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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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 第4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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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现在既然独寝,它只想能够睡得安稳。 
  “所有你讲的道理,哪一点我不能驳斥? 
  往危险那儿去的道路,永远光滑平直。 
  我对于‘爱’并不是一律厌弃。我恨的是: 
  你那种不论生熟,人尽可夫的歪道理。 
  你说这是为生息繁育,这真是谬论怪议。 
  这是给淫行拉纤撮合,却用理由来文饰。 
  “这不是‘爱’。因为自从世上的淫奔不才, 
  硬把‘爱’的名义篡夺,‘爱’已往天上逃开。 
  ‘淫’就假‘爱’的纯朴形态,把‘青春之美’害, 
  使它的纯洁贞正,蒙了恶名,遭到指摘。 
  这个暴戾的淫棍,把‘美’蹂躏,又把‘美’毁坏, 
  就像毛虫把幼芽嫩叶那样残酷地对待。 
  “‘爱’使人安乐舒畅,就好像雨后的太阳, 
  ‘淫’的后果,却像艳阳天变得雨骤风狂; 
  ‘爱’就像春日,永远使人温暖、新鲜、清爽, 
  ‘淫’像冬天,夏天没完,就来得急急忙忙。 
  ‘爱’永不使人餍,‘淫’却像饕餮,饱胀而死亡。 
  ‘爱’永远像真理昭彰,‘淫’却永远骗人说谎。 
  “我可以说的还很多,不过我不敢多说。 
  讲的题目很古老,讲的人却年轻嘴拙。 
  因此我这回却一点不错要和你别过。 
  我满脸含羞又带愧,满腹忧繁又愁多, 
  我听到了你这么些艳语淫词,猥亵邪恶, 
  觉得实在龌龊污浊,两耳一直烧得似火。” 
  他一面说,一面从她的香怀里挣脱, 
  离开她那玉臂的拥抱,酥胸的揉搓, 
  穿过昏暗的林隙,急忙往家里藏躲; 
  把爱后满怀痛苦地撂在那儿仰卧。 
  你曾看见过明星一颗,在中天倏忽流过? 
  爱后眼里的他,就那样在夜里一闪而没。 
  他人虽去,他的余影仍把她的眼光摄。 
  像岸上的人,和刚上了船的朋友告别, 
  老远看看;一直看到巨浪和天空相接, 
  排空直立,高如山岳,把他的视力隔绝。 
  无情的昏沉黑夜,就这样把他的身形截, 
  把她凝注的那个人包围吞噬,整个没灭。 
  她迷惘怔忪,好像一个人因为不小心, 
  一下失手,把珍贵的珠宝掉入了巨浸; 
  又像夜里的行人,走到阴森森的深林, 
  无端灯笼叫风吹灭,眼前只一片昏沉。 
  她就那样仰卧在暗地里,目又呆,口又噤。 
  只因为失去了能给她指路的少年英俊。 
  于是她用手捶胸,从心里发出呻吟声。 
  四周围的幽岫深洞,好像也起了骚动, 
  把她的长吁短叹萦回周旋,往来传送。 
  跟着哀怨四处生,深沉低重,山震谷鸣。 
  她发了几声唉唉,又说了二十声痛痛痛, 
  于是二十倍的二十声痛痛痛,和她呼应。 
  她听到回声起,就开始用号哭的调子, 
  临时随口唱出一段凄楚动人的歌词: 
  唱“爱”怎样使青年变奴隶,老人变呆痴, 
  “爱”怎样是愚中有智、智中有愚的东西。 
  她的歌儿永远以哀伤结束,以悲痛终止。 
  她的合唱队也永远同声应答,表示一致。 
  长夜已过,歌声还不断,真正叫人生厌。 
  情人的时光实际很长,虽然自觉很短。 
  他们那一套把戏,自己觉得趣味盎然, 
  就认为别人当此情此景,也同样喜欢。 
  他们的情谈,往往开了头,絮叨叨、腻烦烦, 
  没人能听得全,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完。 
  除了无聊的声音,像唯唯否否不离口, 
  还有什么和她把漫漫的长夜一同守? 
