：“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又珊不禁倒退了几步，眼睛却依旧盯着对方的反应。那女子走到了门边，然后突然扑向了上了锁的门，用力的摇晃着，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句话。身体的剧烈抖动，使得披散着的头发向肩膀两侧散开去，一点点露出了女子的面容。

又珊看到她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女子的两侧脸颊被大大的打上了两个叉，看上去是很久的伤痕了，疤痕突起，蜿蜒的盘踞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她的嘴唇周围也有一些小小的疤痕，是一个个的点状疤痕，均匀的分布在嘴唇的上下两侧，陈旧而可怖。

“带我去见明沐，求你了，带我去见明沐！”女子失控了一阵后发现上了锁的门纹丝不动，有些失望，脱了力，沿着门框慢慢的滑到了地上，然后略带哭腔的对着又珊说道。

又珊也蹲下身，看着女子，问：“你有多想见这个叫做明沐的人？”

女子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又珊，然后一行清泪在脸上滑落：“即使是死，我都还想再见一面他。姑娘，你帮我，你帮我，我不是疯子，不是疯子！”

又珊打量了女子一会儿后，毅然的站起身，取出怀里带着的匕首向铜锁劈去。砍了好几下，铜锁与门的连接处才有所松动。过了大概一刻钟，又珊终于把锁卸下来了。她也不知道她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只是刚刚她在这女子的眼神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到沐齐就是为了见他一面，问问他心里的想法。这种渴望，有多么的蚀人心魄，别人不会懂。

门打开了，女子却依旧站在屋内不出来。又珊走过去扶她，她却也不动。过了好久，她突然开口说道：“十五年了，我从未走出过这里。”

又珊不作声，默默的扶住女子的手臂，然后带着她步履蹒跚的走出屋子，走下楼，走到惜往园的院子里。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女子的发丝，露出她的面容。又珊看着她，觉得她长的真是美，即使是被毁了容，即使是上了年纪，可依旧独具风韵。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被锁在这屋子里十五年之久呢？她究竟是谁？又珊隐约的感觉到自己正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出了惜往园，又珊有些头大了，这么大个人被她带出来了势必是要被上官折发现的，那自己要如何同他交代呢？没办法，只能先把人藏到自己屋里再另想方法。又珊想了个办法把人先送到了自己的屋里，还算顺利，并没有被人发现。

进屋后，又珊给那女子倒了杯水，然后给她准备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女子捧着杯子不喝，也不说话，目光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地面。又珊把衣服放在桌上，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那女子把目光收回来，看着那衣裳，看了一会儿后似乎是明白了又珊的意思，拿起桌上的衣裳走进了里屋。

片刻之后，女子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又珊又给她梳洗了一下，这下看上去舒服多了，只是脸上那些疤痕却也显得更加明显了。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女子握住又珊的手问道。

又珊反牵住她的手，说：“你说的他指的是……”虽然又珊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还是想要得到对方的证实。

“明沐，明沐，三哥，三哥，不对，不对，他是王，他是王，他是所有人的王，唯独不是我的。”女子一提到这人就显得有些激动，说话也语无伦次了起来，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她自己的回忆中。

又珊从她嘴里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几个词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明沐，前乌桑国主，太子明岸和二皇子明翎的生身父亲。明，乃乌桑国姓，也别无他人了。又珊颇为震惊，听这女子的口吻，她似乎还和乌桑前国主有着不小的渊源，可是她为什么又会被囚禁在惜往园呢？

“带我去，带我去，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女子说着说着，突然又有些失控了，抓着又珊的手一遍遍的嘶喊了起来。

又珊怕她的喊声引来了府中的仆人们，一时无奈，出手下针让她昏睡了过去。她扶着女子的身子到内室里躺下休息，然后回到外厅。刚走回外厅，就有人敲门。又珊惊了一惊，难道是刚刚女子的嘶喊声被人听见了？

“是谁？”又珊稳住心神问道。

“蓝姑娘，小的是府里的家丁，刚刚大人从宫里传了口信回来，让姑娘赶紧带上药箱进一趟宫。”外面的声音传进来，听上去是个挺年轻的男子。

又珊开了门，果然外面站着的是个不高的年轻小厮。

“大人有说为什么吗？”

“没有。只说了让您尽快进宫，切记把药箱带上。”

“好，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进宫。”

小厮退下了。又珊重新把门关上，然后就着手准备药箱里要放的东西。

又珊刚把药箱收拾好，身后就幽幽的传来了一个哀怨的女声：“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又珊吓了一跳，回过头，果真就看到了那个女子，她不是昏睡过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带你去哪儿？”

“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宫里，带我去……”女子絮絮叨叨的盯着又珊说着，神情激动，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了。她的双手也紧紧的拽着又珊的胳膊，指甲几乎都要掐入又珊的皮肉里。

