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见识过的不寻常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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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见识过的不寻常女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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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队,俺对李秃子说:老李,拐个弯送俺回家,都这点了,不回公司了。
回家就躺下,一边疏散着困乏的身子,一边想着公司里的牛黄狗宝。忽然想起今天的工作日志还没写,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转念又想,今天好像也没做什么正经工作,净扯淡了,工作日志?就算了吧。
俺早先给张总的请示,主要是想把郑君要过来,另外还想跟庄贲交换几个人。过去几年,邹大稳在人的问题上吃亏太大,每年新人一来,素质高的男人和相貌好的女人都给庄贲要去了,剩下的全塞给邹大稳。不换一下,俺觉得太吃亏。
虽说换过来的人可能跟俺不是一条心,不过俺不怕,一条心不一条心,不好好干照样剥皮抽筋。在用人问题上俺一贯主张三三制:自己人三分之一,这是革命的基础和骨干;中间力量三分之一,让他们骑墙去,至少不会惹事;唱对台戏的三分之一,没有人挑毛病对着干,革命意志就会消沉,就会在颂声盈耳中犯错误。当年老人家在延安就是这么干的,老人家文韬武略冠绝古今,听他的话没错。
可惜,计划让老谢给打乱了,还硬塞给俺一个杀千刀的老A。俺不能说老谢是错的,因为各人站的层次、角度不同,利益诉求不同,绝对同心同德的事,从古至今俺就没有听说过。
于大波也在俺的交换名单之列,于公,她业务上是一把好手,干活又卖力;于私,俺实在不想再看到她受欺负。节后找人事部,找庄贲,找张总,该要的人还得要……
一夜酣眠,草堂夏睡足,梦长君不知。小谢已在眼前,正拿一根油条在俺嘴上方十公分高度摇摆巡航。俺知道,快乐的一天开始了。
吃早点的时候,俺问小谢:老地主到版纳了吧?
小谢奇怪地问:谁是老地主?
俺使劲嚼着一段油条说:还有谁?你爸喽。俺老觉着,他就是过去的老地主,俺就是一英俊长工,跟地主家闺女拉个手,总得偷偷摸摸的。
小谢笑了:胡说什么呀,我爸要是老地主,早就把你送县里治罪了。——他昨天晚上打了电话,要在版纳住一晚,今天该去工地上了。
俺对老谢的行程一点都不感兴趣,紧赶慢赶吃完早点,一抹嘴说:今天去哪里玩?
小谢说:我都想好了,一会去爬白云山,中午在山上吃饭,下山以后去北京路,一直逛啊逛啊……
听得俺头都大了,逛街本来就不是俺的强项,况且还要一直逛啊逛啊,岂不逛得人晕头转向。俺说:打住,你一直逛啊逛啊,就不怕给人看到,别忘了,咱们的事要保密的。
小谢一仰脸说:我不怕,我从来都不怕的,是你要保密,又不是我要保密,我干吗要怕?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戴一个面具啊。
俺一咬牙:算了,俺豁出去了,那就一直逛吧逛吧逛吧。
小谢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愿意逛街,爬山就不怕给人看到了?不想逛也得逛,我发工资了,过去的好几倍,今天至少花掉一半,你不用带钱了。
俺找出一套休闲装,对小谢说:俺要回房间换衣服了,你可千万不要偷看。
小谢红着脸呸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自作多情。
俺本来想告诉小谢有很多好看的,不过怕惹恼她,不言声回房间了。
久不运动,连平缓的白云山都爬得俺脚软。一路跌跌撞撞,好容易上到山顶公园,一屁股坐到树下,再也不想动弹。小谢倒是爬得游刃有余,面不改色气不长喘,怪不得人家老说,小是小有技巧,瘦是瘦有节奏。
小谢意气风发地说:起来,上摩星岭!
俺摆摆手说:你自己上吧,把红旗插到最高峰,俺在山下接应。
小谢笑着去买了矿泉水过来,递给俺一瓶,然后挨着俺坐下。俺咕嘟咕嘟灌下半瓶冰凉的水,觉得浑身都爽了很多,趁小谢不备,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小谢赶紧闪开一点,说:讨厌,全是汗。
俺大度地说:没关系,俺不怕,鲁迅先生早就说过,女人出的是香汗,给俺再尝尝。
正要再尝尝,小谢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作个嘘的手势。俺凑近过去,听到是老谢洪亮的声音:家里电话没人接,你妈是不是又出去打麻将了?