  这种声音一叫就应,就像酒保的尖喉, 
  对那种性情乖僻的顾客,强把趣儿凑。 
  她若说,非唯唯,是否否,它们也就说否否; 
  她若说,是唯唯,非否否,它们决不说否否。 
  看!云雀轻盈,蜷伏了一夜感到不受用, 
  从草地上带露的栖息处,盘上了天空, 
  把清晨唤醒。只见从清晨银色的前胸, 
  太阳初升,威仪俨俨,步履安详,气度雍容。 
  目光四射,辉煌地看着下界的气象万种, 
  把树巅山顶,都映得黄金一般灿烂光明。 
  维纳斯对太阳早安说连声,把他接迎: 
  “你这辉煌的天神,一切光明的主人翁, 
  每一盏明灯、每一颗明星所以亮晶晶, 
  都因你借与光明,否则只有黑暗昏暝。 
  如今有个孩童,虽是凡间女子所育所生, 
  能借给你光明,和你借给万物光明相同。” 
  她这样说完,忙往一丛桃金孃林里赶, 
  一心只想,清晨的时光已经过了大半, 
  怎么没听见她的所爱,有任何消息传? 
  她倾耳细听,听他的号角和他的猎犬。 
  于是果然听见它们一齐大声猛叫狂喊。 
  她顺着它们的这吠声,急忙跑去不怠慢。 
  在她往前跑去的时候,路上的丛灌, 
  有的摸她的脖颈,有的就吻她的脸, 
  又有的抓住她的腿,叫她难把路趱。 
  她用力挣脱了它们这种紧裹慢缠, 
  就好像树林中的麀鹿,乳头胀得痛又痠, 
  连忙要赶到丛莽中藏着的麑鹿的身边。 
  她这时听出来,有大敌当前,背城死战, 
  就吃惊非浅;一个人,若忽遇毒蛇出现, 
  吓人地盘着,把他的去路恰恰挡得严, 
  他就要又哆嗦、又打战,挪一步都不敢; 
  她觉到,群犬的吠声表示它们畏缩不前。 
  也就同样眼前生花,耳里雷鸣,身上乱颤。 
  她现在知道,所猎的决非动物弱小, 
  而一定是野猪粗暴,熊莽撞,狮骄傲。 
  因为吠声永远停在一处,又嘈又高, 
  猎狗就在那儿带着恐惧狂嗥大叫。 
  原来它们看到了敌人那样地凶恶残暴, 
  便互相推让,谁都不肯去抢先登的功劳。 
  这样惨叫,让她的耳朵听来十分凄惶。 
  从耳朵传到心里,叫她心里也起惊慌。 
  她只吓得面失色,满腹疑虑事不吉祥, 
  腿软手颤,口呆目怔,足难移来身似僵, 
  四肢百骸齐解体,像兵士一遇主将败亡, 
  便四下里乱逃乱蹿,不敢再留在战场上。 
  她这样身发抖、眼发直,兴奋得不自主。 
  接着又把惊慌失措的感官鼓励安抚; 
  对它们说,它们这样怕,显与事实不符, 
  它们这是和小孩一样,无端自己恐怖; 
  告诫它们不要这样全身哆嗦,骨麻筋酥。 
  她说到这里,一眼瞥见了那被猎的野猪。 
  只见它满口白沫吐,又满嘴红血污, 
  似鲜奶和鲜血搀在一起,狼藉模糊。 
  于是恐怖第二次在她全身上传布, 
  使她疯了一般,不知应该往哪里去。 
  她往前瞎跑一气,于是忽然一下又站住, 
  跟着又跑回原处,大骂杀人该死的野畜。 
  一千种恐怖,支使着她奔向一千条路。 
  她乱跑,好像只为去而复来,来而复去。 
  她的急劲儿,只有她的慢劲儿能够比。 
  就像醉汉,仿佛不论何事,都用心考虑, 
  然而,他的脑子里却一样也没认真考虑, 
  忙忙碌碌,乱抓一起,却半点也没有头绪。 
  她先看到,在一丛灌莽里,趴着狗一条, 
  她就对那疲乏的畜生把它的主人要。 
  又看到另一条,想把血淋淋的伤舔好, 
  因为治含毒素的伤,这种疗法最有效。 
  又找到第三条,只见它面目凄怆神伤悼, 
  她问它话,它只呜呜狂吠长嗥,作为回报。 
  它刚停止了这样逆心刺耳的长嗥, 
  另一个厚唇下垂的畜生,抑郁懊恼, 
  也朝着苍天一阵一阵地呜呜哀号。 
  于是一个接一个,都一齐开始狂叫; 
  原先直耸的尾巴,都紧贴身后往地上扫; 
  咬伤了的耳朵直甩动,血涌不止似海潮。 
  你曾见过,世上有些可怜的愚夫俗子, 
  看到妖魔鬼怪、异兆奇象,便惊慌失据, 
  带着恐惧之心,把它们长久观望注视, 
  一心只怕将要发生可怖的祸殃灾异。 
  同样,眼前的景象,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接着又把气叹出,向死神大大发泄悲凄。 
  “你这狰狞的魔君,枯肉巉巉,白骨嶙嶙, 
  专和爱作对头,狠毒的化身,”她骂死神。 
  “地上的毒蛇,世间的骷髅,连笑都吓人。 
  你为何把美扼杀,把他的生命暗中侵? 
