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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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游击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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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小米粗么?张司令的保健饭也是小米和粗煎饼呀!我们要自觉点呀!同志,你去看看部队上的战士吃的是什么?都是糠窝窝和野菜呀……”

彭亮说得陈四闭口无言。为了这事,晚上专门开了个分队会,座谈生活问题。大家都一致认为彭亮说得对,陈四作了检讨。

为了加强对铁道游击队军民关系的教育,李政委特地请政治部的民运科长来作了一次群众工作的报告,使队员们都深刻的认识到军民关系应该像鱼和水一样密切。我们是人民的部队,处处要尊重和爱护人民的利益,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只要人民拥护我们,我们的部队就会成为不可战胜的力量。他在报告中举出许多八路军爱护老百姓,老百姓帮助八路军的生动故事。听了这个报告,队员们都联系到抗日根据地所见到的实际情况,展开热烈的讨论,都在思想上认识到群众工作的重要性,都纷纷表示决心,用实际行动加强群众观念。

驻村的民运工作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彭亮又被选为全队的民运委员,经常和民运科联系,领导全队的驻村群众工作。每天晚饭后,是作民运工作的时间,在饭前,当小坡指挥着队员唱歌以后,彭亮照例到队前布置晚饭后各分队给房东和抗属作事情,譬如冬天农活闲,可以给老百姓劈柴,挑水,抬土垫栏。

“同志们!作活的中间,要注意不要老百姓的任何东西,要好好的给群众作宣传!……”

每当给老百姓干活,彭亮都非常认真,汗水顺着脸流,不肯歇一会,被帮助的老大娘或老大爷,都被他的劳动热情所感动,偷偷的给他煮鸡蛋,炒花生,他都拒绝了。

“不!大娘!咱是一家人呀!用不着这么客气。……”接着他就讲解军民合作的道理了。临走时,照例老大娘、老大爷把他送到门边,不住的称赞着:

“看多么好的同志呀!”

虽然是在根据地,可是司令部还是要经常转移的。因为县城的据点和铁道线上的鬼子,常派特务来侦察。一侦察出鲁南军区的驻地,就会马上奔袭扫荡。所以部队驻在一个地方,多则三天,少则一两天,就转移地方,使敌人摸不清司令部固定的驻地。转移大都是在晚上。晚饭后队伍集合了,民运科组织各部队的民运委员,在检查群众纪律。彭亮到每个分队住的房东家里,去检查一遍,看看地扫了没有,缺什么东西没有,借的东西都还了没有?如有打碎或损坏的东西,他照例一边出钱赔偿损失;一边把住在这里的分队记下来,回到队上,在队前对破坏群众纪律的现象进行批评。

可是破坏纪律的事情是极少极少的,整个部队和村民的相处亲密团结得像一家人一样。队伍一离庄,男女村民都拥到庄头上,依恋的望着自己的队伍离去:

“多么好的同志呀!你们不能多住几天么?”

“你们什么时候再过来呀!”

好多老大娘都拉着曾住在她家的战士的手,热情挽留着,挽留不住,就期望他们早日再来。庄里的年青人都自动的到供给处给队伍上送东西,一边挑着挑子,一边说说笑笑。这一切都使彭亮感动。

每到一个庄子都是这样,管理员把房子号好,各分队一进屋子,铺草都搭好了,这是村里儿童团拥军的表现。军队以实际行动感动了人民,人民以实际的行动来回答自己的部队,真是军民一条心。军民的关系越密切,彭亮检查纪律就越严格,可是以后队伍出发,他已检查不出什么违犯群众纪律的现象了。显然铁道游击队员们,都被这村民拥军的热情所感动,自觉的遵守群众纪律,而且主动的在作民运工作了。过年的时候,村民们敲着锣鼓,扭着秧歌,抬着杀好的肥猪,大挑的白菜,来慰问部队。部队的文工团给村民们演戏,司令部请村干部和抗日军人家属吃饭。经过减租减息的村民们,过年都包饺子吃,每家都拉战士们到家里过年。正在守年的时候,鬼子来了一次扫荡。军民一齐动员起来投入反扫荡,军队四下打敌人,民兵游击小组和敌人转山头,在庄里埋地雷,迷惑和疲劳敌人,使自己军队更有利的歼灭敌人。村民们按青年、妇女、儿童各个组织,进行空室清野,到山里隐蔽;青年带路送信,妇女慰劳照顾伤兵。不久就把敌人的扫荡粉碎了。军队回到庄里,帮助修补被鬼子烧毁的房屋,收拾农具,帮助春耕。

