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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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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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道,颇受恭王的赏识,所以趁这机会拉他一把。 
  董恂的遗缺,以湖北巡抚郑敦谨内调。他还是道光十五年乙未的翰林,这一科的科运,先红后黑,咸丰初年,声势赫赫,于今只剩下一个年纪最轻的罗惇衍在当户部尚书。郑敦谨年纪大了,而湖北正在剿捻,未免力有不逮,调他来当户部右侍郎兼管钱法堂,算是一种“调剂”。至于湖北巡抚,因为直隶按察使李鹤年,这几个月对剿治马贼,颇著劳积,恭王决定保他升任。 
  对于这番调动,恭王觉得很满意,相信一定可以获得两宫太后的批准。但是,“兰荪一入军机,虽兼弘德殿的行走,皇上的功课难免照顾不到。”文祥这样提醒恭王,“还得另外物色一位师傅吧?” 
  “现在稽查弘德殿的是老七,得问问他的意思。” 
  大家都同意恭王的主意,等问了醇王再说。“还有我,”文祥又说,“我这次出关办马贼,不是几个月可以了事的。呈请开缺,还是找人署理?” 
  大家都不主张文祥开缺,那就得找人来署理。工部虽居六部之末,但对宫廷来说,是个极重要的衙门。不但陵寝宫殿的修建,都归工部承办,而且京兵的军需,亦由工部供应。近年来神机营改用火器,总理通商大臣,号称懂洋务的崇厚又在天津练洋枪队,所有采办军装,制造火药等事,就是工部的急务。必得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署理。 
  商量的结果,找满缺左都御史全庆承乏。全庆字小汀,满洲正白旗人,他是道光九年的翰林,在朝的大老,除却贾桢,行辈就数他最高。所以这样安排,还有尊老之意在内,就象调郑敦谨为户部侍郎一样,借此“调剂”全庆,工部亦是阔衙门,堂官的“饭食银子”,相当优厚。 
  把一张名单拟好,由恭王收藏,当夜又由文祥、宝洌ゼ纪酰潭颂砼墒Ω档娜搜 5诙炝焦笳偌紫忍咐癫课钐慕浊胄舻淖嗾邸@钐慕资谴劝蔡筇鹊奂涡砥淙耍队谛模丶蛹虬蔚模运摹摆帧保褥筇匾馇胨慈Χā!
  翰林出身的大臣,第一个字照例用“文”;第二个字,内阁拟了四字:“端、恪、肃、毅”,听候选用。慈安太后肚子里墨水有限,对这四个字的涵义,还不能分得清清楚楚,手里拿着那方“御赏”的图章,迟疑难下。但又不愿跟慈禧太后商议,怕她会笑,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这样想了半天,忽然省悟,这四个字都不中意,何妨另挑? 
  于是她问:“有‘文清’没有?” 
  “有!”恭王答道:“乾隆年间刘墉刘石庵,就谥文清。”“那就用文清好了。李棠阶真正一清如水,我知道的。”说着,慈安太后亲拈朱笔,很吃力地写了一个“清”字。 
  此外恤典中还有命贝勒载治——宣宗的长孙,带领侍卫十员,往奠茶酒,追赠太子太保,赏治丧银二千两,以及赐祭等等,都照礼部所拟进行。 
  “他的缺补谁啊?”慈禧太后问道:“你们总商量过了。” 
  “是!”恭王答道:“臣等公议,拟请旨,命内阁大学士李鸿藻,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仍兼弘德殿行走。” 
  “嗯,嗯!”慈禧太后不断点头,看一看身旁的慈安太后亦表示首肯,便又说道:“这一来,弘德殿得要添人。” 
  “臣等已会同醇郡王公议。弘德殿添一位师傅,詹事府右中允翁同和,品学端方,请旨派在弘德殿行走,必于圣学大有裨益。” 
  “啊!翁同和,我知道。”慈禧太后对慈安太后说:“这个人是翁心存的小儿子,咸丰六年的状元。” 
  “不就是那‘叔侄状元’吗?”慈安太后说:“既然是状元,想来学问是好的。不知道他为人怎么样?” 
  “此人跟李鸿藻一样,纯孝,为人也平和谨慎。” 
  “那好!” 
  慈安太后已有了表示,慈禧太后不便再说什么。其实也不能说什么,又是状元又孝顺,加以平和谨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等殿中有了决定,殿外的军机章京已经得到消息,方鼎锐跟翁同和是换帖弟兄,立刻派人到翁府去面报喜信。 
  这个喜信在翁同和并不算太意外,他平日所致力的就是这条路子,人臣高贵,无如帝师,而能造就一位贤君,更是千古不磨的大事业。并且翁心存几度充任上书房总师傅,肃顺诛后复起,亦曾受命在弘德殿行走,继志述事,对他的孝思是一大安慰,而父子双双启沃一帝,更是一重佳话。所以信息之来,虽非意外,真是大喜! 
