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却要因为你这个举动,因你自己的仇恨,以致遭受天朝铁骑的全部剿灭吗?难道他们的誓死效
忠,最后却落得如此一个惨败不甘的下场吗?”
聂玉凡顿觉胸口沉重到无以复加,体内力量如在快速流失一般,使得脚下踉跄。
奚勍静静凝望他,素衣披发,手心淌下的红溅在裙裾上,意外绘成凄美的朱色花纹。她姿容
犹似溪中皎月,清丽下却又散发着朦胧不清的哀伤。
“玉凡,醒一醒吧……我不能让你背负上更多人的血。”奚勍认真劝说,声音里开始夹起一
缕轻柔,“释帝和解,平息纷争,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啊。”
接着她视向地面,拢紧手,已然下定决心:“一切都还来得及,撤兵回到邬国,然后,我随
你一起回去。”
最后一句,聂玉凡几以为听错,表情震愕:“你……仍愿意……”
即使他被仇恨啃噬了心;即使他败到迷失自己;即使他已经挑明开她的心。可她选择的人,
仍然是……
没有摈弃,也没有继续逃避。
他变成如今这般,全是因她而起,如果再丢下,真不知道还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回到从前的自己。”奚勍开口,存于眼中的已经不是那份深深愧疚
,而是坦然如碧海蓝空般的,亲情与关爱。
同时,她心弦一紧,猛然间,仿佛听到身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即将完结,深深地呼唤大家,再让我燃烧一把吧:求收藏~求鲜花~
☆、靡碎
那种感觉;就像空心琉璃从天端倾倒;摔得支离破碎;并且发出天地间最为纯粹的声色;而四散
飞扬的晶莹亮片中,却隐藏着的各色伤悲;一片片晃过眼前;多得刺目,多得数不过来。
心脏随之传来由后牵扯的疼痛。好似谁站在山崖悬边,朝前方云雾处伸手千百回;明明幻景
虚空,可仍执着地朝前伸去;想要将什么拼力挽回。
奚勍有些不受控制地转过头,那如同浸过皑皑冰雪的脸庞,正带着一种麻木哀绝,近乎悲灭
地映入眼帘。
祁容一言不发的望着她,表情是那样难以置信;那样意念神灭,仿佛月陨石沉,之前眉眼间
所散发的倨傲光彩,也于霎息被残沙侵蚀得一干二净。
奚勍注意到他的唇朝着自己轻启轻阖,似乎找不到说话的感觉。内心立时矛盾生痛,干脆不
要看,转身随玉凡往帐外走去。
祁容见此,胸口一震继裂,欲挣扎奔出,却被两旁将士以长枪拦截,他睁大眼死死望去,滚
热的血抵住喉咙,几乎要被那股味道呛出泪来:
“勍儿——”
急雪乍翻香阁絮。多少日夜如梦,窗下映孤影。
“勍儿……”
轻风吹到胆瓶梅。寄胜雪无限思,碎碎又落落。
“勍……儿。”
难道,终是。心字已成灰。
前方人一点点离远,他唤得声音不大,却是撕心裂肺,直至第三声,素衣佳人终于停步,微
侧眸来。
是一种错觉,她的眼神已不再冰冷,她的表情已不再淡漠,外面光线穿透帐缝打照在皎花玉
容上,流转着一层晶薄霞光,眉目如画,秋波如水,宛若一卷漫漫铺展开的月景春华。
“你,忘了我吧。”良久,她淡淡落下句,眼中分明蕴着什么,却敛尽深处,散发出微弱柔
和的光。
祁容面若死灰,可目光仍直望入她眸底,拼劲生命般,想将某种情绪望明望穿。
奚勍适时垂睫,尔后,又云淡风轻地补上句:“若是忘不掉,便当我死掉吧。”
投去的瞳光霎时涣散,一种无可接受的震痛忽然让祁容视线一片模糊,有瞬间,他开始什么
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脑海不断回响一句话,问着自己:
若是忘不掉,便当她死掉了?
好,说得真好,说得真轻巧啊!
然后再亲眼看着,她随那个人离开吗?