山上的树丛有点发青了,街边的粪堆,在散发着烂草的气息。铁道游击队员们,每天上课以后,都在帮着房东、抗属捣粪,把粪推到田野里去,撒到雪化后的松松的土地上。小鸟在天空叫着,春耕的时候到了。他们特别停了两天课,帮助农民们耕地。彭亮扶着犁,小坡和小山在前边拉着,因为房东的牛、驴被鬼子扫荡捉去了,现在只得用人拉。彭亮从来没犁过地,两手扶着犁,感到很吃力。一会犁头扎到地下去,犁不动了,一会犁头又飘到上边,犁了一层薄土皮,向前滑过去了。犁沟弯弯曲曲,犁不成直线,可是已经累得汗水哗哗的向下流了。

房东老大爷看到彭亮犁得很吃力,就走上来说:“同志,你歇歇,让我来犁吧!”

“不!还是我来犁!彭亮是个倔脾气的人,他越不会,就越想学好。他问老大爷说:“你说扶犁最要紧的是什么?”老大爷告诉他一阵,最后说:

“上身要直,眼向前看,手要稳,力要使匀。……”彭亮按着老大爷的说法,继续犁下去,渐渐的顺手了,犁得也深了,沟也直了。可是他的腰已累得酸疼。当他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房东老大爷望着彭亮涨红的脸,笑着说:“同志,累坏了呀!”说着,老大爷把长烟管指着放在地头的犁耙,“别看这两根木棍加块铁滑,你使惯了,叫它怎样它就怎样,使不惯可也很不顺手呀!”

“是呀,大爷!我头一次用这个玩意儿。……”

小坡笑着对彭亮说:“亮哥,在铁道上你能开得火车呜呜跑,现在却被这个简单的农具难住了!”

“火车?”老头听到小坡说到火车,马上问一句。

“是呀!老大爷见过火车么?”

“见过,鬼子还没来的时节,我到枣庄去拉过一次煤,见过火车。”一提到火车,老头的劲头来了。他瞪着眼睛,捻着胡子,像讲故事讲到神怪那样,用一种惊奇的神情说:

“提起这火车,那东西可厉害呀!咱庄稼人都说牛劲大,那十条百条千条牛也没它的来头大啊,一个车盒子有四五间屋那么大,火车能带几十个车盒子,有一二百间屋那样长,半壁山样的煤,都叫它一下装完了。只听呜的一声,呼呼隆隆,一眨眼就不见了,多快呀!一天能跑一千多里。你看大地方的人多能呀!听人说,那么大的家伙只用一个人开。……”小坡看着老头在抖着胡子,形容火车的神情,笑起来了。显然他老人家住在山里能见到火车,和人谈起来也高兴,并且一谈起来,就为火车的威力所震惊。他就指着彭亮对老头说:

“咱这位同志,他不会犁地,可是他就会开火车呀!刚才正谈的这件事。”

“啊呀!”老大爷惊望着彭亮,走到他的跟前说:

“同志,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呀!”

小坡说:“他不但会开火车,还会打鬼子。我们在枣庄的时候,看到鬼子的火车,他一纵身子,就跳到上边去了。把开车的鬼子打死,他就把鬼子的火车呼呼的开跑了。”

小坡的一席话,说得老头不住的摇头,嘴里在叫着:“咱们八路军真是些了不起的人呀!”

彭亮坐在旁边听着小坡和老大爷谈火车,也忍不住笑了。可是他看着眼前的不齐整的犁沟,心里感到很对不住老头,怪自己群众工作做的不好。他也对着老头说:

“大爷!我犁得不好呀!我能使好机器,却使不好这张土犁。好吧,老大爷,将来打走鬼子,毛主席领导咱们建立新社会的时候,我开拖拉机来替你耕地。大爷,知道拖拉机么?”“听咱工作同志讲过,现在苏联都是用的拖拉机!”

“提起拖拉机,那太好啦!”彭亮说,“也是一个人开着,不用人和牲口,自己嘟嘟的在田里直跑,耕、耙、耩,都在一个机器上,一天能耕种好几顷地。收割的时候,也用机器,一边割、一边麦粒子都装在口袋里了,汽车开到地头上装麦子往家拉就是。……”

“是呀!到那时候就好了,我的年纪还能熬到那个光景么?”

