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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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颤栗-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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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星期过去了,这种突击性的大强度训练让我的身心很疲惫。我发现自己瘦了一些,倒更像文哥了。

训练的效果令阿辉感到满意,现在,我已经能应付得了文哥的一些普通歌曲,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小秘密,就是对口形。这种假唱虽然对真正的歌星来说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但于我却是十分方便。

那个文哥连人都可以找替身,还怕假唱吗?

我感到这个人有些卑鄙,可为了钱,我还是说服自己干下去。这时候,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却有另一种满足感。人总是喜欢为自己找理由,对别人就没那么大方了,这是所有人的天性。

阿辉开始带着我接触一些小场合,他跟我说,我的表现连他也感到吃惊,我的成长几乎超过了当年文哥刚出道时的速度。

这当然是假话,是他用来哄我做下去而编织的谎言。

但我们的计划进行得的确非常顺利。我不仅替代文哥出席各种高级聚会,接受媒体采访,甚至成功地替代他完成了在这个城市举办的那场演唱会,每天的日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竟然没有人看出我是个冒牌货。

当我习惯了别人以文哥称呼我,习惯了掌声和鲜花,习惯了别人以我为中心开展工作,我不禁有些飘飘然了。梁朝伟在一个洗发水的广告中说得很对,“你会爱上做焦点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确实棒极了,很激动人心,令我几乎忘掉了当初的不安和困惑。

然而真正的变化正在像海底的暗潮一样汹涌前行,我却浑然不知。

当我从一个发布会上下来,接到了老婆巫燕的电话,她埋怨我好久没去看她了,根据协议的规定,她不能来找我,我也只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秘密跟她相会,我们合法的夫妻,感觉却像在偷情。

“你是不是变心了?”巫燕问我。

我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小声说:“你瞎说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几个星期都不来?”

“我这不是忙吗?”

“我不信,现在围着你的都是大明星大美女,我就不信你不动心。”巫燕的醋劲上来了。

“那当初你劝我去干嘛?现在又不相信我。”我也闹起了情绪。

一个工作人员从我身旁走过,我连忙停止了说话,闪到一边。

“阿炜,你是不是迷恋上这种替身生活了?要不我们放弃吧,我有点害怕。”巫燕说。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好怕的,挣的钱还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不耐烦地说。

“可是,我真的很怕。”巫燕在电话那头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我看到前面跑来一群记者,按照发布会安排,我要单独接受几家重要媒体的专访。

“我现在很忙,挂了!”我淡淡跟巫燕说了句,整理了一下衣领,面向记者露出了新的招牌式的微笑表情。

文哥并没有我这种微笑,我正在试图改变他的风格,也许我的潜意识里正在跟他抗争着什么。那东西就像地底的菌丝一样,在我大脑的最深处萌动蔓延,与我争夺着脑细胞。

最近一段时间,我确实很少想起巫燕,另一个影子般的女人走入了我的记忆中。

文哥有一个悲剧性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阿辉早已讲给我听过。说刚出道时,他最心爱的初恋女友为他自杀了。从那以后,文哥就变得很忧郁。也许因为这件事与歌迷们的悲情情结引起了共鸣,有很多女FANS流着泪写信,声称要做他的女友。

阿辉把那个自杀女孩的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很清纯,看上去温柔得像水做的一样,不像巫燕那样大大咧咧。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那时以为是文哥的故事感染了我,但现在,我明白,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我经常做梦,梦见那个女孩,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走过一条条路,那路是“之”字形的,像浮在空中,下面是万丈深渊,这路好像漫无终点,我们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到中间时,她突然转过身来,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我,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纵身跳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每当这时,我便从梦中惊醒,那一瞬间,又会明显得感到头顶上方的黑暗里有个东西在晃,但一开灯,那东西就会神秘消失。

