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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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 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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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荀攸又重复一遍。

河间?!那岂不是冀州辖境?曹家的大本营!曹操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手中杯盏不禁落地,摔个粉碎。

其他人也惊住了,一个个哑口无言,呆若木鸡,隔了半晌才听曹操阴沉地咕哝了一声:“这仗不能再打了,速命曹仁领兵两万立刻回师平叛。其他将士整备辎重,明日收兵……哼哼,父子英雄辈辈英雄,恐怕老夫没那个福气……”

众人不欢而散各忙军务,整整一夜曹操没合眼——昔日击败袁氏入主冀州,百姓何等拥护?如今为什么会作乱?老夫坐镇邺城六七载未曾有乱,为何子桓理事不到半年就闹出这么大乱子?这小子究竟干了些什么?若一个小小的冀州都治不好,怎能扛起万里江山……辗转反侧不得安宁,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还未出城点兵,又听县寺门外有人吵吵嚷嚷请见。曹操满腹心事哪肯见,命侍卫赶开,出门跨马便走。哪知此人扑至马前,拦住道路连连叩拜。曹操刚要发作,可一见此人面孔又忍住了——依稀记得是凉州从事杨阜杨义山。昔日官渡之战,刺史韦端不知归袁归曹,曾派他到许都观望动向,杨阜回归陇西力劝韦端支持曹操,也算对曹营有功之人。邯郸商、张猛死后,荀彧保举韦端长子韦康接任使君之位,杨阜也晋升为凉州别驾。

“义山何故拦路?”

杨阜叩头如鸡啄碎米一般:“恳请丞相诛灭马、韩,收全功而返,万不可草草收兵。”

曹操一见是他也猜到有此一谏,叹道:“老夫何尝不想成就全功?但冀州生乱祸起肘腋,不能不顾啊!”

杨阜恳求道:“田银、苏伯无名之辈,不过皮肉之癣,马、韩乃心腹之患。马超有韩信、季布之勇,甚得羌胡之心,西州之士无不畏之。只恐丞相一走,陇上诸郡又非国家之有也!”

他说的不是没道理,马、韩两家久在西凉何等威望?斩草不除根必为后患。闻听此言曹操也有些犹豫,但冀州太重要了,那不仅是他的大本营,也是日后走向龙位的根基所在!想至此曹操一咬牙:“不行!冀州之叛不能不管……但你也不必担心,我分兵一半,留夏侯渊督徐晃、张郃诸部镇守长安,若二贼还敢来犯,你就请他们出兵救援。”说罢绕过杨阜打马便走。

“丞相!凉州刺史韦康……”杨阜连忙爬起,未及多言曹操已经走远了。他无可奈何急得连连顿足,夏侯渊虽勇,但是不是马超的对手呢?而且凉州最大隐患其实不在敌人,而在刺史身上!荀令君英明一世,却错看了韦康其人。韦康虽有博学之名,却是一白面书生,倘若马超再次来袭,他能保住凉州吗?

眼见曹操归心似箭已奔出很远,杨阜只得把这些忧虑埋在了心底……

第十章 曹丕应变冀州之乱

【曹丕戡乱】

曹丕做梦都想不到,第一次以副丞相之身留守邺城就赶上叛乱。这半年来他也算兢兢业业埋头实干,即便管不了的事也要操几分心,没想到最后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如何向父亲交待?

其实对于河间叛乱,曹丕丝毫责任也没有,祸根早在平定冀州时就埋下了。当初袁氏统治河北,重用豪强氏族,纵容土地兼并;曹操夺取冀州,急于笼络民心又不敢轻易对大族下手,故而缓和矛盾降低田租。曹操亲定每亩只收四升田税,又适当控制土地兼并,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豪强地主都得了好处。但是好景不长,三年后赤壁败阵军耗增加,再加上修邺城,修幕府,修铜雀台,这么低的赋税已无法支持庞大的开支,只得加赋。仲长统深谙经济之道,当年就曾提醒过曹操减赋易,加赋难,可他急于求成当做耳旁风,如今真被不幸言中了。

冀州田税上调到二十税一,表面上看与国家大部分州郡无异,但吃惯了甜头的人岂会心甘?再者,控制兼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田赋越低意味着土地兼并利益越大,对于那些地主而言,他们给国家的田赋是一亩四升,但他们向佃农收租也是一亩四升吗?多年的战乱造成大量无主荒地,有实力的人只要垦荒交税就是自己的,岂能说不兼并就不兼并?冀州本土豪族且放一边,多年征战中仅曹营内部就崛起多少新贵?似曹洪、刘勋之流,哪个不是大地主?就凭他们与曹操的关系,地方官敢管吗?大地主压着小地主,小地主盘剥佃农,田税一变水涨船高,多少人的利益牵扯其中,无论自耕农还是地主、佃户都心怀不满,加之久经战乱民风彪悍,不出乱子才怪。