这一刻,祁容只觉五内俱裂,悲伤欲狂,整个人处于崩溃中却浑然不知。
当爱到山崩地裂时,剩下的,便是粉碎毁灭。
“中秋之夜……朕,等你。”
就在奚勍即离营帐前,祁容意外迸出句。他低下头,灰白无泽地长发遮挡脸容,在无人可见
的墨眸中,光绪重聚,竟是那样决绝,不悔。
他知道的,那道横于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血色鸿沟,如果消除不掉,就会成为今世阻隔。
既然她释不掉,那么——
“朕欠你的,一定会偿还……”
最后一声极低,却来自肺腑心魂,震荡徘徊。
奚勍神色微诧,从那长发垂掩下,竟隐约看到他唇边抹开惨淡的笑,好像越裂越深的伤口,
有血液渗出,滴在心口。
这该是与他,最后一面了吧?
如此想后,呼吸有些凝滞,心脏跟着痛起来。但即使痛楚难当,痛得快绞乱神智,又能怎样
呢?
他们之间,根本无法回到从前。
将那番话从脑海抹去,奚勍终于迈开脚步,薄薄一层帐帘,最后掩住她的身影,也掩住祁容
眼底残存的光亮。
“小勍。”到了外面,聂玉凡很快执起她受伤的手,仔细看后,痛心难抑,“先去……包扎
一下吧……”
“嗯。”奚勍轻应。目光往上扫,却见他低头不动,犹如玉石雕像,脸上正浮现颓败、懊悔
、自责的神情。
奚勍眼中闪逝一丝疼惜,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柔软温度,宛若湖光碧波注入僵凉的身躯
里。
聂玉凡猛一抬头,对上那双似有清溪流淌般地瞳眸,错愕之下,竟有片刻失神。
“玉凡。一切都不晚。”奚勍与他瞩目,笑容恍凝雨后初曦,生动明丽。语气挚然道,“我
们一起回去吧。”
那句“我们”,就像洒满阳光的巨大暖幕笼罩全身。聂玉凡怔怔看着她,忽然觉得眼角干涩
,喉咙热涌,有什么情感喷薄欲出,后来却戛然而止,因为此时此刻,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
“我帮你……上药。”接着他声音有些急颤,一时不知所措的神情,竟让人感到如此久违而
熟悉。
天光被枝叶筛成的细碎光洒在两道身影上,有如星子般闪闪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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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双方主将进行一番交涉后,那场你争我夺的战争,终于以和解的方式解决下来。
聂玉凡率领精锐回到邬国,同时为防止另一方中途有变,双方都采取分散撤兵的作法。释放
祁容,彼此各在紧要地域保持了平均人手,直至皇帝平安出谷,留守于后的天朝铁骑才慢慢撤离
,而其余邬军也从绝回谷陆续退回。
此次战事令双方都折损不少兵力,邬国尤为严重,王室政权遭受外敌内乱,如今已乱如一盘
散沙。而天朝大军虽从战略上取得优势,但以最终结果来看,不得不说,它其实属于一场败仗。
皇帝平安返回帝都,让文武百臣统统松下一口气,前段日子因为战况,他们个个急得火烧眉
毛,寝食难安。现在他们的帝王终于有惊无险,平安而归,这下子心底总算踏实下来。于是马上
,公文奏折开始络绎不绝地呈上,臣子觐见议政,抚慰君心,对于他们来讲,祁容无恙才是最重
要的,只要国泰君安,凭借天朝当今势力,稍作一阵喘息,之后便能再次发动猛攻。况且容帝正
值盛年,邬国现在又是苟延残喘,还怕将来拿不下来吗?
寿心殿,祁容盯着御案上的黄绫折子,面无表情,眼神几如死灰一般黯然无彩,这种情绪并
非受折中内容影响,而是回到皇宫后便如此。仿佛一直处于某种沉重打击中,难以恢复过来。
那最后一面,那最后回眸,那眼底究竟蕴着什么?
其实,心中已经了然。
“陛下……”桂顺从旁瞧着他脸色,比出征前更显憔悴万分,就像团白纸被丢弃灰烬里没有
生气。正想劝他休息,下瞬却听到殿外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看到最先出现的人影,内心反而
一喜。
“父皇——!!!”
