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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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 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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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叫山嘴巴动了动,原本要说许多的话,但终于,只“嗯”了一声,转身便去西内院了……

卢恩成四仰八叉地躺在棕垫上,一小坛酒被他喝尽了,身子也不冷,扯着雷鸣般的鼾,肚子一下下地起伏着……

“大哥……”

陈叫山轻轻摇着卢恩成的肩膀,待卢恩成睁开眼睛,坐起了,便说,“娘要见你……”

卢恩成揉了揉脑袋,原本想冲陈叫山发火,但一想到陈叫山的话,眼珠子随之一转,从身前的盘子里,捏了一片腊肉,丢进嘴里,大口嚼着,“走”

老夫人看见卢恩成和陈叫山一前一后地来了,原本在椅子上稍歪斜的身子,忽地便坐端正了,用拐棍儿左右敲一敲地面,“坐……”

老夫人要说些什么话,陈叫山大许是晓得,便微微低了头,等着,待着……但老夫人却半天不说话,只是悉数着手里的念珠,手有些抖,似乎那一小串念珠,亦如一庞然大物,令她拿捏不住了……

卢恩成倒是大大豁豁地坐着,用将小指头伸进耳朵眼里,一下下地旋着,末了,取出手指,将指甲上的耳屎,轻巧一弹,随之“噗”地一吹……

“恩成……”

老夫人看见卢恩成那副似无经意,漫不经心的样子,便喊了一声。卢恩成这才坐端身子,叫了一声,“娘。”

“恩成,你晓得你错在了哪里?”老夫人闭着眼睛问。

这叫什么话?

卢恩成有些愕然,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亲娘,喊自己过来,定是要替自己说情的,怎地还反问自己的错了呢?

既是要问错,何必劳师动众的,不如直接给我一枪,脑袋开花,省得我左顾右盼,心神不安哩!

“娘,我……”卢恩成愕然之间,身子前倾了,似要反着质问回去,那激动之情绪,似蓄势的洪水,几欲泄闸了,但一转念间,话至喉咙眼,又顿塞住了……

陈叫山深深地吸一口气,平顺的眉头,微微皱了……

老夫人似乎是惜语如金的,不多说一字,似乎表明着:只问你一遍,你直答便是。

“娘,我……我不该杀人……”

从小到大,卢恩成是最怕娘这种淡然若佛,闭了眼睛,话只说一遍的状态。似乎,这是泰山崩塌之前,那山上的小石滚落,似乎这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前兆,继而便是“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了……

“杀人,只是结果罢了……”老夫人手里的念珠,越数越快,越数越快,额上的一道青筋,有些明明亮亮起来,情绪颇有些激动,“你自恃是卢家人,而以为女学生们,不过平常人家的姑娘……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有恃无恐,毫无顾忌……对吗?”

陈叫山叹一口气,眼睛看向了窗外,目光似乎能穿越无极,直抵凌江,凌江岸边的六号仓房里,那些女学生的尖叫呼喊之声,犹响耳边……

卢恩成抿了嘴,头低了下去……

“所以,这一回不出事,终有一日要出事的……”夫人手里的念珠,终于数得慢了下来,“福报未现,祸根自埋……你造的孽,就是你的报应……”

“娘……”

卢恩成听出味儿来了:原来不是替我说话呀,还是要拿我治罪呀,这……这算哪门子事儿?

卢恩成还想再说更多的话,但老夫人遂即一句话,便将其打断了,“去给你爹上炷香吧!让你爹也知晓知晓……”

丫鬟端来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分放在老夫人、陈叫山、卢恩成身前的小茶几上,半退着又出去了……

卢恩成迟疑了一下,便走到卢老爷的灵位前,抽一炷香,在烛火上点了,躬身,默默念念……

陈叫山站立于卢恩成身后,手执一炷香,等待着……

陈叫山和卢恩成皆背对着老夫人,都没有留意到老夫人的一个细小动作:老夫人将手里的念珠,一伸,伸到了卢恩成所属的那一碗汤圆上方,大拇指的指甲,轻轻一抠,念珠的佛头便被抠开了一个小口子,淡黄色的粉末,遂即洒下来,落入了汤圆碗里,一入汤里,转瞬即溶,汤色未改……

“喝了这碗汤圆……”老夫人吁着长长的气,“从此之后,你们两个,也就不再是兄弟了……”

陈叫山盯着眼睛的汤圆,心情矛盾着,没有去端碗……

卢恩成则似是赌气一般,端起碗来,先吸溜了一口汤,而后,用瓷勺舀了一颗汤圆入嘴,大口地嚼着!接着,索性一气舀三颗汤圆,塞进嘴里,将腮帮鼓得圆圆……

“哎啊……”

