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也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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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也猖狂-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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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发被一根麻绳带束起,侧颜如玉,半垂的眼睫纤长,在暖风中细微地抖动。他轻抿着唇,干净的布衣一直触到了地面。

十岁不到的少年身姿显得有些单薄,他神情淡淡。

“阿昔。”

一女子推开院落的门从外面进来,她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编篓子,然而,今天那篓子里是空的。

被叫做阿昔的少年抬头望了望她,低下头去将手中那坛酒的泥封摁好。

女子无奈,笑了笑道:“阿昔,帮娘把她抬进来。”

阿昔愣了愣,站起身拍拍手将指尖的红泥擦掉,然后走过去。女子正好将门大大地打开,阿昔就见门口的地上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儿,她生得很瘦,紧紧阖着的眼角微微上挑,鲜血顺着她的薄唇一直蔓延到了下巴,头发凌乱,衣衫污脏,已经被利物撕扯得不成形。

阿昔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女子闻言一下涨了气势,道:“我本想着今早起去抓只山鸡来开开荤,谁叫你连只鸡也养不会,害得我没肉吃。”

阿昔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整整五天以后,女孩终于醒过来了,她醒过来的时候阿昔正在屋子里拉窗帘,七染说过病人要多晒晒太阳。

女孩睁开眼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然后四处望了望,像是没有看到阿昔一般,掀开了被子一边叫着“哥”一边冲出去了。

阿昔继续将整个窗帘拉开,心中默数着数字,果然倒数到一的时候,就听得身后“噗通”一声,那女孩摔在了地上,却没法儿再起来了。

这个女孩受了重伤,若不是遇见了七染,她定是难以存活,七染说,她身上肋骨全断,右腿膝盖骨裂开,而且她的头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虽然很幸运的没有失忆或是痴傻,但是——她盲了。

当时阿昔没有说话,七染又继续道:“不过凭着你娘我的医术,她一定可以痊愈的。”

阿昔淡淡挑了挑眉,道:“眼睛呢。”

七染默然,然后不服气地小声道:“不是不确定嘛… …”

七染说:“阿昔,你帮她做个轮椅罢,我去找材料。”

阿昔皱了皱眉:“不要。”

七染瘪了瘪嘴。

半个月以后,女孩坐在了阿昔新造的轮椅上。女孩说,她叫纹纹,家里是开药铺的,跟着父亲一起上山拾药材不慎坠入了山崖。

阿昔淡淡看了她一眼,连黄连和甘草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可能是个药铺掌柜的女儿,况且她刚刚起来的时候嘴里叫的明明是“哥”。

纹纹看不见阿昔的表情,所以她并不知道当时阿昔心中的想法。

七染有一个好习惯,她从来不睡懒觉,她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着大大的竹编篓子出门去,一般到了辰时初便回来,篓子里装满了奇奇怪怪的草药,有时候很臭,有时候很香。

有一次,七染将篓子放在院子里从里面挑了几株植物就进厨房做菜去了,纹纹滚着轮椅闻着味道慢慢移到放篓子的位置,然后好奇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里面的东西,冷不丁身后就传来阿昔淡淡的嗓音,他说:“如果不怕中些奇奇怪怪的毒,你就继续。”

闻言,纹纹赶紧收回了手,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阿昔,但是,她却什么都看不到。

阿昔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突然道:“能好的。”

纹纹愣了愣,向着他一脸疑惑。

阿昔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屋子。



纹纹在这里住了半年,阿昔发现,她并不是开始见到的那个文静瘦弱的女孩,这女孩越到后来真是越来越嚣张,甚至开始使唤他。

阿昔有些郁闷,他与七染在这里住了近十年,没有见过其他的人,怎么遇见的第一个除了七染的女性就这般… …当真是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纹纹问少年:“阿昔,你说你为什么叫阿昔,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阿昔没有生气,只淡淡道:“昔我来时,杨柳依依,今我去时,雨雪霏霏。我娘最喜欢这句诗,选了开头的字。”

纹纹点了点头:“你娘挺诗情的嘛… …”