清脆宛若玲琅的声音传响整个大殿,振得人心清醒。
此刻殿门前,一道小小身影闯入视线,缀宝锦帽,玉带金靴,穿着绯色上绣金丝纹的小华袍
,腰间一条精致流苏还在半空垂扬。让人一眼望去,目光便有些收不回了,只因面前人明明年纪
还小,容貌却已是美地出奇,正如世上最美水晶散发着最美光辉,无论走到哪里,都格外醒目。
祁昀跨过门槛时,身后那群小太监已经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纷纷跪在殿门前。
祁容立即循声望去,之前木然的表情竟骤然消失,展开一抹宠溺的笑容。
“父皇!父皇!”祁昀大声开心地叫着,像只欢快小兔,极速扑进对方怀中。
祁容伸手稳住瘦小的身形,坐在椅上,继而将他抱起。
“父皇……儿臣,儿臣想死您了!”祁昀一遍遍说着,将小脸贴近胸口,双手用力环住那削
瘦的腰身。
贴心暖暖的感觉,仿佛一片带光云彩,迅速吹去祁容眉宇间的苍凉与凄然。他笑了笑,语气
充满无限疼爱:“朕也好想昀儿……来,让朕先看看,这段日子是瘦了还是胖了。”
祁昀听后,立即乖乖抬起脸蛋,让他尽情审视:“儿臣一直遵照父皇临行前的嘱咐,知礼行
规,没有任性胡闹,也没有让贵妃担忧费心。”
“嗯。”祁容满意点头,又问,“那有没有听太傅们的话,用功读书?”
“当然!”提到这里,祁昀扬翘的眉角添上几分得意,原本又惊又喜的神情更多几许兴奋,
出口已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
祁容听他熟练地背起诗,开始用心去听,稍后讲道:“人有情,寄情于诗,诵来虽易,却要
解其中之意。心明而受悟,方领世事之大道。”
这番话让祁昀怔了片刻,随即敛起神色,变得认真道:“父皇今日所言,儿臣谨记在心。”
祁容微笑颔首,疼爱地抚摸起那张小脸,像抚摸着一盏珍珠,目光柔和宁祥地洒在上面,并
从正同样欢喜地望着自己,一双灵动清澄的黑瞳中,看到自己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容,好像美丽花
朵被榨干吸走鲜灵,却是如此憔悴,如此了无生气。
祁昀趁着他发愣间,视线快速环视一遍周围,当触及到桂顺,对方马上露出讨好的微笑,结
果反遭一记白眼。
祁昀轻哼,有些傲气地扬起小下巴,目光从他脸上甩开转向祁容,此刻表情竟略显焦急:“
父皇,怎么不见母后呢?”
☆、释然
听到这句;祁容目光一破;回神凝向那张充满急盼的小脸;原本隐匿的哀伤;忽然又像雾气一样
从眼底弥散开。以致看着他半晌,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父皇……”祁昀皱起眉;愈发心急道;“父皇之前不是说,这次会接母后一起回来吗?”
祁容眼帘低垂,悲怆与溃败的情感正如无数锥尖;在心上戳出密密麻麻的伤洞,直痛得手有
些发抖;从他脸上缓缓收回:“你母后她……并没有……随朕回宫。”
“为什么?”祁昀闻言极其失望,一直以来的期盼落空;很是难过地道,“母后她为什么不
回来?昀儿很想念母后,难道母后不想念昀儿吗?!”
他这么追问,更令祁容内心加剧疼痛,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会……一定想的。昀儿
有多想,你母后就有多想你。如果看到现在的昀儿,你母后她……一定舍不得,一定哪儿也不愿
意去了。”
“真的?!祁昀眼睛里闪起光亮,随即又犯疑惑,“可是……”
祁容喉咙泛苦,低低的话语中透出深痛与悔愧:“是朕不好,做了让你母后生气的事,一直
到现在,她都无法原谅朕……”
祁昀听得似懂非懂,尔后脑袋瓜灵光一闪,忽然敞开笑容:“那等将来,儿臣亲自去请母后
回来!然后再请求母后不要去生父皇的气了!”
祁容继而神智一滞,哀恸遍及满身。
将来?不知道自己,还会等到那一日吗?
眼前明灿的笑容并没能感染他,祁容又开始陷入悲伤之中,难以自拔。
“父皇……父皇……”见对方沉默不语,祁昀伸手拽了拽他精美的袖袍,那张与对方极为相
似的容貌上,正渐显忧慌。
“昀儿……”祁容感受到,抚弄下他的小脑袋,眼神不禁流淌出源源不断的宠溺柔华,像要
把一生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亦如当初抱着那个小生命,无论如何,都舍得松开。
但稍后,祁容还是温言哄劝:“昀儿先回去吧。朕,有些累了。”
祁昀留意到他眉宇间有着掩饰不掉的疲倦,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