卢恩成忽然感觉腹中如刀绞,手里的碗,遂即落地,疼得身子蜷缩若虾……

“大哥,大哥……”

陈叫山急忙上前,一把搀住卢恩成……

卢恩成“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扑到了陈叫山的胡须上……

。。。

第749章买卖来了

卢恩成和六号仓房的兄弟们下葬后,卢家大院的人都担心着老夫人的身体。

然而,老夫人只是话语少了,笑容少了,晚上睡得晚了,早上起得早了,每天念经更多了,手里的念珠,数得更频繁了,除此,倒并无身体不好之迹象……

倒是陈叫山,经过此事后,晚上早早便歇了,早上很晚才起来,除了去古路坝教拳之外,便极少出门,整日里深居简出,不愿接触人,不愿处理琐事……

卢恩成这一去,唐慧卿便不再在卢家大院住,搬回了娘家。

唐慧卿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由此,卢家与唐家这一亲家关系,就此便显得淡漠了去,似是隔着了许多的隔膜……

年关近了,陈叫山破天荒地换了一身新长衫,带着礼物,借着来年正月舞龙闹耍耍之由,前去唐家庄,拜会唐老爷。

唐嘉中和薛静怡的孩子,名叫唐跃龙,这名儿,是唐老爷取的,意蕴明显得很:唐家子孙,该如龙一般刚健!

唐老爷脸上的皱纹,若刀刻一般,越发深了,身子却倒利索依旧,此是因为,孙子唐跃龙长大了,唐老爷开始教习孙子舞龙了……

唐嘉中和薛静怡起先都去了延安,后来,据说又四处辗转,连续几年,都不曾回家,只是在每年唐老爷的生日前后,会有书信寄家来……

因而,在唐跃龙心中,爹与娘的印象,是一沓沓的书信,书信上那一个个黑黑的字……

陈叫山带着礼物,过虚水河木桥时,唐老爷正在教唐跃龙舞龙。ong》

灿亮的阳光下,一老一少,一条龙,一团影儿,晃来晃去,时长时短,时蜷时展……

“跃龙,你看,这右脚不能这么移,要这样……”唐老爷拍打着孙子的右胯,用脚轻轻碰触着孙子的右脚,并作着示范,“不能亦步亦趋,不能刻意去踩点位,那样,龙就没有精神了……”

“爷,那你说,龙的精神是啥?”

唐跃龙今年八岁,鬼精灵得很。有关龙的精神,爷爷已经为他说过了无数遍,只怕耳朵都能听出几层茧了。可是现在,小家伙有些累,便想偷懒,于是便又将这个问题抛出来,让爷爷回答,正可借机偷偷懒,喘口气……

唐老爷没有看出孙子的鬼伎俩,便开始讲有关龙的精神,兴许,即便是看出了,也装着没看出,兴许在唐老爷心里,这个问题,很重要呢

“腾云驾雾也好,呼风唤雨也罢,这些啊,都是龙的表象本事……”

唐老爷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水,原本笑吟吟的表情,忽而淡隐了去,变得庄严而肃穆,抬头望向天际,仿佛那天上,正有一条龙,乘风欲来,“真正意义来说,龙,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神,心念,心盼……我们祈愿到哪里,龙就能飞舞到哪里,将那事儿促成!”

“所以,龙的精神,首先就应该是成人所愿,积极的,祥瑞的,吉昌的……”

“爷,我听不懂……”唐跃龙歪着脑袋说。

唐老爷正说到兴致处,忽闻孙子来了这么一句,脸上庄严肃穆的表情,遂又淡隐,倒笑了,“懂了也说不懂,磨洋工耗时间,你当我不晓得?”

爷孙俩哈哈地大笑起来……

“唐叔好!”

陈叫山提着礼物进了院子,同唐老爷打着招呼,唐老爷一怔,转身便拱手以礼,“陈先生,好久不见……”

只这一句,便显出了一种因于生分而成的隔阂了。

以往,唐老爷皆称呼陈叫山为“叫山”的,如今,倒成了“陈先生”。

唐跃龙倒是乐呵了,这一下,就不用舞龙了,可以休息了。

“陈伯伯好!”唐跃龙走到陈叫山身前,仰头脑袋看陈叫山。

陈叫山摸在唐跃龙后脑勺上,“跃龙,跟着爷爷学舞龙啊?跟伯伯亮几招?”