纹纹的膝盖骨长好了,她先开始的时候是拄着拐杖走路。那个时候她似乎对于走路莫名的执着,执着到阿昔有一种只要她一会走路便会离开的错觉。

她看不见,又拄着拐杖,时常走几步就被地上的石子绊着然后摔在地上,满身满脸的灰,阿昔去扶她,道: “总会好的,你要不那么急。”

纹纹睁着一双没有光彩的眼望向他,然后摇头:“怎么能不急。”

阿昔愣了愣。

纹纹说:“我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了么… …”

阿昔沉默,七染说,很玄。如果连七染都这么说的话,真真是很难好了。

纹纹见阿昔沉默,便拄着拐杖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她走出几步,听得身后那少年低声道:“能好的。”

能好的。

那时的杀纹纹听了,然后笑了,因为她知道,好不了了。

两个月以后,纹纹已经可以完全脱离拐杖走路了,她常常使唤阿昔带着她在院外走,甚至走得更远,这让阿昔有一种感觉,下一次,她就会直接走出去了。

那天天很早的时候,阿昔躺在床上突然睁开了眼,他侧脸望了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然后翻身下床,阿昔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去了纹纹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

以往纹纹总是最爱睡懒觉的那一个。

阿昔不知道那个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飞快地冲出了院门,甚至动用了轻功。

昨日里才停的雪,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浅浅的日光从山谷间映照过来将雪面染上了一层晶色。少年想,前几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女孩坐在院子里睁着一双空洞的黑眸望着他问:“我总感觉院子里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像是酒。”

那时少年愣了愣:“你鼻子真好,我藏得还算有些深的。”

闻言,女孩眯起眼笑了,细细的眼眸弯起,薄薄的唇挑起:“看吧,我就知道你藏了东西,是什么?”

“桃花酿。”

女孩眨了眨眼:“你酿的?”

少年点了点头,又想起女孩看不见,便“恩”了一声。

女孩道:“什么时候能挖出来喝?”

少年想了想,淡淡道:“春天的时候罢,初春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女孩笑了笑:“我真想喝。”

少年道:“可以的。”

此时他看见了前方峡谷间女孩单薄瘦弱的身影,她扶着峭壁和树干,步履蹒跚地向前走,阿昔记得,这条路她曾经让他带着她走过,那时,他是牵着她的手的。

少年就站在女孩身后两米的地方看着她,神情淡漠,不发一言。

可能是因为眼睛不能用的缘故,纹纹的听力变得尤其好,她感觉到身后的气息,然后站住了脚,她回过头,虽然看不见,却还是低声唤了一句。

“阿昔。”

少年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淡淡“恩”了一声,然后道:“要走了?”

纹纹默然,就在阿昔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点了点头,重复道:“要走了。”

阿昔没做声,只是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来抛给纹纹,他有些啼笑皆非,这钱袋还是他仓皇间跑出来时下意识里去拿着的。

纹纹接过钱袋,她摸了摸手里的东西然后愣了愣,抬着毫无光彩的黑眸看着阿昔。

少年淡淡道:“路我带你走过好几遍了,钱你省着点用,如果你哥哥还在的话,应该可以找到。”

纹纹还是愣着,少年却是不再言语了,她将手中的钱袋反复摩擦着,然后转身扶着壁岩缓缓向前走。

她走的很慢,一直走一直走,厚厚的雪地上有着两个深深的脚印,那少年一直在身后看着她,目光淡然。

纹纹想,就这样罢。

“纹纹,”身后的少年突然叫了一声。

纹纹怔住,停顿□子,这次却没有回头。

“纹纹,你有没有,信过我。”少年一字一句语气淡然道。

他看着女孩的背影,女孩一直一直没有说话,然后在他意料之中的,女孩抬起了脚——继续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她走了,阿昔想,这个不属于他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在了。



七染死的时候,躺在宁城破旧的木板床上,她抓着阿昔的手,她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风一吹就要断掉,她说:“阿昔,不要恨你爹,不要恨武林盟,娘会伤心。”

然后七染放开了他的手,又或者说,是无力再执起。

阿昔刚刚将七染的碑立好的时候,翟连来了,男子一身浅蓝色的衣裳,黑发冠玉而束,薄薄的唇,深黑的眸。

阿昔想起有一种说法,薄唇的人薄情,他想,莫约是这样的,纹纹是的,翟连也是。

他说:“你是我的儿子。”

