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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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妃-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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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怕的!”

他便回头,嗔怪地笑问她:“你就不怕我又掉到河里去了?”

她脸色煞白地拉着他就跑了。

商少君再次拉住她的手,白穆没有再抽开,随着他左拐右转。

好歹是到了宫外,灯影闪烁,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白穆也渐渐丢掉那些杂乱的心思,开心起来。碰到人多的地方,商少君拉她的手会握紧,她也反握住,倒是苦了陵安,一路紧盯着,生怕跟丢了。

三人走走停停,大到各类首饰店,布行钱庄,小到糕点铺子,胭脂摊都看了一看,碰上什么商少君就问:“喜欢?”

白穆摇头便作罢,点头自然是买下。不过最后陵安手里拿着的,也不过是些糕点甜品,还有两罐子米酒。

“三碗阳春面。”商少君随意走到一家小店门口找了个空座坐下。

白穆看了看他,并未多语。

陵安哪里敢跟两个主子同桌而食,过去帮小二端面。小二没见过客人这么热情的,连声道谢,过来见到白穆,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商少君,再看回白穆,乐呵呵道:“我说哪里来这么好的客人!这位夫人,好生眼熟……可是小店的常客?”

白穆只是朝他笑了笑。小二再见她一身衣着打扮,怎么可能是自己这小店的常客,放下面便抱歉地欠身走了。陵安连忙将多出来那一碗面推到商少君眼前,“公子要多吃点,已经好久没用过晚膳了。”

说完商少君便瞥了他一眼,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又道:“公子,夫人,前面就是老刘包子铺,奴……我,我去买些……”

小店旁人来人往,商少君拿起筷子,悠悠笑道:“我还是第一次与这样多的人一起用膳,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白穆看着他吃了一口,皱眉,又松开,抬眼看她:“你看着我作甚?”

白穆低眉笑了笑:“公子这又是为何?”

商少君在讨好她。

宫中人都说柳轼已倒,柳家大势已去,她这个用来平衡柳轼与皇帝之间关系的棋子已无可用之处,除非皇帝对柳湄深情到可以宠她这个冒牌货一辈子,否则打入冷宫只是迟早的事。

白穆自己明白,她与柳湄并无所谓相似之处,她也不是常常都愿意在商少君面前扮作柳湄来讨好他,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利用价值。

但商少君一直在讨好她。

每日傍晚过来看她,陪她一两个时辰,即便她对他不理不睬。但对外朱雀宫已状如冷宫,他最宠的是裴昭仪。他每日避着旁人过来,来回路程都要大半个时辰,算上在她那里待的时间,自然无瑕用晚膳。

今夜说是恰好得空出来转转,赶上十五,民间夜晚最热闹的时候。一路逛得看似随意,走过的路,经过的大小店铺,都是从前她和碧朱最喜欢去的地方。

比如这家面店,算不上多好吃,只是这里茶楼林立,从前碧朱听她说完书,二人就一并来吃上一碗,吃得久了,便有了感情。

“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说便是,无需如此。”白穆淡淡道。

商少君放下筷子,端坐着,凝视白穆。

繁华的街头,夜灯明媚,人声鼎沸。只有那一个角落,男子凝视身旁的人,黑色的眸子里映出城门口的烛光,闪烁着剪水似的微光。女子半眸微垂,不知是在看眼前的筷筒,还是陷入自己的沉思,眸光虚无。两人静得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停止流动,与这热闹的街市格格不入。

“从未有人愿意舍命救我,又舍命地帮我。”商少君低声开口,“不求任何回报只因我一句‘相信’便舍命帮我,你是第一个。”

白穆的长睫微微一颤,抬眸看住他。

“我只是想,若你等不回那个人……”商少君同样看住她,似要一眼望到她心底深处,“而我倾心相付,你可愿重新……如待他那般待我?只把商少君当商少君那样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天要出去旅游,得存点稿子免得断粮,所以这两天更新稍少点哈~

对了,感谢cali1017和kb19两个姑娘扔的地雷~~~

21、真假情意(三)

白穆只是哭。

她许久不曾这样放肆地哭,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都顾不得想,只要看着那两张亲切而熟悉的脸就不顾一切地哭,似乎要把这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哭个干净。

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迷蒙中见到父母也跟着抹泪,才渐渐停了下来,双手抱着妇人的脖子,靠在她怀里,就像幼时她常做的那样。

“阿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白穆抹去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是皇……是那位公子安置的你们?”