唐跃龙一听,心说:冲着你来,我能休息了哩,你倒好,还又提这一茬。

唐老爷看出孙子的心思,便说,“陈先生,走,屋里坐……”

在客厅坐定后,唐老爷招呼陈叫山喝茶,之后,便再无更多话语,客厅里只是两人“噗噗”的吹茶气之声,“嗤嗤”的茶盖刮磨杯沿之声……

“唐叔,开年闹耍耍……”

陈叫山话刚起了一个头,唐老爷便微笑着将其打断了,“呵呵,陈先生,我老了,跳弹不动了……”

“唐叔,闹耍耍嘛,图个热闹,你给大家伙指点一二,交代交代就成……”陈叫山笑着说,“你看,再要不了几年,跃龙也就能跟我们添把手了……”

这话唐老爷爱听,脸上顿生欣慰之色,“这鬼娃,脑壳活络得很,就是怕累……”

陈叫山与唐老爷坐着聊天,一来二去,气氛慢慢便就转了融洽,话也越来越多,笑声不时传来……

“先生,先生……”

两人正在聊着,卫队一位兄弟忽然急慌慌地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先生……来来来了大买卖了……”

卫队兄弟说,打东面来了一伙当兵的,说要卢家船队帮助其收购一批铜器,用船运到金安城去。

“铜器?”陈叫山疑惑着问,“运多少?”

“那个当兵的头头说,不限量,越多越好!”

唐老爷也颇为疑惑不解,“当兵的要啥铜器哩?”

“我一听说有大买卖,就急着过来了,也没顾上细问……”卫队兄弟坐了下来,呼吸慢慢调匀了,“再说,人家是长官,常客首接待哩,我也不大好问人家……”

自日本人占领了武汉,长江航运被封,甚至一部分的日本军舰,直接驶入凌江,开至女儿梁一带,两江航会的买卖几乎就陷入了停滞状态。

由此,陈叫山和唐老爷都理解兄弟们的心情:这就好比久旱之下,忽然来了一阵急雨,大大地缓解了旱情。难怪这位兄弟跑来报信时,跑得那般快,那般急匆匆呢……

陈叫山只得起身与唐老爷告辞,“唐叔,闹耍耍的事儿,还望唐叔多多费心思量一下,回头我们定个大致的谱出来……”

陈叫山遂即与卫队兄弟赶回城里,刚入城中,便见街上许多人都提着铜锅、铜勺、铜铃铛,兴冲冲朝卢家大院而去……

。。。

第750章征收铜器

“铜勺,铜锅,铜铲子噢,铜佛,铜仙,铜观音,黄铜,红铜,紫色铜,一律都收噢……”

陈叫山看见一个胖墩墩的士兵,帽檐歪歪,站在卢家大院正门前,扯着大嗓门在喊着,“多不嫌多,少不愁少,有一收一,支援抗战噢……”

沿着卢家大院外墙,站立一排国。军士兵,但军容不整:有的帽子在头顶,有的帽子在手上拎着;有的把枪扛在肩膀上,有的把枪杵在地上;有的裤管松开,有的缠着绑腿;有的身子尚算端正,有的站得歪七扭八……

大门内,卢家许多的人,也齐刷刷地站着,定定看着胖墩士兵的背影,看着纷纷而来的乡亲们……

胖墩士兵的身侧,摆放着两个大的簸篮,待许多乡亲们提拎着铜器,在大门前站定了,胖墩士兵却又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支援抗战,责无旁贷,所有铜器一律暂发凭单,不付现钱噢……”

人们顿时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胖墩士兵从裤袋里掏出一把米黄色的长绺绺纸条来,乍看如符条一般,在手里一挥,“都上前交喽,交喽交喽……”

见乡亲们如桩一般站立不动,胖墩士兵便将凭单放下来,“等打了胜仗了,乡亲们拿着手里的凭单,都可兑付钱的……这只是暂时……”

有人开始拧转身子了,有人的嘴巴噘起来了,而更多的人,开始抱怨起来了

“哪有收东西不给现钱的?没这道理的嘛……”

“吆喝的时候咋不说清楚,把人召来了,就成了这儿了?”

“到时候兑付?谁个晓得到猴年马月了?”

“隔夜的金,不如到手的针,日弄人哩嘛……”

“就是到时候了,人家不认账,满身是嘴也说不成了……”

陈叫山眉头皱着,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了,便几步朝前走,卫队兄弟在前分拨着人群,“让让,让一让,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乡亲们看见了陈叫山,便纷纷向陈叫山抱怨控诉起来了,“陈先生,我们当是你发起的呢,你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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