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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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妃-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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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蹒跚着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灰层,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回到了在仪和宫时的端庄模样,她道:“丞相大人自己做过的事,都不知真假么?”

柳轼未语。

太后又道:“倘若是假,哀家今日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白穆环顾四周,没看出所以然来。

“商少君说他在这里。”太后缓步上前。

柳轼嗤笑道:“他说你便信?”

“那哀家就该相信柳丞相?柳丞相何尝与哀家说过一次实话?”太后冷笑,带着恨意,眸子里却又有笑意融开,“哀家用丞相的命与他交换,自然信他会告诉我实话。”

柳轼沉沉地盯着太后,突地自嘲一笑:“所以你就与商少君联手,商少君告诉你他在这里,你便相信!引我去西四宫让商少君杀我,妄想一己之力带他离开?”

“不愧是柳丞相,见微知著,这样快就猜到了事情始末。”太后扬声道。≮更多好书请访问。 ≯

“那结果呢?”柳轼不屑道。

太后笑,“结果?无论结果如何,哀家宁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不会相信你,柳…大…人!”

最后那三字,太后一字一顿,似乎极为痛快。

白穆隐隐明白,他们口中的“他”,恐怕就是之前所说的“少宫”。太后用“少宫”引丞相入宫,让商少君借机对付他,甚至不惜纵火仪和宫,便是为了自己可以趁乱带“少宫”出去?结果商少君在其中动了手脚,“少宫”不在这里,丞相却到了这里……

那么……

白穆环顾四周,商少君的人应该埋伏在附近才是。

啪啪——

柳轼击了两掌,刚刚那殿内马上出来十余名黑衣人。几乎是与此同时,宫殿外墙上探出无数个箭头,齐齐指向了殿中的空地。

白穆匍匐在屋顶,放眼望去,火红的灯笼如同乍然被点亮的星辰,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来,照得这阴暗的一隅刹那间恍如白日。

“丞相大人带着这么多刺客夜闯皇宫,可是来探望朕了?”商少君率先踏入殿中,简单的便服,玉簪子束发,黑发随着微风轻轻扬起,火光下尤为耀眼。

“将刺客拿下!”商少君脸色一沉,厉声大喝。

柳轼面不改色,冷然地盯着商少君,转而一笑:“老夫还真是养虎为患,小瞧你这只幼虎,这么快便长出獠牙利爪了!”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与商少君对视,“这一年来的刻意讨好曲意迎合,就是为了今晚?自己的脚跟都未站稳便妄想拔老夫的毛?”

柳轼说着,从袖间拿出什么轻轻一抽,“咻”地一声,绽放的礼花闪电般照亮天际,又一瞬消逝。

白穆下意识地起身看仔细四周的变化,刚刚一动,便被身边的莲玥稳稳压住,但她抬眼仍旧可以看见,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向这间宫殿聚拢,人数比商少君带着的,多了两三倍不止。

白穆看清那些人的衣着,心下一顿。

当初柳轼让她拿到御林军令,原是为的今夜!

柳行云带着大批御林军将这宫殿再次围了一圈,柳轼神色自若地负手而立,太后静立在一旁,姿色端庄,不言不语,商少君站在柳轼不远处,同样地负手而立,眼底噙着微微笑意,淡定地睨着柳轼。

“父亲!”柳行云今夜一身书生打扮,全然没有了白穆初见他时的武将气息,入门便急声喊道。

这一声“父亲”,让柳轼的面色稍稍舒缓。然而,下一刻,柳行云便对着商少君行礼,跪地道:“末将救驾来迟!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单膝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

这一磕,磕得柳轼如梦初醒,神色大变下,眼中的悲凉如同这夜的冷风般肆意掠袭。

商少君睨着柳轼,笑意愈加深邃。

“你们可瞧见了?今夜谁人纵火仪和宫?”商少君目光冰冷,声笑懒散。

“柳丞相!”众人齐声回答。

“谁人随带刺客,挟持太后?”商少君扫过太后,暗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柳丞相!”众人再道。

柳轼却一直盯着柳行云,太多的情绪充斥在眼中,最后只余甚少见到的殷红颜色。

“末将奉皇命,暂代御林军副总领之职,率御林军捉拿夜焚仪和宫、挟持太后的刺客!还请父亲体谅!”柳行云眸光低沉,带着冰凉的寒意。

“行儿……”柳轼低唤一声,声音是不曾听过的轻软。

柳行云却好似并未听到,上前一步扣住他。

柳轼有这他,并未反抗,垂下的眼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随他与大批御林军消失在夜色中。