阿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

翟连说:“你应该知道的,我需要你继承题兰水榭。”

“翟笛微,这便是你今后的名字。”

阿昔一向是一个极懒的人,他不喜欢太过于在乎一个东西,他更不喜欢抓不住的东西,他宁愿早点丢掉,就像当初纹纹的离开。即使七染走之前不与他说这些,他也不会去报仇,他没想过。

什么叫报仇,报仇是一种弥补自己仇恨的行为,可就像这所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恨谁,他甚至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和经过,他为什么要恨?况且,报仇了又能怎样,并不是安慰的话,事实是,人死不能复生,七染的死,亦是她一厢情愿。

对于翟连,对于武林盟,对于江湖。

不喜欢,仅此而已。

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根本不需要投入太多的情绪。



在他十三岁大的时候,翟连突然问他:“你恨不恨我,恨不恨武林盟?”

阿昔不知道怎样回答才会不让人误解,于是他想了想,抬头道:“没必要。”

翟连沉默,然后道:“你与我年轻是很像,所以,你必须在你娘的墓前发一个誓,当着武林盟所有人的面。”

阿昔想了想,不就发一个誓么,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多出麻烦,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和翟连很像,一点也不像,他想,不论过了多久,他也不会像翟连这般,活得这么累。

阿昔点点头:“随意。”

那一天,天上刮着很大的风,他跪在七染的坟前,几年没有修剪而使得坟前杂草丛生,只是石碑上的字还是如此清晰。坟前站了一排人,有的他认得,有的他不认得,他想,无所谓了。

翟连说:“笛微,我要你当着武林盟的面在你娘的坟前发誓,有生之余不做与武林盟对立的事。”

阿昔没有犹豫,他发了誓,翟连说代价是七染的骨灰。

一坛子灰而已,对于阿昔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他那时没法放下那一坛子灰,现在也不能。

他想,翟连用他妻子的骨灰来威胁自己的儿子,他想,这就是他的父亲。

他想,就这样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筒子们放心文没完,这篇番外是剧情需要,要交代一些陈年旧事的^_^下一章入正题。

42

42、地牢 。。。

杀纹纹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混沌,连呼吸都显得压抑,她张开嘴深深吸了几口气,唤道:“启玉?”

没有人应她。

杀纹纹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难受,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又连着喊了几声启玉。

“不用喊了,他在路上跑了。”一个声音冷冷道。

她想,祭箫果然就是她的灾星,她只要见他一次,就倒霉一次。第一次,是十年前,那一次她把良心丢了;第二次,是在饭桌上见到的,那个时候她怕得跑出去结果被卖到妓院里去接客;第三次,是在题兰水榭,结果落得个发烧的下场还被濡椛这个天真的小女孩整的半死不活;第四次,是在仓堂主家里,一见面就被关到地牢里去了还被下了毒;第五次,也就是这一次,她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罢。

杀纹纹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是故意的。”

祭萧笑了:“不错,这次不管下挑战书的是不是魔头,只要你在这里,就不怕他不来。”

杀纹纹摇头:“他不会来,启玉什么都不会告诉他,”顿了顿,她抬起头用一双黑的无光的眸子看着祭萧,“况且,你现在找不到杀珫季,唯一的方法就是召告天下你活捉了杀珫季的妹妹然后引他出来,我早就猜到会这样,莲玉我藏起来了,你只要一这样做,就会有人拿着莲玉站出来当着全江湖的人将你当年丑事抖出来,如果他们怀疑的话,只要去查一查,就不难查出你当年去过那个镇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但是当年镇上的人应该记得是你问了他们宁氏夫妇的住处之后,宁氏夫妇就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了,或许你打点好了一切,但是纸包不住火,祭大盟主,那个时候,你就完了… …”

祭萧的脸色在杀纹纹的话语中沉下去,然后不等她说完,便一巴掌打过去,这一掌用了内力,杀纹纹的脸被扇得迅速肿起来,细细的鲜血从唇边流下来。

“祭大盟主,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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