小谢说:我不知道,我在外面,爸爸你到哪里了?
老谢说:我们正往工地赶,听说再往前手机没信号了,打个电话,告诉你妈,我晚上就到工地了。  
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俺登白云山而小广州!站立山顶,西望白云机场,南眺广州电视塔,松风阵阵,鸟语啾啾,感觉郁积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只想很原始地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嗷——。
小谢和俺并肩而立,山风吹起她的长发,一下一下荡过俺的脸面。良久,小谢说:我觉得你最近不高兴。
俺背身艰难地点上烟,深深抽了一口,说:为什么不高兴?你转正了,俺升职了,俺非常高兴。
小谢坚定地说:不,这只是高兴的理由,有理由不一定有结果,我知道你不高兴。
难道这山顶仅仅因为离天空近了一点,人就容易变得伤感,变得渴望倾诉吗?多年来,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谎言中,俺已经养成了回避真相的习惯。可是现在,俺很想象刮风一样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让胸膛空荡荡的,可以飞得进云彩。
俺说:俺是有点不高兴,特别是邹大稳下去以后,俺觉得生活完全变了,变得自己无法控制。以前就算是下工地,下雪天睡四面漏风的工棚,跟民工们一口大锅抢饭吃,俺都觉得心里很有底,踏踏实实的。现在俺找不到这种感觉了,觉得象踩了棉花一样,活得飘飘乎乎的。你说,俺高兴得起来吗?
小谢说:你不高兴,为什么不说出来?
俺狠狠地抽着烟,说:为什么要说出来?既然不高兴已经是常态,说了又能怎样?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高兴的,比尔盖茨也要担心微软拆分,李嘉诚也害怕碰上金融危机,这是得到的人怕失去。至于没有得到的,更加担心,担心今天的嚼谷没有着落,担心明天晚上在那里容身。佛说,人生皆苦。俺知道苦,但不知道苦在哪里,把这些没根没梢的东西挂在嘴上,那不成了祥林嫂?
说得小谢咯咯笑了,笑过一阵,又带了愁容说道:我本来以为,我能让你高兴一点的。
俺看住她说:你是能让俺高兴,可是,这个高兴和不高兴,是不能互相抵消的。
汗早落了,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继续向前走。再走,已经是下山的路,走起来十分轻快。说话间到了明珠楼,看看已是午饭时分,小谢很诡秘地说:这里有个吃饭的地方,我带你去。
是一间建在山坡上的酒楼,俺们挑了一个临着山谷的高台,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向北可以俯瞰到一大片水面,想必是个水库之类的所在,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在垂钓。
小谢让俺随便点,俺就随便点了云山鸡、山水豆腐、青菜和例汤。小谢很不满意:我跟你说了有钱,不要净点这些青菜豆腐的。
俺打发走服务员,说:你那钱,还是留着作嫁妆吧。咱们自己吃饭,不用摆那个排场。你放心,俺点菜绝对让你吃得舒服。
小谢说:我相信,你点菜好像是有点天才的,你刚才点的,差不多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俺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喝着茶想了一会,问:小谢,你来过这里?
小谢说:对啊,来过。
俺又问:来干什么?
小谢说:当然是吃饭了。
俺说:吃饭总有个由头吧?俺就问这个由头。
小谢扭捏了一会,说:前一段家里给我介绍男朋友,说是我爸老战友的儿子,我说不见,他们一直说都告诉人家了,不见说不过去,哪怕就见一面呢,行不行都无所谓。
怪不得小谢刚才笑得那么诡异,俺也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直觉是不会骗人的,很多时候你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直觉就已经在提醒你了。
俺说:你再坚持一阵,俺看咱们从地下转到公开的日子不久了,曙光就在前头。
小谢眼睛眨呀眨,不开心地说:为什么一定要保密?难道我爸不退休,我们就一直保密?
俺说:你不知道,过去是俺担心这个,现在不同了,如果咱们的关系公开,你爸会很被动的。
小谢懒懒地说:你们那些名堂,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我就是觉得,总不能一直这样鬼鬼祟祟的。
夜伏昼出,陪着小谢一连玩了三天,足迹遍及广州左近的山山水水,莲花山、帽峰山,曾洒下俺咸腥的汗水,陈家祠、宝墨园,都留下俺附庸风雅的徘徊。俺想,假如将来俺成了人物,这些地方都会根据俺的回忆录树起亭台碑榭,上边铭刻着,某年月日,老砖到此一游,同行者小谢也。
第四天吃早点时,俺问小谢:达令,还有钱吗?
