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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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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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福要来找麟俊的缘故。 
  听罢究竟,麟俊口中“啧、啧”出声,“我早就知道要出新闻。府里的事,我们不敢管,兆奎自己又不言语,我们更乐得不管。如今,”他摇摇头,“出了人命就麻烦了,只怕想管又管不了啦!” 
  “我也知道麻烦。”善福请个安:“四爷,全在你身上了。 
  等办妥了,我再跟王爷去回。” 
  一听这话,麟俊精神一振,料理了这场麻烦,恭王一定见情。别人要想找这么个巴结的机会还找不到,自己为何反倒往外推? 
  于是他拍着胸脯说:“好吧,谁叫咱们交情够呢?都在我身上了。” 
  善福大喜,“四爷,”他问:“我这儿该怎么办呐?” 
  “你那儿就不用管了。”麟俊又说:“只把那个小丫头带走,好好儿敷衍着,省得她多话。” 
  善福会意,这是装糊涂的办法,只把小云带走,一问三不知,麟俊就好从中要手腕了。 
  果然,麟俊另有一套手腕。首先拜访兆奎,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奎大奶奶回娘家去了。奎公爷,你怎么不派人来报一下儿啊?” 
  兆奎叹口气:“那里回娘家了?她娘家在四川。” 
  “那么上那儿去了呢?” 
  奎大奶奶的行踪,教做丈夫的,如何说得出口?兆奎人又老实,不善支吾,胀红了脸,好半天才答了句:“我们家的那一档子丑事,麟四哥,你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麟俊装得极象,加重了语气说:“我真不知道。” 
  “这么件事,你都不知道!”兆奎迟疑了一会,唤来在廊上伺候的郝顺,“你把大奶奶的事跟麟四爷说一说。” 
  来的郝顺不厌其详地细说,麟俊装模作样地细听。一面听,一面还有许多皱眉摇头的做作。 
  “这事情可怪了!”麟俊向兆奎说,“按规矩不至于,听说六爷把澂贝勒关了在书房里。” 
  “就是为这件事。” 
  “噢!这一说,六爷倒是挺明白的人。” 
  “是啊,我也不怪六爷。” 
  兆奎有此表示,麟俊先放了一半心。定定神,又做出不胜困惑的神气,然后才慢吞吞地说:“奎公爷,看起来倒有点象真的了。” 
  “什么?” 
  “有人来报,东城有人上了吊,说是府上的奎大奶奶… 。” 
  一语未完,兆奎睁大了眼抢着问:“是她?” 
  “我也不相信,特意来问一声。如今听管家一说,倒象是真的了。” 
  兆奎坐了下来,半晌不语,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象伤心,又象开心,最后点点头说:“死了也好,死了干净!” 
  “是啊!”麟俊紧接着说:“府上的名声要紧,象这样的事,千万不宜张扬。如今,咱们就商量替奎大奶奶料理后事吧。” 
  “这可得费你的心了,反正没有拿尸首往家里抬的!再说,又是这么个人。” 
  “是!当然得我来料理,奎公爷怎么说怎么好,我一定遵办。不过——照例,得请奎公爷写张纸报一下儿。” 
  “可以!”兆奎便喊:“郝顺。” 
  将郝顺喊了进来,说知究竟。郝顺便有迟疑的样子,但很快地恢复了常态,向麟俊问道:“请四爷示下,该怎么报法?” 
  “就说暴病而亡好了。” 
  “是!”郝顺答道:“四爷请先回。我们办好了公事,马上送到司里去。” 
  麟俊十分满意,也十分得意,想不到这么一件大事,如此轻易了结,急着要去表功,便不暇细想,匆匆告辞而去。 
  “大爷!这怎么能报?”郝顺是大不以为然的神情。 
  “怎么不能报?” 
  “一报不太便宜了他们了吗?” 
  兆奎恍然大悟。“啊,我倒没有想到。”他问:“那么,刚才你怎么答应他了呢?” 
  郝顺觉得这位大爷老实无用得可怜了,连这么一条缓兵之计都不懂。当时如果词色稍显不驯,麟俊一定会逼着写那张“报丧条”,寻常州县衙门,尚且“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转”,何况麟俊的来意就是为了想替澂贝勒卸责。拿到那张报丧条,便是替澂贝勒开脱了罪过,只怕言语马上就不同了。 
  经过他这番解释,兆奎才彻底醒悟。但是,自己这方面虽是理由十足,而对方却实在碰不起,想想还是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大爷!”郝顺忍不住要说:“这件事还非请二爷来出头不可。我看,把二爷请了来再说吧!” 