我开始中邪一般对那个死去的女孩魂牵梦绕。

“你真是越来越像文哥了!你的眼神,你的动作。”有一次与阿辉一起吃西餐,他说。

“那就好,现在感觉比刚开始时适应多了。”我点头道,又问,“对了,文哥他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阿辉放下刀叉,用餐巾抹了一下油油的嘴唇,叹息道:“还没有,看来你还得继续下去。”

“哦。”我平静地应了声,根本没有吃惊。在我心里,甚至觉得继续下去才是正常的。我为自己的这种不经意的思想感到有些害怕,因为如果换一种说法,就是:我希望文哥永远不要康复,那样我就可以一直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去,坐下去,直至…… ——直至真正替代他!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肉虱子一样深深扎住我的心里,让我激动地全身发抖。

我换掉了手机号码,并且离开了那个城市,去全国各地巡回演出。在所有的媒体上,代替文哥出现的都是我。

但是,我又很焦虑,担心那个文哥一旦康复,我的一切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可我不能让人打听文哥的真实情况,因为我跟文哥的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时候我偶然会想起我的老婆来,但巫燕这个女人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我跟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公司的录音棚里,她意外地闯了进来,哭叫着。

“好啊,陈炜,想不到你真的变了心,我,我,我要揭穿你!”她发疯似的闹。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直到她被保安哄了出去。

“文哥,这疯女人哪儿来的?怎么回事?”录音师不解地问。

我愣了一下,说:“不知道,我不认识他,可能是个神志不清楚的FANS吧,把我当成她老公了。”

那件不快的事情发生后,我拜托阿辉为我摆平我和她之间的事,阿辉很会办事,不到两星期,一纸离婚协议就拿到了我面前,上面有巫燕的签字。

“文哥,你放心,那女人今后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了。”阿辉得意地笑了。

我拿起高档签名笔,准备签上那龙飞凤舞的艺术签名,当写下第一笔后,才记起我该在这里写的不是文哥的名字,而是我的真名陈炜。

我记不得有多久没写过这个名字了,写下去的时候有些陌生,像在写别人的名字。

当阿辉拿走那份离婚协议,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呆,好像身上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了牵挂,我更全身心地投入了文哥的角色中。接踵而来的是各种演出、片约和商业活动等等,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滴水不漏。

所有的虚荣心都得到满足后,我渐渐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人也变得忧郁起来。好像上天在故意折磨我,每天晚上我都会做那个同样的噩梦,那个女孩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梦里,我们走的路也越来越长,仿佛一直要走到天尽头。那个在头顶上晃动的神秘物体也变得越来越清楚,有一次我猛然睁开眼睛,似乎就要看清它了,但仍然总是慢了一步,那可怕的东西像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疑虑。

正如阿辉所言,我开始越来越像文哥。

一天早晨,我从疲惫的睡梦中醒来,走到洗手间,用水冲了个脸,当我抬起湿漉漉的脸时,赫然在镜子中发现,我的眼神,充满了那种绝望的忧郁,跟我第一次见到的VCD封面上的文哥一模一样。

我有着比原来更深的眼窝、比原来更浓的眉毛,比原来更大的耳朵,更可怕的是,我洗不掉颈边的那点颜料,它已经真的成了长在我肉上的一颗红痣。

我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变得不再是我。我也很久没有笑容了,当初企图改变文哥形象的努力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半途而废。

我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突然间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谁?是我替代了文哥?还是文哥替代了我?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感。

我深深颤栗起来。

从那以后,在与其他明星的接触中,我也不时地产生幻觉,怀疑他们是不是也都是替身?这种可怕的幻觉最后扩展到所有的人。

也许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其替身!这想法几乎让我发疯。

我的忧郁感有时来得毫无缘由,好像我天生就该忧郁,我变得不爱说话,经常失眠,但越是这样,FANS就越喜欢,阿辉也要求我成为这样的形象,原来明星永远是为别人而活的。

我开始感到绝望和窒息,生活也变得阴暗里来。

最要命的,我开始看清楚那噩梦过后在我头上晃动的幻象,那是种很不好的东西。

“你告诉我,阿辉,那个真正的文哥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抓住阿辉的手,有些紧张地问。

