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百上千万,当然,钟岳眼下的目标可不是一下子就越到国内一线书法家这么高,能够赚些润笔费也是挺好的。
    换去身上的麻布衣,钟岳拿了张百元大钞,准备去乡里的小店买条黄山,又提了两瓶二锅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肉痛这一百块,但是为了书法大家的笔法,怎么也划得来。
    小店的胖婶将酒递给钟岳,冷冷一笑。
    “阿岳真是出息了!你可怜的爹一走,你就学会抽烟喝酒了?现在大学也不去上,整天混吃等死?真白费了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当初凑钱供你上大学!”
    “胖婶,不是的。这烟和酒……”
    “不用跟我解释。你是大学生,胖婶我没文化,你自己要做什么随你吧。你那老娘嫌你爹没出息都跑回娘家了,我又不是你的娘,不说了,拿走吧。”
    钟岳讪讪一笑,只好拿着烟酒,灰头土脸地走出小店。这不出人头地啊,在乡里都受尽白眼。
    钟岳提着酒,走进了张伯家的门。
    “哟,小岳,你怎么过来了?”
    “张伯,给你拿了点酒跟烟。”
    坐在院子里抽着土烟的张来福一看到钟岳手里提着的那条黄山,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不逢年过节的,你送我这烟酒干什么?我一个没有用的老头子,这辈子都没人巴结过我。”
    钟岳将烟酒放在那张小木桌上。
    “张伯,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您是不是在Z县做过宣笔?”
    “咋的?这都是老黄历了,提这个做甚?”
    钟岳嘿嘿笑着,“我就想跟您学这制笔的手艺。”
    张来福一愣,将土烟灭了,笑得黄板牙都露了出来,“小岳,我没听错吧?制笔手艺?现在都是机器加工了,谁还去学这没用的玩意儿?你一个大学生,不去城里读书,要跟我这糟老头学制笔的手艺,真的假的?”
    “我这烟酒都送来了,张伯,您就教我吧。”
    看着系统的提示,机器制造的毛笔肯定是不行的,这还得手工制造才行。
    “呵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罢了,不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也得看在这两瓶酒跟这条黄山的面子上,我答应你了。”
    “真的?”
    “那还有假?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儿赶早再过来吧。”
    钟岳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张伯,为什么要等明天啊?”
    张来福拧开了二锅头的瓶盖,将酒倒在那铁盖子上,小嘬了一口,“明早赶集去啊,记住喽,带钱。”
    “哦……”
    钟岳一想也是,制笔也得买东西,“那张伯,咱们可说定了,不许反悔啊。”
    “唉,我能反悔什么啊,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往城里跑,宁可搬砖也不愿意回乡下的,你能想着学我这门老手艺,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会这门手艺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指不定哪一日,咱们这些老骨头都死了,这老祖宗留下的手艺都失传了。不过我可得跟你先说明白了,这学制笔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学,你就得给我学明白喽,听到了没?”
    “嗯。”
    钟岳见到张来福答应得如此干脆,也就放心了,这笔法,应该是有着落了。
    钟岳回到小荷山的时候,便见到好几个乡里的人围在自家院子前,便加快了脚步。
    “小舅?”
    穿着皮夹克,蹲在石头上抽烟的中年男子掐灭了烟头,跳下了石头,朝钟岳走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
    钟岳对于他母亲的这个弟弟印象很不好,当初逼着让他爸妈离婚的,就是这个爱管闲事的小舅子。游手好闲,整天在县里鬼混。
    潘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阿岳长大了啊,个子都比我高了。”
    “有事说事,是不是我妈让你来的?”
    “对。”
    “我妈她有什么事吗?”
    潘伟说道:“昨天听县里的人说,你们家井里挖出了宝贝,都送到市里去了?”
    “我妈她怎么了?”
    “你妈生病住院了,现在急需钱住院,你也知道,家里头没多少钱,所以要来借点钱。”
    钟岳心里一慌,“住院了?是肠胃炎又犯了吗?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阿岳,你也知道,你外公外婆一直不认你爸跟你,我这带你去医院,二老心脏本来就不好,万一给气着了,这再出点什么事,我可真就没什么辙了,昨儿个县里应该有发钱吧,快借点,你妈等着动手术呢。”
    钟岳连忙开了门,跑进了屋里,立马又冲了出来,“就两千多了,够吗?”