“宫里？你要去宫里？”又珊惊讶于对方激动的反应，背靠着桌子的身子不禁往后仰了仰。

“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宫里！带我去宫里……”女子瞪着眼睛一声比一声的喊着这句话。

又珊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女子的指甲已经掐破了自己手臂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渗透到了衣衫上，在衣衫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

“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可是，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又珊急于平复女子的心情，便应承了下来。　　o　女子一听，松开了钳制着又珊手臂的双手，然后退了一步站定。

又珊止住血，然后进里屋取了一顶垂纱斗笠给女子戴上。没办法了，她脸上的伤疤太过明显，只能这样遮盖一下。

女子倒是不说话了，乖乖的跟着又珊出了门，走到丞相府府门外。

“蓝姑娘，这位是……？怎么没见过您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呐。”小厮早已备好了马车候着，见又珊还带了一个人同行，便开口问她。

“这位是我最近新请来的助手，可以帮我问诊。快走吧。”又珊让女子先上车，然后自己再上去坐好。

小厮也不多问了，驾了车朝着宫门行去。又珊一路上都注视着一旁的女子，担心她会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过幸好，一路无惊无险，女子显得很平静，沉默着到了目的地。

小厮有上官折给的令牌，所以很顺利的驾了车带着两人进宫了。马车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才停下。又珊同那女子一道下了车，再一看，面前的屋宇之上赫然写着“明瑶宫”三个大字。又珊看着那三个字，愣了愣，她以前在乌桑宫里做太医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宫殿啊。

虽然有些疑惑，但又珊也没有多耽误时间，同那女子一道走进了宫内。宫内的宫人们正忙碌的在四处穿梭，无暇顾及于有没有外人进来。又珊看了看周围忙碌的一切，然后越发疑惑的走进了正厅。

厅内上官折已经等着了，一见又珊来了，便迎过来：“这次要麻烦你了。这位是……？”上官折显然发现了跟在又珊身后的女子，但因为又珊替她梳洗了，还换了干净衣服，又有垂纱挡住了脸，使得他根本认不出这女子就是被他关在惜往园里的那人。

“这位是我请来帮我的助手。出了什么事了？”又珊怕上官折看的久了发现那女子的身份，便赶紧把话题转移了。

上官折沉默了，他似乎已经在揣测那女子的身份了。须臾之后，他似乎是觉得那人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方才开口说道：“二皇子殿下中了毒。”

又珊一听，抬眼看向上官折。二皇子？明翎？中了毒？

第二十三章：血蛭

上官折看出了又珊眼里的猜疑，便又开口解释：“二皇子的起居都有专人负责，我也搞不懂他怎么就突然中了毒了。你快去看看吧。”

又珊见上官折很是着急的样子，便提了药箱抬步走进内殿。又珊走近床榻，床上睡着一个人，面色发黑，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仿若已经死去。

果真就是翎儿！跟在颜洛身边的童子就是乌桑国主流落民间的皇子吗？又珊沿着床沿坐下，接着取出手套戴上，然后才取了明翎的手腕把脉。脉象虚浮杂乱，间或的消失，真是奇怪极了。再看他的面色，泛青发黑，眼部周围有紫色淤血，双唇紧闭，面无表情。又珊试探的叫了他几声，并不见他答应。她便又凑近了些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心跳微弱，呼吸全无！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中再重的毒，只要没死，都不可能会呼吸全无啊！

上官折见又珊露出惊愕的表情，遂上前几步问：“怎么样？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又珊凝着眉，缓缓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宫里的太医说是中了毒，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连你都看不出究竟是何毒吗？”

“不，准确的说，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根本不能肯定就是中了毒。”又珊起身走到桌边，取下手套说道。

“什么？那他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只能先保住他的心脉。我试试用针能不能逼出他体内或许存在的毒素。”

上官折点点头。接着，又珊又施针给明翎护住了心脉。但逼毒一说却成了空谈，他的体内根本无毒。又珊有些犯了难，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病症，她需要时间好好研究一下。上官折命人把宫内藏书阁里有关医术的书全部搬到了明瑶宫内供又珊研究。又珊不得不又开始了起早贪黑，苦心研究医术的日子。

那个神秘女子进了宫之后倒也乖巧，安安静静的坐在宫里不说话也不闹，只是到了夜里会反反复复的让又珊带她去见明沐。又珊每每应承下，然后安抚她再过几天，等自己把手里的事办完了就第一时间带她去见她朝思暮想的人。这既是权宜之计，也是无可奈何之计，举国上下都清楚乌桑前国主已经驾崩，她根本见不到活人了，可是若不带她去见上一面，这女子定是不会罢休的，那么就带她去见一面遗容罢了。

又珊翻遍了所有的医书，偏偏找不到一丝与明翎病症相似的信息，她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上官折也是越来越焦躁，一方面又珊医治之事毫无进展，一方面也查不到下手之人，两边都没线索了，难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