若曹操尚在邺城,冀州上下慑于其威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可他一走半年多,留下个新官上任资历平平的儿子,况且还没什么实权,办差官员都是按着曹操的吩咐照本宣科不敢变通,而邺城屯驻的中军大部分已被他带去西征,河北防务空虚,自然有好乱之士想侥幸举事。田银、苏伯义旗一举,多少被公私田税逼得满腔愤恨的人入了伙,转眼间集兵数万。有的是被赋税逼得没活路,有的是心怀不轨思慕豪杰之事,也有的就是心里不顺跟着瞎闹。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朝邺城进发,而是一路向北奔了幽州方向,一路烧杀掠夺大发怨气。归根结底乱子出在曹操身上,可是责任却要落到曹丕头上,谁叫他偏偏这时候负责留守呢?

当叛乱军报摆到曹丕面前时,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向父亲交代。凭他多年来耳濡目染的经验判断,这场叛乱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影响。在曹家大本营的冀州出了叛乱,这是何等丑事?更不利的是恐怕会把他半年多的功劳一笔抹杀,给父亲留下坏印象。怎么办?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可能已有快报传往关中,现在只能抓紧平叛,把负面影响压到最小。

不过事情可不似曹丕想象的那样,他虽总督留守事务,手中却没有兵权,中军留守人马实际掌握在左护军徐宣手中,人家已入大营调集军队。长史国渊布置公文传达各郡各县,连魏郡太守王修都上街安抚百姓去了,幕府属员各行其是,根本无需向他请示,曹丕干着急插不上手,索性趁这个空子回了自己府邸——他脑子还算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平叛固然要紧,更要稳住父亲那边,他得赶紧给窦辅写封密信,请其在父亲身边美言。

哪知刚回到自己府里,恰有陈群自许都转来的关中捷报到了,父亲给朝廷献捷的表章上写得明明白白,参军窦辅英勇护卫,战死于渭水!曹丕如遭霹雳——难怪一封军中密报都接不到,窦辅已经死了,出了这么大乱子,倘若曹植趁机再在父亲身边进谗,后果不堪设想。曹丕不寒而栗,手捧书信呆立良久,忽然吩咐从人:“伺候我更换铠甲,我要到大营理事,别告诉凉长史他们。”

中军是曹操直辖的部队,也是普天之下人数最庞大的一支部队,为了区别其他军队,中军不设将军、督军等职,各部将领皆称护军、领军。实际上自成体系,独立于朝廷之外,中军部将虽在曹操的光环下名声不显,但实际地位丝毫不亚于曹仁、于禁、张辽那帮自统一军的大将,因为除了曹操之外他们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天子的诏书都可以不接!这支部队自平定河北以来一直驻扎邺城西南,每逢发起战事,曹操率大部队出征,临时指定一位护军统辖留守部队。这次出征关中留下的只有三千人,临时统帅是左护军徐宣。但徐宣本是幕府幕僚,历任县令等职,以德望著称,并无征战之才。曹操用此人掌握兵权,取其德而非其才,也是自信冀州不会有问题,哪知这次还真出了麻烦。

徐宣突闻变故立刻召集全营兵士,他虽已顶盔披甲,可难改一身文人气,在辕门前观望着集结列队的士兵,心里头直打鼓——指挥作战他可一点儿都不会,也得委托别人,为此他已派人拿着令箭快马加鞭去调常年驻扎河北的将军贾信,请贾将军火速赶来代他作战。明知一去一回至少半天,徐宣还是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暗暗祷告苍天,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啦!

哪知队伍还没列完,就有亲兵匆忙来报:“五官中郎将自北寨门入营,坐了您的中军大帐,召您过去听令。”

“什么?”徐宣大吃一惊,赶忙奔入营内,盔歪甲斜跑到中军大帐,果见曹丕已端端正正坐于帅位之上,自己的兵符、令箭都在他眼前放着。徐宣欲哭无泪,光听说过高祖夜夺韩信兵权,没想到自己头一遭领兵就亲身体验到了。

按理说曹丕无权调兵遣将,但是窦辅死了,没人替他周全,在他看来若要挽回父亲的看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亲自指挥这一仗,故而闯进了中军大营。守营士兵明知这不合规矩,但丞相的儿子谁敢拦?也是徐宣一介文人不晓军务,身为主帅跑到外面整兵,把兵符令箭都摊在帅案上,这不等于拱手让与曹丕了吗?