  用不着派人去请,兆润已经得到消息赶了来了。一到先听郝顺讲了麟俊来访的经过,然后兄弟俩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要谈。 
  “大哥,”兆润倒还冷静,“这件事可大可小,先得看你的意思。” 
  兆奎怎么拿得出主意!同时他也不知道事情闹大了是怎么个样子?所以只是吸着气,无从回答。 
  “本旗很有些人不平。大哥若是没有句话,没有一番举动,以后咱们一家人都会抬不起头。” 
  “原是丢人丢到家了。”兆奎哭丧着脸说,“本来答应我放个副都统,我说要到广州,也答应了。谁知道一直没有消息。 
  如今,当然也不用再谈了。” 
  兆润深为讶异,同时也深为不满,原来当初还有这样一番折冲!“怪不得,”他用埋怨兼讥讪的语气说:“大哥肯那样子委屈,敢情还有这么大的好处!可又怎么点水不漏,连我都瞒着呢?虽说我不成材,到底也还认识几个人,帮大哥打听打听消息也是好的。现在,竹篮子捞水一场空!” 
  最后一句话,将兆奎挑拨得有了气性,“不能算完!”他提高了声音说:“咱们得算这笔帐。” 
  “大哥肯出头就好办了。眼前就有个人,肯替咱们打抱不平。” 
  “谁啊?” 
  “德三哥。” 
  兆润口中的“德三哥”,名叫德纪,跟他们同属正白旗,荫生出身,由部员改授御史。为人任侠负气,早对载澂不满,想动本参劾,就有人劝他,说帷薄丑事,外人难以究诘,兆奎自己都不讲话,何用旁人出头?律例并无“指奸”的明文,所以不能以为“风闻言事”,就可以毫无顾忌。此折一上,必是降旨着载澂跟兆奎“明白回奏”。如果兆奎窝囊,跟载澂取得妥协,或是家丑不愿外扬,复奏并无其事,则参劾的结果,反落个处分,何苦来哉? 
  德纪经过冷静考虑,认为这话极有道理,听从了忠告。但如今情势不同了,奎大奶奶上吊自尽是事实,不是死在她自己家,也是事实。然则何以致此?其中有何冤屈?当御史的自然应该奏请追究。 
  谈到这里,在一旁侍立静听的郝顺却忍不住了,走上前来,插嘴说道:“二爷,那些都老爷可惹不得。一上了折子,对咱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大爷,二爷请想,第一,奉旨查办,说起来,咱们家少了那么一位正主儿,不言不语,也有错处;第二,一等奉了旨,凡事听朝廷的意思,没有咱们的主意;第三,虽说都老爷动本,与咱们无干,到底是结了怨。六爷为这件事,也挺生气的,不能怪六爷,咱们跟他结怨犯不上。再说… 。”说到这里,郝顺停了下来。 
  一直从容陈词,忽然住口不语,自是有碍口的话。兆奎不想追问,兆润却不肯放过,“怎么不往下说?”他催促着,“你的见识挺不错,讲吧!” 
  郝顺受了鼓励,越觉如骨鲠在喉,踏上两步,放低声音说:“论起来,前半截儿是人家错,后半截儿是大奶奶的错,人家已经肯放人了,大奶奶不肯回家。如今出了这件事,外头人的批评,一定很难听。” 
  “怎么难听呢?” 
  “我不敢说。” 
  “嗐!”兆润有些不耐烦,“事情挤到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那,那我就说。”郝顺咽了口唾沫,“外头人一定这么说,不能怪人家,是奎大奶奶自愿的。你只看,她宁死不肯回家,平常日子缠住澂贝勒的那一份劲头儿,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番话说得兆奎抬不起头,兆润却是连连点头,并且虚心求教:“那么,你来出个主意,该怎么办?” 
  “不还就请五爷作主吗?” 
  惇王派人跟兆润谈判,愿意给他好处,这件事是瞒着兆奎主仆的,郝顺只知道二爷到惇王那里告过状,且有效验,所以作此建议。兆润心想,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有了好处,便得先给兆奎,似乎又不大愿意。 
  “大爷,”郝顺又向主人劝告,“这档子事,只有请二爷出头才合适。大爷上那儿躲一躲吧?” 