  厚犒了来使,翁同和第一件事是去禀告病中的老母。接着便有消息灵通的人来贺喜了,他心里喜不可言,却记着崇绮中了状元,那番小人得志,轻狂不可一世的丑态,为士林传为笑柄的教训,所以力持镇静,说是未奉明旨,不敢受贺,而且把话题扯到金石书画上面,倒使得来客自惭多此一贺。 
  白天不见动静,到晚上才忙了起来,起更出门,悄悄去拜访李鸿藻。早了不行,入军机无异拜相,李鸿藻家的贺客,比他家又多得多,去早了,主人没工夫跟他深谈。 
  平日很熟的朋友,此时是以后辈之礼谒见,翁同和先道了喜,然后说到他自己身上,自道骤膺艰巨,唯恐力有未逮: 
  “一切要请兰公指点。” 
  “那当然。”李鸿藻不肯假客气,“说实在的,这份差使的难处,你亦非问我不可。” 
  于是他把小皇帝的性情资质,目前的功课,细细讲了给翁同和听。自然也谈到同为弘德殿行走的倭仁和徐桐,暗示他要好好敷衍。倭仁是“理学名臣”,为人也还算方正,翁同和还持有相当敬意。汉军的徐桐,当初不知怎么靠他父亲尚书徐泽醇的力量,点上了翰林,近年又依附倭仁讲理学,不过妆点道貌,平日不去手的,是些《太上感应篇》、《袁了凡功过格》这类东西,这自然教翁状元看不上眼,不过李鸿藻是一番好意,他自不便有所批评。 
  “你请回府吧!”李鸿藻说,“早早进宫,递了谢恩折子,说不定头一起就召见。” 
  “是!”翁同和又请教:“兰公,你看折子上如何措词?” 
  “不妨这么说:朝廷眷念旧臣,推及后裔。” 
  于是翁同和一回家就照李鸿藻的指点预备谢恩折,一面拟稿,一面叫他儿子誊清。翁同和是天阉,他这个儿子原是他的侄子。 
  也不过睡得一惚,子夜初过,便为家人唤醒。整肃衣冠坐车到东华门,门刚刚开,一直到内奏事处递了折子,然后在九卿朝房,坐候天明。 
  十一月十二的天气,晓寒甚重,翁同和冻得发抖,也兴奋得发抖。心里一遍一遍在盘算,两宫太后召见会问些什么话?该如何回答?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头一起召见的依旧是军机大臣,然后是万青藜、全庆等等新蒙恩命的尚书,轮到翁同和已经九点多钟了。 
  这天恰好归醇王带领,引入养心殿东暖阁,小皇帝也在座,等醇王把写了翁同和职衔姓名的“绿头签”捧呈御案,他便跪下行礼。 
  两宫太后等他磕完头,抬起脸时,细细端详了一番,才由慈禧太后发问:“你是翁心存的儿子吗?” 
  “是。” 
  “翁同书是你什么人?” 
  “是臣长兄。”翁同和答道,“现在甘肃花马池,都兴阿军营效力。” 
  “那个翁曾源呢?可是翁同书的儿子?” 
  “是。” 
  “叔侄状元不容易。”慈安太后问,“你放过外缺没有?” 
  “臣前于咸丰八年奉旨派任陕西乡试副考官,此外未曾蒙放外缺。” 
  “噢,噢!”慈安太后似乎想再说一两句什么,却又象找不出话,只这样点着头,转脸去看慈禧太后,是示意她接下去问。 
  “你在家读些什么书?” 
  这话很难回答,因为有些书名说出来,两宫太后未必知道,想一想,提了些《朱子大全》、《纲鉴易知录》之类,宫中常备的书。 
  “现在派你在弘德殿行走,你要尽心教导。”慈禧太后说,“李鸿藻在军机上很忙,皇帝的功课,照料不过来,全靠你多费心!” 
  这番温谕,使得翁同和异常感激,便又免冠磕头:“臣才识浅陋,蒙两位皇太后格外识拔,深知责任重大,惶恐不安,唯有尽心尽力,启沃圣心,上报两位皇太后的恩典。” 
  “只要尽心尽力,没有教不好的。”慈禧太后说到这里,喊一声:“皇帝!” 