曹丕见徐宣来了,微微一笑:“徐护军,我总督留守诸事,也曾数次巡营,坐坐这中军帐不会不妥吧?”

事已至此徐宣无言以对,帅位都归人家了,只能拱手站到一边。这时一阵喧哗,凉茂、常林得知消息赶来了,见曹丕已然坐了大帐,心下连连叫苦——大公子啊,你真是自作聪明,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与你们说。”曹丕抽出支令箭把玩着道,“反贼事起十万火急,我决定亲自领兵戡乱。”

常林闻听此言险些一跟头栽倒,与凉茂对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宣不得不说话了:“征叛讨贼乃偏裨之任,杀鸡焉用宰牛刀?在下已调贾信前来统兵,不敢劳将军大驾。”

“哦?贾信何在?”曹丕笑了,“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我虽不曾统兵,但十一岁就随丞相征战在外,春秋射猎未敢疏于武事,难道不堪此统帅?徐护军若不允,那由您统军作战,现在就起兵!”

徐宣真叫曹丕僵住了,他实是有心无力,若真有打仗的本事早就开拔了,还能叫曹丕钻了空子?有心赌这口气过去接令箭,可贼势不弱以寡敌众,国家大事岂能草率为之?徐宣心中急似油煎,只盼贾信快来。

常林稳稳心神谏道:“前日贼在博陵,如今却窜幽州,足见田银、苏伯既乏韬略又无雄心。北方吏民服化已久,又善于守备,贼智小谋大必不能为害。今丞相大军在远,南有孙权是为强敌,公子受命留守,乃天下之重任也。轻动远举灭此小敌,虽克而不武。望将军三思!”

曹丕一心挽回面子,拒而不纳:“此言差矣。我既督留守事务,出了叛乱自然要亲往征讨,这才不负丞相所托。”

常林当红脸的,凉茂自然充白脸,哄着道:“将军所言不虚,但您的职责是留守邺城处置政务,监管冀州之事。如今叛贼已奔幽州,倘若您擅离职位,又不能及时破敌而归,丞相回来见您不在,事务又有所积压,恐怕对将军不好吧?”

这倒是说进曹丕心坎了,现在最怕的就是引起父亲不满,若是一两个月灭不了贼,再把幕府的事耽误了,岂不是作茧自缚?曹丕凝神沉思着,反复权衡利弊。殊不知常林、凉茂更是暗捏一把冷汗,他们说的都是摆得上桌面的理由,还有不能说的理由——曹操就要归来,这个节骨眼上儿子突然夺权举兵,知道的是讨反贼,不知道的会怎么想?倘若他父子之间出点儿什么嫌隙,再有奸人从中挑拨,所有辅佐曹丕的人跳黄河也洗不清。

可这等关乎父子人伦之言怎好说出口?曹丕手捏令箭蹙眉凝思,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唯恐他固执己见惹出塌天大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帐外一声奏报——假司马朱铄进帐跪倒:“贾信已到辕门外,还带了所部数百骑兵,中军士卒已列队完毕,是否准他出征?”

徐宣喜得险些欢呼起来,赶紧奏道:“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请将军速发兵符准贾信前去!”他又把这话扔回来了。

贾信久在河北领兵,士卒多与他熟识,曹丕自知再争下去实在没意思了:“唉……就准他去吧。”

“诺!”徐宣都没敢劳朱铄动手,一把抓起帅案上的兵符,匆匆忙忙奔了辕门。凉茂、常林也都暗甩冷汗,踩着棉花一般退出大帐。曹丕全然不知自己险些铸成大祸,怅然呆坐帅位,仰天长叹:“我欲建功何其难也!”他真的很苦恼,为什么自己运气这么不济,竟一件快意事都做不成呢?

朱铄眼见帐里没旁人了,一猛子蹿到曹丕身边:“公子何必苦恼?领兵打仗又不是好差事,何必去争?就叫贾信去吧,反正打赢了功劳也有您一份。”

“你懂什么……”

朱铄见他愁烦不解,眼珠一转凑到他耳边:“公子莫烦,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您呢!那个侍女的事我打听明白了,乃是先朝南郡太守郭永之女,安平广宗人,名叫郭寰,今年二十七岁……”

“去去去!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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