“文哥?你就是文哥啊!”阿辉仍然世故地笑着。

我撒掉他的手,一个劲地摇头,说:“不,我不是文哥,我不是。”

“你最近的情绪好像很不稳定,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他问。

我扶住旁边的桌子,感到世界都有些倾斜,冷静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不,不要紧。你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竟然忘掉了自己以前的经历,我的记忆里,全被那个女孩占据了,女孩,女孩,她在跟我哭,她在跟我笑,她在跟我闹……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拿着她的相片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我又一次梦到了她,我跟着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这路是“之”字形的,到处充满阴影,我们一直走到了天边,她回过身,对我露出笑容,走过来,把那软绵绵的小手交到我的手心里,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好幸福。

我又醒了过来。

现在,我终于看清楚那个神秘的东西了——那是一圈晃荡的绳套!它在我头上像钟摆一样晃着,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从我睡到文哥的床上起,它每夜都在我头顶上晃荡,越晃越近,而我做的梦,也一直是文哥做的梦。

在这个恐怖的绳套里,散发出一片白光,我和她在里边甜蜜地拥抱在一起。

我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我木然地起床,像梦游一般,找到一根绳索,把它挂在吊灯上,然后结了个死绳套。绳套在头上晃荡着,像在诱惑我。

我搬来凳子,站了上去,把头慢慢伸入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绳套。

在绳套中,我看到了文哥,这是另一个世界,阴森恐怖的空间,他悬在黑漆漆的虚空中,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朝我缓缓招手。

当我踢掉凳子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处女的颤栗故事·盆景

少女的恐慌如影随行,这个森林般的世界里,谁在雕刻孩子的灵魂……

学校的围墙背面有一片很大的花木圃,据说花木圃里面住着一个怪老头,但是,谁也没有看见过他。

放学后,我独自背着书包走过花木圃长长的竹栅栏边,总是不由自主地透过栅栏的空隙往里面看。花木圃里是阴森森的黑绿色,光怪陆离,怎么也看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好像到了童话里住着怪物和老巫婆的黑森林边缘。有时候,某一个暗处还会突然发出扑簌簌的怪响,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每当这时,我就会害怕地低下头,快步跑过这条回家必经的道路。

“莎莎,你又要回家去弹钢琴了?好可怜啊!”背后有人叫道。

是杜丽和杨妮她们,这几个女孩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她们长得比我高,也比我更像大人,她们总是嘲笑我。

我站住,回身向她们瞪了一眼,以示抗议。

“乖乖女!好可怜!乖乖女!好可怜!……”她们喊得更响了。

她们的讥笑声像雷声一样滚过来。

我吓得掩着耳朵,拼命朝家里跑去。

“莎莎,你怎么这副模样?瞧瞧,哪点还像个丫头?快,去洗把脸,吃饭之前先把今天的家庭作业完成了。”妈妈见到我气喘吁吁出现在家门口的样子,有些生气地说。

我哦了一声,去卫生间洗干净脸上的汗,缓了口气,便坐在书桌前,打开书包,取出作业本。

回家后的程序都是妈妈安排的,首先做家庭作业,然后吃饭,吃完饭练习一个小时的钢琴,然后又复习和预习明天的功课,睡觉之间,还要读半个小时的古典名著。

每天的课余时间就这样挤得满满的,我从不敢违反妈妈的安排。

在学校里,我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担任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可杜丽和杨妮她们却讨厌我。

爸爸和老师都希望我以后成为一个作家,因为我的作文在全国得了一等奖,但妈妈则希望我成为一个艺术家,因为我弹的钢琴得了省里钢琴大赛的少儿组金奖。

我不知道今后会做什么,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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