白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突然想笑。

她在史书上读过那么多手足相残,父子相杀的宫闱“常事”,真正亲眼见到,这是第一次。

不觉得震惊,不觉得伤痛,只觉得冰冷,与可笑。

“皇上,仪和宫宫人来报,大火已灭,但是……”陵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御林军中,从密集的人群中钻出,跪在商少君旁边,声音有些微颤抖,“但是朱雀宫的宫女碧朱在仪和宫哭闹,说……说……”

“说什么?”商少君略有不耐。

“说贤妃娘娘在仪和宫中,似乎……未曾逃出……”陵安的声音低到几乎一吹即散。

从白穆的角度与距离,并看不真切商少君此刻的表情。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掩住了倾洒下来的月光,商少君的身影被火光拉得斜长,风很急,那影子却一动不动,良久,他抬头看了一眼柳轼召出的黑衣人,淡淡道:“一个不留。”

他转身便走,不忘补充道:“上面那两个,莫要漏了。”

白穆察觉到莲玥的身子一颤,身子一轻,再一顿,便已经落在了商少君眼前。

“奴婢该死!奴婢已救出娘娘,特带娘娘来见陛下!”莲玥仍旧挟着白穆,力度不减反增。

白穆经历这整整一夜,头发凌乱,衣衫有被烧过的痕迹,脸上的妆也花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若莲玥不说“娘娘”,恐怕也没人认得出这样狼狈的女子,会是贤妃。

商少君上下打量着白穆,眼神在莲玥扣着她的手腕处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莲玥如此忠心护住,真让朕刮目相看。”

莲玥一直垂首,沉声道:“主子在,奴婢才在。奴婢日后定然只为主子着想,绝无二心!”

“无二心,只怕会有三心,有四心。”商少君仍在笑,悠悠扫过莲玥。

莲玥扣着白穆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一只瓷瓶,揭开盖子仰面喝下,随后单手托瓶上举,道:“奴婢服下的乃是‘春殇’。”

白穆侧目。

春殇,她曾在书上见过。剧毒,一个月需得吃一次解药,否则逢春日全身溃烂而死。

商少君一个眼神,陵安上前小心地拿过莲玥手里的瓷瓶,嗅了嗅,点头。商少君便笑道:“莲玥在宫中多年,朕自然是放得下心的。”

说着他转眸看向白穆,道:“湄儿,过来。”

莲玥扣着白穆的手已经放开,白穆缓步过去,还未走出两三步,便被人抱了满怀,“阿穆辛苦了。”

商少君在她耳边柔声低语。

白穆垂着眼,低笑出声,道:“谢皇上体恤。”

作者有话要说:又刷了好久JJ才更新上……

姑娘们看我改了的文案,觉得肿么样?之前的貌似太简单……

18、真假父子(六)

这个冬日似乎极为漫长。

连绵的雪再次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时候铺满皇城,一片素净安宁。但总有那么些不在阳光下的角落,受不了雨露,承不了风雪。

天牢的光线极为暗淡,似乎一年四季都靠着微弱的烛光勉强维持,由于不通风,充溢了极为难闻的味道。

但是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柳轼仍旧衣着得体,面容干净,立在牢房中负手仰望几人高的墙上细窄的缝隙,神情格外专注。

柳行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父亲。”他唤道。

柳轼回头,神色不再如那夜起伏不定,眯眼静静地看着柳行云,半晌,才道:“如此,你有什么好处?”

他千算万算,算不到柳行云会背叛他。

这唯一的儿子,从小他都悉心教导,倾尽毕生所学地培养,自认从无半分亏待,柳家的势力所及他也从不隐瞒,毫无保留地将一切交给他打理。

若不是柳行云突然倒戈,商少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快动得到他。

柳行云微微一笑,眉眼间与柳轼极为相似,“父亲忘了母亲是如何死去的吧?”

柳轼一怔。

“就算母亲的死跟您没有任何关系,那妹妹如何死去的,您还记得吧?”柳行云仍旧笑,黑色的眸子里却泛出冰冷。

柳轼在他第一问的时候嘴唇还动了动,想要解释,那第二问,却生生将他堵住一般,令他的面色渐渐苍白。

柳行云嘴角噙着笑,只悠悠道:“行云所作所为自问无愧于天地,今日来见您,并非为了解释,只是想提醒父亲,牢中清苦,父亲的罪又不是一日两日可定得下来的,不妨趁此机会好生想想,从前所作所为是否值得。父亲自行保重!”