小谢有气无力地说:不用担心,还多着呢。
俺有点奇怪:这都三天了,人吃马嚼的,怎么还多着呢?
小谢说:我这样的一个月多少钱,你是知道的,哪里三天就用完了。
说完,小谢又觉得不对,找补一句:你嘴上积点德吧,什么人吃马嚼的,你才是马。
俺看小谢有点虚弱,不忍心跟她斗口,说:今天就修整一下吧,俺累坏了,这天气也太热了。
在沙发上歪了一会,俺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梦里还在人群中拼命往前边的小窗口挤,手里捏着一张票子,大喊着:两张,两张!
醒了,是小谢把俺摇醒的,她问:你喊什么呢?两张两张的。
俺禁不住笑起来:做梦了,梦到挤着买门票,咳,你说干吗到处都这么多人?
小谢也笑了:我怎么知道,人又不是我花钱请去的。
俺一拍大腿,说:还真有花钱请人的,今年五一前有个老乡,不知怎么绕弯子找到了俺,要俺帮他找个工作,都是一个村的,论辈分还得管俺叫砖爷,不好意思不管。
小谢说:你那个孙子我知道,有一次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接他的电话,我听到他管你叫砖爷,差点笑晕。
俺说:你笑什么笑?农村就是这点规矩大,一条村几千口子人,关系跟蜘蛛网一样,不过辈分一点不能错乱,小时候都光着屁股一起玩,该叫爷还得叫爷,有时候他打架吃亏了,哭着骂,爷,你娘那个蛋呀你打俺……
小谢终于撑不住,呜里哇啦大笑起来,笑里还岔出一口气来说:往下讲啊,然后……
俺在小谢背上拍了几下,接着讲:本来想活动活动,在公司里面给他找个临工做,还没等俺想出办法,五一放假他突然打电话来了,说爷,不用你为难了,俺已经找到了一份美差。
小谢止住笑问:他找到什么美差了?
俺说:一问才知道,他说俺给房地产公司请下了,天不亮就来售楼部装成排队买房子,一天一百快,还管两顿饭。
小谢惊讶地说:有这样的事?我看那人山人海的,以为大家钱都多的没处放了,都争着去买房子。——一天一百快,不错啊。
俺接着说:还不止呢,他排队排到跟前了,还可以把这个位置卖给真正的买家,又是一百,回头再从后面排。
小谢说:果然是美差,呀,咱这房子,不知道会不会买上当了,我记得当时也排过队的。
俺说:放心,雇人排队不过是发展商的噱头,把人气搞旺一点,房子还是好房子,不信你去中介看看,都涨了一半了。
小谢这才放心,拿来瓜子咔吧咔吧磕起来。
磕了一阵,小谢说:玩了几天,闲下来还不习惯,反正没事,要不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做饭很好的。
俺大惊:那怎么行?你怎么跟你妈说?冷不丁地带个男人回家,不怕你妈吓出点毛病来。
小谢说:不用怕,什么都不说,试探一下,看她什么反应。
暗自核计了一会,觉得也未尝不可。就算是龙潭虎穴,早晚也得闯啊,而且早几年俺也去过,大家都认识,怕什么。
于是就说: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谁怕谁,去!咱们先找地方买点东西带上。
小谢说:别买东西了,带东西显得太隆重,反而不好。
想想也是,已经网住的鱼再去撒饵,也未免傻了点。
小谢说:你们老家不是吃面条吗?我叫我妈做面条给你吃。
收起慵懒的心思,打扮得光鲜耀眼,和小谢携手揽腕,出了小区迤逦而去。  
几年没登门,老谢家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有小谢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
经过片时的迟疑,谢太太还是认出了俺:哎呀,这不是小砖嘛,快坐快坐。
一路上,俺都在告诫自己不要怕,事到临头还是禁不住心里打鼓。俺装作饶有兴味地欣赏客厅里的布置,来掩饰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好在谢太太很快袍了功夫茶上来,俺开始大肆赞美谢太太的茶具精致,单枞味美,最后归结到一点,好茶道。时隔几年,谢太太还记得俺辅导小谢功课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她把小谢能通过高考归功到俺的名下。
正在俺们互相捧得飘飘然,品茶品得醺醺然的时候,谢太太突然问:小砖,我记得你也小三十了,结婚了没有?
俺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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