“能!一定能熬到,咱们共产党打仗、搞革命,就是为的那个好日子呀!”

彭亮永远不能忘记的是,那一天晚上,行军到一个山庄,雷在隆隆的响着,雨点打着刚耕过的地面,麦苗在潮湿的土壤里蓬勃的生长。在一个山坡上的茅屋子里,豆油灯下,他和林忠、鲁汉、小坡四个人,静静的站在红旗前面,心激动的跳着,望着红旗上边的镰刀斧头,望着旗上边挂着的毛主席的画像。屋里静得只听到外边的丝丝的雨声。李正和王强站在红旗的两边,彭亮随着政委举起了右手,在低声而严肃的宣誓:

“我愿为党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一切!……”

从那时起,彭亮和林忠、鲁汉、小坡,就成为共产党员了。

老洪从休养所回来,伤完全好了。本来他老早就想回到队上,可是医生认为他的伤口没有长好,不允许他出院。休养所设在山窝里的一个小山庄里,除了医生和药品是部队上的,护士大部分都是村里的妇女识字班自告奋勇来照顾伤员的。呆在这小山沟,老洪很受不了,他愿意马上回到队上来。李正也常来看他,向他谈队员们在整训期间的情况,听说队员们的政治思想水平都提高了,他更急着要出院。队员们也常到这里来看他,从外边带到山里的纸烟早吸完了,可是队员们都想到他们的队长,偷偷的留几盒给他送来。

老洪在医院里,除了想到他的队员们,有时也想到过去铁道线上的斗争,想到微山湖边。每逢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不由得就想到芳林嫂。她是怎样冒着生命的危险掩护着他,在那枪声凌乱的夜里,她是那么亲切的把手臂搂着他的脖颈,为他洗伤口,包扎;当洗着伤口,老洪痛得浑身抖动的时候,这年青的女人,像痛在自己身上一样,眼里泛着泪水。她又是那样耐心的把鸡蛋汤一口口的喂到他的嘴里。

他自幼是孤独的,从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暖。在矿坑里、铁道旁,向痛苦的生活战斗,苦难使他养成无坚不摧的倔强的性格。在旧社会里,他不为任何事情轻易感动。参加革命后,他为首长的亲切照顾和同志中间的友爱所感动了,他感到军队就是自己的家,应把一切交给党,为革命而战斗。可是他没有爱过一个女人或接受过女人的爱情。在他负伤后被芳林嫂掩护的那些日子里,他感到自己的心发生不寻常的跳动。他浑身像被火燃烧着。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爱情。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革命战士,不该在残酷的斗争思想到这些,但是在战斗间隙或休息下来的时候,那对大大的黑眼睛就常常浮上他的脑子里。在这静静的休养所里,他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总是不息的转着,想到队员们,想到今后的战斗,也想到湖边的芳林嫂。有时他压抑着自己,不要常往这里想,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不能把她的形象从自己的脑子里抹去。

现在老洪回到队上了。队员们是那么热烈欢迎着他,他又感到回到家里的温暖了。当他对着队员们作别后的第一次谈话时,他从大家对他注视的眼睛里看出他的队员们是和过去不同了,当他喊出第一句“同志们”时,队员们都叭的立正,他马上叫大家“稍息”,才把话讲下去。他知道在他休养期间,这些过去和他在煤矿上、铁道线上奔波的穷兄弟们,在党的教育下,都已经成为有觉悟的战士了。

当他讲过话后,小坡兴致勃勃的把老洪拉到一个僻静地方,激动的说:

“你知道了么?队长?”

“什么?”老洪的眼睛盯着小坡兴奋的脸孔。

“我参加党了!”

“好!我祝贺你!同志!”老洪紧紧的握着小坡的手,然后严肃的对小坡说,“成为党员了!那么,今后在一切场合,都要注意自己的行动,战斗要比过去更勇敢,在一切困难情况下起模范作用。……”

“对!”小坡有力的回答。

李正为了欢迎老洪,特意到供给处搞了点白面,亲自动手和小坡包了一顿水饺给老洪吃,晚上住在一个屋里,一直谈到深夜。自从枣庄拉起铁道游击队,队长和政委一起在铁道线上展开对敌斗争,两人很对脾气。老洪到休养所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乍一见面,像有好多话要说,又说不完。李正告诉老洪队伍整训的情况,教学计划已大部完成,队员们的政治觉悟都大大提高,无论在军事训练上,政治教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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