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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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 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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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星公该上奏,围攻使馆,只要慈禧太后点一点头,回驻南苑的朱谕,自然而然就作废了。” 
  “嗯,嗯!”董福祥说,“端王倒问过我几次,围攻使馆有没有把握?我答得很含糊… 。” 
  “不!”李来中抢着说道:“星公要答得干脆,就说十天之内,必可攻下。” 
  “行吗?”董福祥困惑了,迟疑着说:“洋人有炮。” 
  “咱们也有炮,是大炮。” 
  “不错,”董福祥说,“可是大炮归荣中堂管着。” 
  “嗐!”李来中皱着眉说,“星公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到了那时候,星公奏请调用大炮,荣中堂敢不给吗?”董福祥恍然大悟,“对,对!”他连声说道,“如果他敢刁难,我就面奏,本来可以打下使馆的,只是荣某不给大炮,战事没有把握。倘或失利,可别怪我。” 
  于是,董福祥即时又赶到端王府,说奉旨回驻南苑,实由荣禄袒护洋人,暗中有妥协之意。如今遵旨与否,听端王一言而决。又说,联军入京,已是兵临城下,和战大计,若再迁延不决,必受其殃,亦希望端王能够切谏慈禧太后,早发明旨。 
  “战是一定要战的。可恨的是,怕洋人的窝囊废太多,上头还不肯明诏宣战。这该怎么办呢?” 
  “有法子!”辅国公载澜说,“咱们把事情闹大,来教上头不能不宣战。” 
  “这倒是个法子。”端王载漪点点头。 
  “此法甚妙!”董福祥心想,事情一闹大,甘军就可不撤,自己的面子立即便能保住,所以极力怂恿着说,“谅使馆洋兵,不过几百人,何足为惧?” 
  “星五!”载漪郑重问道:“如果要攻使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怎么没有?至多十天。不过,这是就目前而言,等洋兵一增援,可就难说了!” 
  “兵贵神速,原要掌握先机。”载漪似通非通地谈论兵法,“如今大家都恨洋人,所谓哀师必胜,正宜及锋而试。” 
  就这时候,庆王来请载漪到总理衙门议事,他交代载澜跟董福祥商量攻使馆的一切细节,自己坐轿去赴庆王之约。 
  见了面,所议的是两件事,一是如何慰抚杉山彬之被戕,一是发照会慰问各国使馆,不必因杉山彬的事件而恐慌,朝廷必能保护各国使馆。 
  “不能这么说!”载漪大摇其头。 
  “那么,”庆王低声下气地问道,“该怎么说呢?” 
  端王想了一下,昂着头说:“第一,不必用什么照会,‘饬知’就可以了!第二,各国使臣在华,要安分守己,不准传教,更不准袒护教民。所有拆毁教民的房屋及洋人所用的教堂,姑准自行备款兴修。” 
  听此一说,在座的庆王跟步军统领崇礼,面面相觑,半天作声不得。比较还是崇礼敢言,“王爷,”他说,“传教载在条约,跟洋人办交涉,恐怕不能这么鲁莽。” 
  “什么叫鲁莽?你倒想个不鲁莽的法子我看看。如今有三千洋兵马上要来攻京城了,你能让他退兵吗?” 
  “老二,”庆王接口,“咱们这么好言商量,正是要他退兵。” 
  “如果不退呢?” 
  庆王想了一下答说:“先礼后兵,亦未为晚。” 
  载漪不响了,意思是勉强让了步,于是总办章京便提一句:“还有杉山彬的案子。” 
  “那还管它!”载漪大声说道:“咱们不问他们做奸细的罪名,就很客气的了!” 