  他活着的时候,本来气息清香,容貌聪俊, 
  能叫紫罗兰都增芬芳,玫瑰花都增艳润。 
  “他若是死了——哦,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难道你看到他那样美,还不知自制? 
  但也可能。因为你本来是有目无珠, 
  你只狠毒恶辣地胡砍乱扎,视而无睹。 
  你的对象本是老迈衰弱,但你无的放矢, 
  因此你的毒箭杀害了的却是一个孺子。 
  “你若曾经警告过他,他就会和你答话, 
  那样你听到了他,你的威力就要消煞。 
  命运之神因你这一着,定要把你咒骂。 
  她们本来叫你除莠草,你却拔了鲜花。 
  向他发的应该是爱神的金箭,色丽彩华, 
  不应该是死神的黑箭,阴森地把他射杀。 
  “难道你饮泪解馋,才涌起如许的泪泉? 
  悲愁的呻吟,于你会有什么好处可言? 
  那一双眼,本是教给许多眼如何顾盼, 
  你却为什么把它们断送,叫它们长眠? 
  现在造化不再理会你那操生死的大权, 
  因她最完美的天工,你已经狠毒地摧残。” 
  她说到这里,像绝望的人,悲不自胜, 
  两眼怔忪,于是眼皮便像闸门合拢; 
  晶莹的眼泪,原先往香腮上汩汩直涌, 
  汇成两条水流,滴到酥胸,一时暂停。 
  但是银色的雨,仍旧不断往闸门那儿冲, 
  把闸门二次冲开,因泪的巨流汹涌势猛。 
  看,她的泪和眼,你取我与,恐后争先: 
  泪从眼里晶莹落,眼又在泪里玲珑现, 
  同晶莹,两映掩,互相看着彼此的愁颜。 
  同情的叹息就把眼泪、泪眼,轻拂慢搌。 
  但像风雨交加之日,风吹不停,雨下不完, 
  因此,双颊刚被叹息吹干,随即泪痕阑干。 
  在她无尽的伤悼中,不同的感情齐涌, 
  像争强斗胜,看谁最能表现她的悲痛。 
  它们都受到收容,于是各自奋勇逞能, 
  每一种都好像是其它那些的主人公, 
  却一种也不能称雄;于是它们联合结盟, 
  像乌云聚拢,商议怎么能召来暴雨狂风。 
  这时,她忽然听见远处猎人高声喊起, 
  从未有乳母的歌声能叫婴儿更欢喜。 
  她原先想象之中的一切恐惧和疑虑, 
  都叫这一声喊排斥;希望并非全绝迹。 
  这种死而复生的欢心,叫她又生出喜意, 
  奉承她说,喊出这一声的,一定是阿都尼。 
  于是她那像潮水的眼泪,回澜闭闸, 
  在眼里暂藏,像在椟中的珍珠无价。 
  只偶有晶莹明澈的泪珠,慢慢流下, 
  但一到脸上就融化,好像不肯让它 
  往肮脏的地面上流,往污秽的尘土中洒, 
  因为珠圆玉润的泪,怎能洗净地的邋遢? 
  唉,不轻置信的爱,你好像难推诚相待, 
  同时却又好像无言不採:看来真奇怪。 
  走极端、尽极限的是你的快乐和悲哀。 
  绝望和希望,同样弄得你滑稽又痴呆。 
  你想入非非,把快乐胡琢磨,来宽慰心怀。 
  又离奇地琢磨悲哀,弄得自己死去活来。 
  她现在把她已织成的东西又都拆开, 
  因为阿都尼还在,那死神就无可指摘。 
  她刚才说他一钱不值并非她的本怀。 
  她现在给他那可恨的名字贴金敷彩。 
  她叫他坟之国王,国王之坟,把他来推戴。 
  一切有生,他最尊贵,他应受到一切崇拜。 
  “甜美的死神,”她说,“刚才的话都是胡扯。 
  因为,我看到了野猪——那个残暴的家伙, 
  就吓得直打哆嗦,所以我请你原谅我。 
  那东西,不懂什么叫仁慈,只一味凶恶。 
  因此,温柔的黑阴影,我得对你把实话说: 
  我怕我的所爱遭不幸,才对你大动唇舌。 
  “那不是我的错。野猪惹得我乱道胡说。 
  无形影的掌权者,有怨气请对它发作。 
  侮辱冤枉你的,本是那个肮脏的家伙。 
  我只受命执行,它才是诬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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