语罢,没再看柳轼,沉着地负手离开。

***

那夜之后,无论后宫还是前朝,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击地措手不及。柳丞相一夜之间收监入狱,一连三日,朝中官员纷纷谏言,请求皇帝细查此事,不可轻下定论。向来温和亲善的皇帝静然听之,只宣少年将军柳行云入宫,当朝讲述事情始末,大臣们纷纷缄默,再不敢多言。

而仪和宫大火,正待修缮,太后遭挟受惊,移居僻静的西九闻风阁。贤妃娘娘事后重病,正好淑妃身体好转,后宫事宜便暂交由她来处理。

西九宫的闻风阁,阁如其名,安静地听得见风起之声。莲玥替太后挽好发,正要上妆,却被她阻住。

“总归无人看见,罢了。”

说是“暂时移居”,明眼人都清楚,那夜太后身着夜行衣,妆容清淡,哪里是被人突然挟持的样子?许是皇帝顾念母子情分,才有意给太后铺了后路,说是被“挟持”。这“暂时”的移居,恐怕就是后半辈子了。

莲玥本就不多话,太后这样说,她便放下梳子,准备出门去拿早膳。

“玉茹呢?”太后问道。

莲玥回头俯身道:“随柳将军出宫了。”

太后了然笑道:“哀家所料不错,女子多被‘情’字绕。”

莲玥答完话,正要退下,太后又道:“你也到了出宫的年纪,找个良人嫁了吧。”

“奴婢不敢。”莲玥忙跪下道。

太后瞥了她一眼,笑着拿起梳子,仔细地梳着鬓角,淡淡道:“你和玉茹都随了哀家十年,良禽择木而栖,不说在后宫,即便是宫外,这也是基本的生存法则,哀家并不怪你们。你既服下了剧毒,便好生为皇上办事。说吧,皇上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传给哀家?”

莲玥跪在地上,略有踌躇,片刻,才道:“皇上说,娘娘想见的人,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

太后的手微微一顿,嘴角的笑容慢慢拉大,眼底的苦涩也愈加浓烈。

“见不到他,偶尔见得到皇上也是好的。”太后缓缓道。

莲玥脸上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太后继续道:“哀家从入宫那日开始,便不曾预着有朝一日还能出去。哀家并不介意老死宫中。”

“你跟了哀家十年都不了解哀家,也难怪皇上了。”太后又是一抹苦笑,“说来哀家当年也不过是江南小镇里落魄人家的女儿罢了,从不曾想过这红砖绿瓦,金碧辉煌,荣光盛世会与哀家有半点关系,即便如今万万人之上,哀家也不过一介普通女子罢了。”

她不过心系丞相,甘愿全心助他,一脚便入了这深深后宫;她不过不甘任人排挤陷害,想要站稳脚跟保住性命,一脚便卷入了明争暗斗;她不过如天下母亲一般疼爱自己的儿子,想要事事周全,一脚便已万劫不复。

一步一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今日。

再回首人事已全非。

“你去回皇上,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行事待人从未有半分偏颇,问心无愧。”太后声色一冷,瞥了莲玥一眼便道,“你走吧,日后不用再来了。”

“奴婢告退,娘娘圣安!”莲玥跪地,重重磕了个头后起身离开。

***

白穆在沥山一行中本就受过重伤,虽然已经痊愈,身体却大不如前。那夜在仪和宫先是被困在火中,后来又随莲玥在屋顶吹了半夜的冷风,回去之后身体便开始发热,没日没夜地昏睡。

这次昏睡并不似从前毫无意识,偶尔会醒来,碧朱或者莲玥便给她送药。偶尔精神好一阵,碧朱便给她讲讲她昏睡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比如太后移居闻风阁,比如淑妃掌管后宫,裴昭仪如何嚣张,比如皇上什么时候来看她,她却睡着了,再比如柳行云被调回都城,朝中一半大臣力荐他继任柳轼的丞相之职,另一半竭力反对,如今此事悬而不决。

冬日渐渐逝去,天气回暖,阳光也愈渐明媚,朱雀宫的梅花开了整院,白穆的病气渐去,昏睡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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