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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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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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也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弘普在一块儿,能干得出什么好事来。” 
  他们来到山门前。雪芹停下脚步:“少臣大哥找我是来报丧的,丁大爷过世了!偏赶上陈姥姥上吊寻死。” 
  墨云大惊:“什么,救过来没有?” 
  “少臣救的,没事了。” 
  墨云一把拉上松儿急步走进山门。紧对着山门便是一座佛龛,龛内供的是大肚子弥勒佛,龛旁悬有一副对联:“腹大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墨云点燃了三枝线香,插在炉内。然后拉过来松儿:“快跪下,磕头叩拜。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能忘了咱们那些已故的亲人!”说完她去敲了一声磐,然后也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她喊了一声:“丁大爷!……”便哭倒在蒲团上,泪如泉涌嚎啕大恸往事如潮,就像是昨天似的,从江宁到北京,丁大爷对自己爱如己出。少臣对自己的爱,可谓出于至诚。他没有拉过自己的手,没有接触过自己的肌肤,可她知道少臣对自己的心,让你摸着会烫手。只有那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少臣要去当兵的头天晚上,自己给他去送棉坎肩的时候一头扎在他的怀里,我听到他的心在咚咚地跳动,我们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求有一个家,一个平平安安温温和和的家。可是残忍的天哪!……此时此刻又看见少臣的身上仍然穿着自己为他缝制的坎肩,破了,旧了,脏了,腐了,棉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是他还穿着,穿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墨云真想再一次扑到少臣的怀里,把自己的眼泪哭干,用自己的泪水洗净他贴在心上的坎肩,可是不能啦!物换人非流光似水,一去就不能复返了,她哭啊,哭啊,只哭得涕泪横飞昏天黑地,她是在哭亡者,也是在哭生者,更是在哭自己。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16)   
  嫣梅来到双喜嫂的院里:“双喜嫂子在家吗?” 
  “在。”双喜嫂迎了出来:“哟,嫣梅姑娘,你怎么来了,一定找我有事!” 
  “可不是,雪芹来了个老朋友,得住两天,一点荤星儿都没有,我想跟你买只鸡。” 
  “曹二爷是好人,不许提钱,我养了二三十只鸡,且够吃一阵子的哪,来,我给你抓只大的。”双喜嫂说着抓鸡、杀鸡、退毛,嫣梅也跟着帮忙。 
  双喜嫂突然停下手来:“嫣梅姑娘,有句话我非说不可。我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存不住个屁。” 
  把嫣梅逗乐了:“谁不让你说了。” 
  “你跟曹二爷是表兄妹对吧?” 
  “对。” 
  “他的太太没了,你的男人也走了对吧?” 
  “对。” 
  “你们俩这么般配,为什么不成亲?” 
  “哎呀,我的嫂子,你怎么什么都说呀!” 
  “哟!你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吗?” 
  “唉,我们不能成亲。” 
  “怎么了,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嗐,我是不洁之人。” 
  “什么叫不洁之人?” 
  “唉——我的好嫂子,要是换了别人,我站起来就走。” 
  “别别别,乡下人,我是真不懂啊!”双喜嫂子急得红头涨脸的。 
  嫣梅无奈,只得与其耳语。双喜嫂大惊失色:“真的?” 
  “还是雪芹救我出的水火,怎么会假。” 
  “那他决不会嫌弃你。” 
  “你怎么知道?” 
  “曹二爷是个大好人。他对你那份意思,我看得出来。我问问他去。”双喜嫂说完,站起来就走。 
  “哎哎哎……”嫣梅一把没抓住,双喜嫂已经出了街门啦。“哎!这是怎么说的。”嫣梅也急了,抓起来没收拾好的鸡去追双喜嫂子。 
  这位双喜嫂子不独脾气急,干什么都是急的,走起路来更是快上加快,急上加急,三步两脚一拐弯就没影儿啦。 
  嫣梅抓着鸡紧追紧赶一直追到雪芹的家门口,双喜嫂从门里出来了。 
  “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吧?” 
  “曹二爷没挨家,反正早晚我得问问他。”双喜嫂说完走了。 
  嫣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佯嗔地说了一句:“这个疯婆子!” 