白夫人心疼地将白穆看了又看,红着眼点头。

“那时候我们得了你的消息,说是拜柳轼为义父,你爹当即急不可耐地带我出去找你。那几日变天,娘的身子不争气,便暂时歇在城外的一家客栈……”白夫人一面安慰地拍打白穆的背,一面轻声道,“哎,你被带入宫后,你爹也被看了起来,担心我在外面等得久了,干脆说出我的所在,有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

白穆抬首看一直沉默坐在桌边的阿爹。

健硕的肩膀并未因为年老而颓然,目光炯炯,英气仍在,皱着眉头,心疼却又无奈地看着白穆。

白穆从白夫人身上起来,走到白老爷面前,跪下,“阿爹,是女儿不对,女儿当初不该不听爹娘的话,阿爹你莫要再生气了。”

白老爷的眼也跟着红了一圈,挪开眼神看向窗外。

当初白穆与阿不可算得上是“私定终身”,两人回家将想法对二老一说,白老爷当即不同意。白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称“阿不”模样气度都不像普通人,浑身是伤地到了他们家,也不知从前经历过什么,真要嫁也该等他记起从前的事再嫁。

她从小被惯着,性子执拧得很,只觉得阿不的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莫非一辈子不好,他们就跟着耗一辈子?

二老向来疼爱白穆,最终也还是松了口。但他们从来不准白穆单独出远门,白穆偏偏带着阿不偷出家门,去了商都,酿成了今日这副局面。

“罢了,事已至此,起来再说话。”白老爷沉声道。

白夫人忙上前来扶白穆,一面还对白老爷嘀咕道:“你对女儿这么凶做什么?好不容易见着了,你就不能笑一笑?”

话刚出口,她便转了个身自行抹泪。

“丫头,这么久未见,你可有什么要问爹娘的?”白老爷忍住哽咽,问道。

白穆过去,靠在他肩上,低声问道:“爹娘过得可还好?”

“那位公子并未为难我们。”白老爷缓缓道,“每月有人送银两过来,这里又无人识得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便好。”白穆放心道。

“没有其他要问的?”白老爷问。

白穆摇头,“爹娘过得好,便再好不过了。女儿在宫中……也很好。”

白老爷怜爱地看着白穆,叹了口气,扶起她的身子,道:“丫头坐好了,你既无话问我们,我们却是有些话要对你说的。”

白穆正色,仔细地听着。

“此次看你言行,已与从前大相径庭,想是这一年多来,在宫中学了不少东西。”白老爷沉声道。

白穆想到自己宫里半柜子的书,默默地点头。

“你可曾发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处?”白老爷望着她问道。

白穆闻言,心神一动。

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早在入宫之前,寻找阿不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似乎是见过的人事,很容易发现他们的特点,且不容易忘掉,继而学起来有模有样的。

当初她在都城用“穆先生”的名字说书,便是凭着这个出名。后来她让碧朱教她识字,碧朱连连夸她聪明,学得快。再后来读书,短时间内看过的内容几乎记得一字不漏,碧朱一直惊奇地称这简直是“过目不忘”。

“我和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便发现你无论学什么,都快得异于常人,但……”白老爷略作沉吟,似乎在斟酌怎么说,半晌接着道,“我们只希望你快乐地做个普通人,过普通女子的生活……是以有意不教你读书写字,也不让你独自出家门,以免你遭人侧目。”

白穆从前只当自己是比其他人记忆力好点罢了,并不觉得算是天赋异禀。白老爷这样一说,她自己也反应到,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柳轼当年何必偏偏找上她?