  最后那句话,在兆奎觉得很动听,同时也被提醒了,如今奎大奶奶自尽的消息,知道的人还少,等一传开来,少不得有至亲好友,登门慰问,而问既不可,慰亦难言,主客都会觉得尴尬万分,不如趁早躲开的好。 
  “对了,我可真有点儿受不了啦!我得找地方养病。”兆奎家的墓园在香山:“我上香山去住一阵子。这儿,你跟二爷商量着办吧!” 
  于是郝顺跟兆润密议,第一件事,得把奎大奶奶留下的东西,接收过来,因为这是可想而知的,载澂挥金如土,而奎大奶奶又得宠,自然替她置办了不少首饰。 
  有了这个打算,事情就一定得和平了结,否则不能接收遗物。因此,决定分头办事,郝顺跟麟俊去接头,预备办丧事,兆润去告状,写了禀帖,第二天一早在惇王府前,拦着轿子递了上去。 
  轿中昏暗,无法看清字迹,所以兆润的禀帖,到了朝房才看。惇王深为诧异,他竟还不知有奎大奶奶自尽这么回事。身为宗令,论公事亦不容他袖手,当时便找了左司理事官麟俊来问话。 
  “这件事闹出来不好看,我已经安排好了。”麟俊很轻松地回答。 
  “我没有问你怎么安排。”惇王问道,“兆奎的女人,到底为什么上吊?” 
  “为了舍不得澂贝勒,六王爷又非让她回家不可,她不肯,只好一索子走了绝路。” 
  “照你这么说,治家太严倒不好!” 
  一看惇王沉着脸,麟俊才发觉自己说话,欠于检点,无形中仿佛在说恭王逼死了奎大奶奶,同时也是做父亲的惇王,自然会不高兴。 
  于是他很机警地说:“六王爷跟王爷不同,王爷治家一向有法度,就是严一点儿,大家知道王爷的脾气,都是格外小心,背后不会有怨言。六王爷平时不大管,忽然一下子雷厉风行,奎大奶奶必以为存心跟她过不去,一个想不开,上了吊了。这也是有的。” 
  这番解释,言之成理,而且无形中为惇王戴上一顶高帽子。所以他点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又问:“你是怎么安排的呢?” 
  “由奎公家报个丧,他家自己找地方办丧事,澂贝勒送了一万银子的奠仪。” 
  “哼!”惇王颇为鄙薄,心直口快,便说了出来:“兆奎算是卖老婆卖了一万银子。” 
  “卖老婆”是实,却不止一万银子。由麟俊居间,善福跟郝顺谈判了一夜,到黎明时分,兆润去递禀帖那时,才达成和解的协议:奎大奶奶的首饰衣物都归兆奎家,另外送一万银子。而实际上只得一半,另外一半归麟俊和善福分。奎大奶奶的遗物值两三万两银子,所以兆奎也算发了一笔财。 
  “你看看!既然安排好了,怎么又来这么一张东西?” 
  接过惇王交下来的,兆润的禀帖,麟俊略看一看,便即说道:“没事,没事。王爷交给我好了,我退回给他去。” 
  兆奎家倒是没事了,但节外生枝,那位“都老爷”德纪受了醇王这边的人的鼓动,打算跟恭王“碰一碰”。恭王知道了这回事,正在烦恼,因而伯彦讷谟诂跟他一谈长春宫天棚发现火药的事,他毫不考虑地说:“必是那班太监玩儿的花样,只有从他们身上严追,一定可以追究个水落石出!” 

           ※        ※         ※ 

  于是内务府通知敬事房,敬事房的总管不敢作主,得要跟李莲英去商量。 
  “内务府来说,看六爷的意思,事情怕要闹开来,说是长春宫,外人进不去,要办就得先从里头办起。劝咱们自己办。” 
  “不就在办吗?好吧,”李莲英说,“咱们就办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于是秘密查访,我到一个有嫌疑的小太监来拷问。 
  被拷问的这个小太监,与案情无关,只为多言贾祸。他喜欢多嘴发议论,好几次说过,这是李三顺为了陷害护军所想出来的花样。这话不独是他,大家都这样相信,就连李莲英亦不例外。但太监总得帮太监,光凭他不知亲疏远近,自己人坏自己人的事这一点,就该受罚,况且这是何等大事?李莲英一再告诫,不准随便胡说,怕传到慈禧太后耳朵里,兴起大狱,而此人不受约束,可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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