  一钩新月,高挂中天。从雪芹的小院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里间屋挑着门帘,可以看见陈姥姥坐在炕上,撅了根扫帚苗儿在剔牙。嫣梅在外间屋收拾碗筷。雪芹用柴刀在劈竹子,手巧心灵,根根如丝。 
  丁少臣坐在旁边用心细看:“嘿!这竹子到你手里怎么跟面条似的,真绝了。” 
  松儿从里屋抱出嫣梅带来的包袱,打开后从中取出自己写的小楷,送到雪芹跟前:“阿玛,阿玛,您瞧,我写的小字。姑姑说我练到这份儿上,能给您抄书啦!” 
  雪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能!还真能了,你在这儿住些天,等我把元妃省亲这一回写完了,就让你带回去抄!” 
  “好!”松儿又拿出来一叠书稿递给雪芹:“这是我姑姑上回拿走的那几回书稿都抄完了。阿玛您瞧行吗?” 
  “行,准行!”雪芹接过书稿,凑到灯下细看:“抄得可真工整呀!哟!还加了这么多的批注!” 
  嫣梅一边洗着碗一边说:“唉,快别提那些批注了!” 
  “怎么?!” 
  “我给你抄书,不仅得赏奇文,而且深知底蕴,因此随手加批,记下感想。可伯父竟屡屡反对,怪我莽撞。他说你三易其稿,笔露锋芒,再加上我这一批,更是欲盖弥彰!这要招灾引祸的。” 
  “表大爷这是怎么了呢?” 
  “唉,人跟人不能都一样,有的百折不挠,可有的人就……” 
  “看来如今只有表妹一个人是我的知音啦!”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语。 
  微弱的鼾声传来,雪芹和嫣梅循声望去,只见丁少臣抱着松儿两个人都已经睡熟了。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17)   
  “嫣梅,这两天我都琢磨着玉莹在梦里跟我说的话,借省亲写南巡。可是怎么个写法,我一时还想不出来。” 
  嫣梅点点头:“是啊,这两天我也在想,《资治通鉴》上记述,隋炀帝下扬州时在隆冬,暴殄天物,鱼肉百姓……” 
  “着,我们也把元妃省亲的时间安排在冬天,极度铺张万般奢靡……表妹,我还是想问你那句话。” 
  “什么话?” 
  “为了一个碧玉麒麟,你们伯侄何至于擅离尹府呢?” 
  “这,还用问吗?只为一个字。” 
  “一个什么字?” 
  “事到如今,我就不能说了。” 
  “……一个‘情’字?” 
  〃……〃 
  突然,雪芹抓住嫣梅的双手:“表妹!我不能没有你呀。” 
  “不不不,我是不洁之人。” 
  “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者,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呀!”雪芹一把将嫣梅抱在怀里,他们像乳与血在交融,像鱼和水一般地和谐,像蜂与花在亲吻。 
  恰在此时从里间屋传出来陈姥姥的声音:“哟,表姑娘还没歇着哪!”吓得嫣梅急忙推开雪芹,走到里间屋门口朝里观望,只见陈姥姥刚翻过身去。嫣梅放下门帘,退步回身,没想到雪芹正往碗里倒酒,嫣梅跑过来一把抓住:“刚喝完酒,你怎么还喝呀?” 
  “我高兴啊,这会儿我特别高兴!”雪芹说完一饮而尽,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说书用的醒木,来到少臣和松儿跟前,朝桌上“啪!”的一拍,将少臣及松儿突然惊醒。 
  丁少臣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 
  “我要开书啦!” 
  “开书?!半夜三更的。” 
  嫣梅笑弯了腰:“他要疯啦!” 
  果然,没过几天雪芹真的开书啦。地点就在村口的酒馆里。 
  酒馆里,摆着书座,槐树下也有人听书。 
  雪芹坐在桌后,怀抱琵琶,唱着《马头调》,自然是《石头记》的内容: 
  贾府奉旨建别院, 
  恭迎元春省亲还。 
  但只见执事太监如鱼贯, 
  又听得细乐声声奏管弦。 
  贾府男女阶前拜, 
  元春进入大观园。 
  (白)贾妃贾元春来到园中,下舆登舟,只见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光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每一株悬灯万盏,池中诸灯亦皆螺蚌羽毛做就,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真真是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贾妃在正殿免过贾赦、贾政君臣大礼,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来到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跪之不迭,贾妃上前一手挽住贾母,一手挽住王夫人,一言未出,泪已分行。 
  雪芹继续唱道: 
  三人满心都是话, 
  呜咽对泣道不出。 
  好半晌,贾妃她慰语出唇娇音吐, 
  强颜欢笑咽泪珠。 
  相当初,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处, 
  好容易回来何必抱头哭?! 