“还有一件事……”白老爷突然哽咽住,抬头望了一眼在一旁沉默的白夫人,“你来讲吧。”

说着他便站起身,背对着白穆看向窗外。

白穆不知他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可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身影,心像被人死死地拧住一般,疼。

白夫人呐呐地站着,流着眼泪便将白穆拥到怀里,道:“穆儿,我们也不知下次是何时见你,所以不得不与你说……”

“阿娘……”白穆抬首看她。

白夫人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微微笑着道:“其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穆儿,其实……你并非我二人的孩子。”

白穆耳边“嗡”的一声,懵住了。

“我们只知你生母姓白。”白夫人垂眼,幽幽道,“至于你为何会被我们抚养长大……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你只要记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并非我们的女儿,你姓白。”

“阿娘,你在说什么……”白穆诺诺道。

白夫人哽咽道:“你不是我们的女儿,没有为什么。你记住了么?”

白穆就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堵在了吼间。

“以后若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

“会发生什么事?”白穆反问道。

白夫人垂下眼帘,不欲作答。白穆转而看向白老爷,白老爷只沉声道:“我和你娘早在失悔未将这件事早日告诉你,今日你过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白穆默默地移开眼,目光涣散地望着桌上冰冷的茶壶,许久,三人都是沉默不语,只有白夫人抱着白穆,兀自流泪。

“夫人,天快亮了,该回去了。”

门外突然传来陵安的声音,白穆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露出鱼肚白,靛蓝色的天际仍挂有几颗闪亮的星辰,清脆的鸟叫却夹杂着晨间的露气一并袭来,昭示的昨日的逝去,今日的开始。

“穆儿,回去吧。”白夫人擦去眼泪,俯身也替白穆擦掉泪渍,问道,“可是那位公子送你来的?”

白穆点了点头。

“看来他待你还有几分情意。最难奢望帝王恩,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白穆点头。

“深宫尔虞我诈,人心险恶,切忌遗失本性。”

白穆点头。

“记住爹娘与你说的话。”白夫人最后叮嘱道。

白穆仍是点头,接着依次抱了抱白夫人和白老爷,随着陵安头也不回地离开。

晨曦微露的天空呈现出深沉的靛蓝,几点寂寥的闪烁星光渐渐淡去,静谧的小村里,几户早起的人家已经点亮晨灯,炊烟缭缭。不知哪户人家的孩子,一大早便打开了羊圈,笑嘻嘻地往一头老山羊身上爬。

白穆哭过太久,眼睛有些肿,眼底的红丝却已经褪去。清晨净凉的风吹来,挂过眼泪的眼角紧绷而干涩,抬眼看这天高物静,只觉得分外清明。她一一扫过这些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安宁静好,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沉着地一步步向前。

原来她没有资格哭。

没有资格软弱。

今时今日,每一步都是她亲自走出来的,怨不得任何人。

她并不相信父母所说的所谓她不是他们亲生女儿的说法。她不知道他们预见到了什么样的麻烦,以至于要说出那样的谎话以免连累到她,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以至于连一句“为什么”都不许她问。

回到马车上时,商少君坐在马车里,侧脸被朝阳的晖芒照亮,莫名的和煦。许是一夜未眠,眼角有淡淡的倦意,看到白穆,那抹倦意便被笑意取代。

整整一夜,车上暖炉里的火早便灭了。早春的凌晨还是有些冷,白穆握住商少君的手,一片冰凉。她靠在他身上,触到他沾着露气的袍子,轻声问他:“你会伤我爹娘么?”

“不会。”商少君回答得肯定。

“有你在,还会有人能伤我爹娘么?”

“不会。”

“商少君。”

“嗯?”

白穆没有再说话,靠在商少君的胸口,眼帘垂下,浓长的睫毛上几点晶莹,仿佛渐渐睡去。商少君也没有再问,俯身抱起白穆,让她由坐着变作躺着,脑袋伏在他的腿上。

为了避免太打眼,马车不大,普通的两人座。白穆蜷在坐榻上,脸颊贴着那片温暖,嗅着熟悉的味道,夹杂着春日青草香气幽幽袭来,疾行的马车使得窗帘偶尔被吹开,映入清新的翠绿。

快到皇宫的时候朝阳正好斜射到鲜亮的琉璃瓦上,白穆垂目望着清新的翠绿被璀璨的金黄色取代,突然便笑了。

光阴易逝人易变,景致轻换事全非。

亘古不变的,唯有这砖红瓦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起更文,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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