  坐在御案前的小皇帝,把腰一挺,双手往后一撑,从御榻上滑了下来,行动极快,似要倾跌,醇王急忙上前扶住。 
  “你要听师傅的话,不准淘气。”慈禧太后提高了声音问: 
  “听见我的话没有?” 
  侍立在御案旁的小皇帝答道:“听见了。” 
  看看两宫太后别无话说,醇王便提醒翁同和说:“跪安!” 
  等跪安退出,翁同和把奏对的话回想了一遍,暗喜并无差错。于是转到懋勤殿,弘德殿行走人员都以此为起坐休息之处,只见着了徐桐,寒暄数语,告辞而去。 
  为了怕两宫太后或者还有什么吩咐,同时也想打听一下召见以后,“上头”的印象如何,所以翁同和且不回家,一直到詹事府他平日校书之处息足。 
  半夜到现在,水米不曾沾牙,又渴又饥,且也相当疲倦。坐下来好好息了一会,等詹事府的小厨房开出饭来,刚拿起筷子,徐桐来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原派进讲《治平宝鉴》的李鸿藻,在军机上学习行走,怕他忙不过来,毋庸进讲,改派翁同和承乏其事。 
  听得这个消息他非常欣慰,这不但证明两宫太后对他的印象不坏,而且也意味着他接替了李鸿藻所遗下的一切差使。 
  “你预备预备吧,”徐桐又说,“明天就是你的班!” 
  明天?翁同和讶然自思,这莫非两宫太后有面试之意?等送走了客,重新拈起筷子,一面吃饭,一面思量,明天这一番御前进讲,关系重大。两宫太后面试,自然不是试自己肚子里的货色,那是她俩试不出来的,试的是口才、仪节,顶重要的是,要讲得两位太后能懂,能听得津津有味,同时仪节不错,那就算圆满了。 
  啊!他又想:明天讲那一段呢?倒忘了问徐桐了。这也好办,到徐桐那里去一趟,细问一问,一切都可明白。 
  估量徐桐此时必已下值回家,他家在东江米巷西口,出宫不远就到。因为有求而来,语言特别客气,问起明天讲什么?徐桐告诉他,该讲《宋孝宗与陈俊卿论唐太宗能受忠言》一节。 
  “是了!”翁同和说,“还想奉假《治平宝鉴》一用。” 
  听这一说,徐桐面有难色,但终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取出一个抄本来,郑重交付:“用完了即请掷还,我自己也要用。” 
  翁同和虽觉得他的态度奇怪,依旧很恭敬地应诺,然后又细问了礼节,起身告辞。 
  送到门口,徐桐说道:“叔平,你去看了艮老没有?” 
  这一下倒提醒了他,“这就去!”他说。 
  “礼不可废!”徐桐点点头,“弘德殿虽不比上书房有‘总师傅’的名目,不过艮老齿德俱尊,士林宗镜,在弘德殿自然居首,连醇王也很敬重的。” 
  “是,是,”翁同和连声答应,心里有些不明白,他这番话到底是好意指点呢,还是为“师门”揄扬?但也不必去多问,反正在礼貌上一定少不得此一行。于是吩咐车伕:“到倭中堂府里去!” 
  一见了“艮老”,他以后辈之礼谒见。倭仁的气象自跟徐桐不同,颇有诲人不倦的修养,大谈了一番“朱陆异同”,又批评了王阳明及他的门弟子,然后又勉励翁同和“力崇正学”,意思是今后为皇帝讲学,必以“程朱”为依归。 
  这一谈谈了有个把时辰,话中夹杂了许多“朱子语录”中的话头,什么“活泼泼地”之类。翁同和虽然规行矩步,往来的却都易些语言隽妙的名士,从不致如魏晋的率真放诞,却尊崇北宋的渊雅风流,所以觉得“艮老”的话,听来刺耳,但仍旧唯唯称是,耐心倾听着。 
  回家已经不早,而访客陆续不绝,起更方得静下来预备明日进讲。打开借来的那册《治平宝鉴》,见是抄得极大的字,有许多注解,不少注解是多余的,因为那是极平常的典故,莫说翰林,只要两榜出身的进士,谁都应该懂得。 
  怪不得他不肯轻易出示此“秘本”!大概也是自知拿不出手。翁同和对徐桐算是又有了深一层的了解。 
  看完该进讲的那一篇,又检宋史翻了翻,随即解衣上床,但身闲心不闲,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得刚有些怡适的睡意,突然听得钟打四下,一惊而起,唯恐误了进宫的时刻。 
  进宫到了懋勤殿,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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