  一句话更加引痛老祖母, 
  (夹白)欲知后事如何? 
  列位请听下回书。 
  书座一齐鼓掌,然后纷纷散去。 
  书座甲边走边说:“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书座乙:“不是亲眼目睹,怕是说不出来呀!”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书座,随着人群向门外走去,雪芹一回头,但见此人脸上明显地带有一道疤痕,不由得一惊:“是他?”雪芹马上离开座位向门外追去。 
  雪芹赶到门前,那人已然奔向村边。 
  雪芹追出村口,但却已不见那人的踪影,他恍然若失,左右张望。 
  猛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掌,雪芹回头望去,原来是来香山路上遇见过的那个大汉。 
  那大汉哈哈一笑:“曹先生,你今天说的书可真好!” 
  雪芹颇有戒备的:“不知道您有何指教?”   
  第十章 不如著书黄叶村(18)   
  “《资治通鉴》中说:隋炀帝筑西苑,宫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那是说他耗尽民财,荒淫无道。你说的这座大观园,偏偏是在冬天建成,也是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做成花叶,粘于树上,两相一比,这算何意呀?!” 
  “在下家道中落,幼而失学,不怕您笑话,《资治通鉴》嘛,没看过。” 
  “曹先生连《资治通鉴》都没看过?” 
  “哪位又能证明我看过《资治通鉴》呢?” 
  “好!好一张天生的利口!哈哈,哈哈……”那大汉一笑转身欲走。 
  “这位爷,我还没请教过你的高姓大名。” 
  “噢,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叫白准泰。” 
  “啊,您原来是白马将军,雍正六年我家在江南遇祸,您曾以千金相赠……多有不恭,我给您请安啦!”雪芹说着一安到地。 
  白准泰急忙扶起:“人生若梦,过眼云烟,以往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如今你写的书我佩服,有胆有识,好样的。”言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嫣梅与松儿在田间捉田鸡。 
  松儿问:“姑姑,你怎么不上那个大妈家去买鸡了?” 
  嫣梅被问得一愣:“啊,啊,双喜嫂不肯要钱,咱不能再去了。” 
  “噢——” 
  她们回村路过酒店,掌柜的正在门口:“哟,这娘儿俩干什么去了?” 
  松儿说:“抓田鸡给阿玛下酒儿。” 
  “嗐!瞎耽误工夫,我这儿还有一挂猪肝哪,你们拿走吧,以后用什么先上我这儿来问问,我三天两头的上海淀。”掌柜的拿出来猪肝:“甭客气,我给记上账。” 
  嫣梅挺高兴,带着松儿回到雪芹的家里。 
  陈姥姥已经能下地了。在院里坐在小板凳上指导嫣梅收拾田鸡:“先把脑袋切下来,再扒皮,洗干净肚子里的东西,其实,前腿也能吃,就是肉少点。” 
  晚饭挺丰盛,又是猪肝又是田鸡,小葱拌豆腐,油炸花生米。 
  屋里已经摆放了十来个彩绘的风筝。 
  雪芹跟丁少臣正在喝酒:“那天咱们上山砍竹子,我找了个空儿,劝墨云还俗。” 
  “她怎么说?”少臣很关切。 
  “这几天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明天你要走了,不能不说了……她说身入空门多年,万念俱灰,不再顾念尘缘了。” 
  “……也好,芹哥儿,我求你也给我带句话儿,我丁少臣一定终身不娶,他日食言五雷轰顶。”言罢抹了一把眼泪,喝干杯中残酒。 
  第二天清早,丁少臣背着十几个风筝,和松儿、嫣梅都站在黄叶村村口。 
  雪芹为他们雇来一辆车:“你腿脚不利落,拿着这些风筝,还带着个孩子,我给你们雇了辆车。” 
  “霑哥儿,您又给东西又给钱,还教我扎风筝,我,我谢谢您啦!” 
  “不兴说这个,你回去,就照样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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