  杉山彬是日本公使馆的书记生,并非中国官员,出永定门去接应联军,是他分当该为之事,何得谓之“做奸细”?大家觉得他脑筋不清楚,无可理喻,只有保持沉默。 
  “先办一件事吧!”庆王作了个结论,“杉山彬那件案子,只有明天再说。” 
  到了第二天,各行其是,朝廷连颁六道上谕,一道是“奸匪造作谣言,以仇教为名,扰及良善”,亟应严加剿办。并着驻扎关外的宋庆,督饬马玉昆一军,刻日带队,驰赴近京一带,实力剿捕。调马玉昆进京,是想用他来代替董福祥,防守京城。 
  一道是“日本书记生被害之案,地方文武,疏于防范,凶犯亦未登时拿获,实属不成事体,着各该衙门上紧勒限严拿凶犯”。意思是不承认杉山彬为甘军所害。 
  一道是“京师地面辽阔,易为匪徒藏匿,着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巡城御史,一体严查,保护地面”。其中虽有“拳匪滋事”的字样,但未明责义和团。 
  又一道:据直隶总督裕禄奏报,有洋兵千余将由铁路进京。现在各国使馆先后派来的兵,已有一千以上,足资保护,倘再纷至沓来,后患何堪设想?即将聂士成一军全数调回天津,扼要驻扎,倘有各国军队,欲乘火车北行,责成裕禄设法拦阻。大沽口防务,责成原任天津镇总兵,现任喀什噶尔提督罗荣光戒严,以防不测。最后特别警告:“如有外兵闯入畿辅,定惟裕禄、聂士成、罗荣光是问!” 
  此外还有设法修复铁路、电线,平抑米价等等上谕,都可以看出,朝廷的本意,在力求安定。对义和拳区分为拳民与拳匪两种,安分的是拳民,滋事的便是拳匪,应该“严加剿办”。而剿捕的任务,赋予在关外的马玉昆,对现驻京师的董福祥及甘军只字不提,无异表示,甘军与拳匪无别,不但不配负剿匪之责,甚至必要时甘军亦当在被剿之列。 
  “这都是姓荣的搞的把戏!”董福祥愤愤地说,“不把这个人打下去,咱们永出不了头了!” 
  “不然。”李来中很冷静地,“关键是在太后身上,荣某人完全听太后的,太后年纪大了,还不怎么愿意跟洋人翻脸。如果太后真的要打洋人,荣某人还不是乖乖儿听着。” 
  “照这样说,最要紧的就是要想法子让太后跟洋人翻脸?” 
  “一点不错!星公,你别忙,如今有个极好的机会,运用得法,足以改变大局。不过,先得大大地花一笔钱。” 
  “要多少?” 
  “起码得一万银子。” 
  “一万银子小事。” 
  董福祥立即找了管粮台的来,当面嘱咐,备一万银子的银票,立等着要。甘军的饷银甚足,万把银子,取来就是,李来中收好了,悄然出营,直往八大胡同而去。 
  到得赛金花所张艳帜的陕西巷,靠近百顺胡同有家“清吟小班”,叫做“梨香院”,李来中一进门便问:“王四爷来了没有?” 
  “刚来。”伙计答说,“请到翠姑娘屋子里坐。” 
  “翠姑娘”花名翠儿,有个恩客叫王季训,便是李来中要找的“王四爷”。一进了屋子,主客杳然,只听得后面小屋中娇笑低语,夹以喘息之声,想来是王季训正跟翠儿在温存。 
  见此光景,李来中正中下怀,急忙退了出来,向紧跟着来招呼客人的老妈子说:“你跟王四爷说,我在‘醉琼林’等他吃饭。” 
  “坐一会,李爷!干吗这么急匆匆地。” 
  “不方便!”李来中笑一笑说,“回头跟王四爷再一块儿来。” 
  说完,扬长而去。到了巷口的醉琼林,挑了最偏里,靠近茅房,没有人要的一个单间坐下,点了两样菜,要了一壶酒,边吃边等,等一壶酒快完,方见王季训施施然而来。 
  “怎么找这么一个地方?” 
  “嘘!”李来中两指撮唇,示意小声些。 
  王季训会意,不再多说。等伙计递上菜牌子来,悉听李来中安排,酒菜上齐,伙计退出,顺手放下了门帘,王季训方始开口。 
  “老李,你来得正好!我不方便去找你,急得要命。” 
  “喔,有事?” 
  “没有别的事。翠儿一家老小从天津逃到京里来了。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这是个跟我要钱的题目。” 
  “钱,你不用愁。”李来中取出银票来,抹一抹平,摆在面前。 
  王季训伸头一看,“好家伙!”他说,“一万两!‘四大恒’的票子。” 
  一语未毕,李来中连连摇手。王季训知道自己失态了,不知不觉间又提高了声音。缩一缩脖子,愧歉地笑着。 
  “这两天有什么消息?” 
  所问的消息,是指荣禄所接到的电报。王季训是个捐班的候补县丞,天津电报局的“电报生”出身,为荣禄掌管密码,已有好几年。凡是各地与荣禄用电报通信,都要经他的手,所以得知许多机密。只以年轻佻挞,风流自喜,终年在八大胡同厮混,有限的薪水,何足敷用?因而为李来中乘虚而入,早就买通了。 
  “消息很多。你要问那一方面的?” 
  “江苏方面。”李来中问,“罗嘉杰可有复电来?” 
  “有。” 
  “怎么说?” 
  “没有说什么,只说已接到荣中堂的电报,亲自到上海去打听各国的态度。” 
  李来中放心了,“有没有提到,什么时候再电复?”他问。 
  “没有。”王季训又加了一句:“照规矩说,象这样要紧的事,不会耽搁得太久。” 
  李来中沉吟了一会,将银票往前推了推,压低了声音说:“四爷,有件事,只要你举手之劳。办成了,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好!你说。”王季训一只手伸到银票上。 
  李来中的动作比他更敏捷,轻轻一抽,将银票收回,凑过脸去说:“请你造一个假电报。” 
  “怎么造法?” 
  “假造一个罗嘉杰的电报。” 
  “这,”王季训问道,“怎么说?” 
  “怎么说,你先不用管。”李来中又说,“你别怕,包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责任呢?”王季训用手在项后砍了一下,“这要发觉了,是掉脑袋的罪名。” 
  “包你脑袋不掉,照样能吃花酒,照样能亲翠儿的嘴。” 
  “老李!”王季训笑道:“我是孙悟空,你就是如来佛,什么事翻不出你的手掌。说实话,你本事大,不怕,我可怕!有一万两银子,我有好一阵舒服日子过。可是,日子要过得舒服,第一就是能够安心。你说,怎么让我安心?你说得我信了,我就干!” 
  李来中一面听,一面深深点头,“好!咱们俩一言为定。我说得不对,你不干我不怨你。四爷,我先问你,如今南边的电报怎么来?” 
  “南边的电报,有两条线,一条陆线,一条海线。陆线,现在到不了京里,因为电线杆让义和团拉倒了,保定也不一定能通。海线呢,有两处,一处通天津,现在天津乱得一塌糊涂,也不必谈了。再有一处是通山海关,归驻扎在那里的副都统管。这两天南边有急电,都是先通到山海关,再派快马送到京里。” 
  “那么,我再问你,山海关拿电报送到,你照样译出来,送上去,可有责任可言?” 
  王季训愕然,“这有什么责任可言。”他说:“送来了,我不译不送,才有责任。” 
  “那就对了!山海关那面是我的事,反正总有一份电报给你,你译了照送,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那,”王季训不信似地问,“有这样容易的事?” 
  “当然还要费你一点心。”李来中略想一想说:“有两个办法,你自己挑一个:一个是,你们那里跟罗嘉杰通电报的密码本,借出来用一下;一个是,我拿一个稿子给你,请你译好交给我。” 
  “密码本不便拿出来!”王季训很快地答说,“就拿出来,你也不知道用法,因为密码是每天不同的。这样,你拿稿子来,我替你译,稿子呢?” 
  “得要明天一早给你,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我下处。”王季训说,“明天上午我不当班,正好办这件事。” 
  “好,就这么说!”李来中将银票捏在手中,起身掀帘子,向外喊一声:“拿纸片!” 
  在京师,老于花丛的都知道两句诗:“得意一声‘拿纸片’,伤心三字‘点灯笼’。”因为“点灯笼”是姑娘不留客,不得不去,难免伤心,而“拿纸片”不是飞笺召客,便是“叫条子”,自是得意之事。但李来中此时吩咐“拿纸片”,却大出王季训的意料,不是叫局,只是要一张纸片可以写字而已。 
  “四爷,你写一张收条给我,收到一万银子。” 
  “好,好!我写,我写!” 
  等王季训欣然提笔欲下时,李来中又开口了,“请慢一慢,我念你写‘兹收到日本公使馆交来库平银一万两正。’” 
  “怎么?”王季训大为惊疑,“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做暗事,四爷,我老实告诉你,托我办这件事的人,是这么交代的。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人家也要防一防。你只要照我刚才的话做到,我们那里自然会知道,这张收据我涂销了还给你。你既然没有让朋友上当的心,大可坦然。四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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