    潘伟脸上略带失望,“这县里也真抠搜的,这么大个宝贝,居然就给两千,打发穷叫花子呢?行吧,这钱我就先借走了,垫付个手术费应该够了。”
    潘伟揣了钱,就要离去。
    “小舅,我妈她……在哪个医院?等外公外婆不在医院的时候,我好去看看她。”
    潘伟眼神闪烁,“还能在哪儿,县里的医院呗。走了啊。”
    在乡里人指指点点下,潘伟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小岳啊,你怎么这么傻,你妈都丢下你了,这早就没关系了,这钱也不打个借条,被那混子拿走了,诶,说你什么好呢?”
    “就是啊,谁知道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你这着急撂荒地把钱借出去了,将来要不回来怎么办?”
    钟岳看着消失在桃花林的摩托车,心里叹道:不管怎么样,她是我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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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赶集
    “你小子,让你起早点,还这么晚!”
    钟岳打着哈欠,“张伯,这还不算早啊,这才五点。”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五点?要是搁以前,这会儿都下地干活了,哪家不是三四点就起来的?”
    “……”
    钟岳伸了伸懒腰,现在谁还三四点起来,这不有病么。
    “走吧,咱们去马家沟。”
    “去那儿干什么?进城里不是更近吗?”
    张来福烟锅子敲了敲钟岳的后脑勺,“你小子这还没学本事就跟师傅抬杠呢是吧?要搁以前,哪家的徒弟,师傅讲话敢插嘴的。你要学制笔,就跟我走。”
    “哦……”
    “把那个竹篓背上,我路上跟你讲讲这个制笔的功夫。”
    钟岳将那个有些陈旧的竹篓背在身上,跟着张来福出了门。
    “这个制笔,要用的材料主要是两类。笔杆一般就是用木管或者竹管,那些什么瓷器、玉啊这些的,华而不实,我就不细说了。”
    钟岳回想着当初家里的那些毛笔,也都是木管跟竹管的,这初级毛笔制作,应该不会太难,“张伯,那咱们是要去买什么?”
    “兔子。”
    “兔子?”
    张来福点了点头,“笔杆的材质对于一支笔,只不过是价格上的高低,真正判断一支笔优劣的,就是在这笔毫上了。现在做笔,分软毫跟硬毫两种。软毫用到的羊毛,这个倒是不用买,去杀羊的地方讨一些来就好,咱们宣笔最精品,最畅销的就是紫毫笔了。这紫毫,用的就是兔毛。马家沟那里的兔子,都是从Z县那里买来的兔仔,用这个兔毛做出来的紫毫笔,才能算是真正的宣笔。”
    “张伯,我听说还有用黄狼尾巴上的毛,还有什么石獾的毛做的笔,那样子是不是价值更高一点?”钟岳心里想着,就算手艺不过关,咱们用品质取胜,多少加点分,能够达到初级毛笔的标准就好。
    张来福搭了辆三蹦子,跟钟岳一道坐了上去,“跟我较劲是吧?这石獾、黄狼,有那么好弄到的?当年我在制笔厂的时候,这一百支笔里,九十九支都是紫毫跟羊毫的,你说的狼毫跟獾毫,按乡里那些把头发搞得跟刺猬似的后生话来讲,就是非主流。”
    “……”
    钟岳呵呵一笑,这是要把葬爱家族都给得罪光啊。
    张来福点上一根黄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现在除了紫毫跟羊毫,还有兼毫,就是那兔毛跟羊毛混在一起的,什么九紫一羊,七紫三羊的。”
    开三蹦子的也是准备去马家沟买草药的,插话道:“唷,张叔您这是准备重出江湖了啊。”
    张来福吸得烟头火星直冒,“喏,带徒弟呢。这做笔的手艺,要失传了啊……”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钟岳嘛,不是去年考上大学了?怎么回来跟张叔学做笔了?”
    钟岳如今在乡里,也算是有点小名气,毕竟出个大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给我爹守孝呢,暂时休学,等过了三年,再去读书。”
    钟岳嘴上说是守孝三年,可是他明白自己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觉着自己读大学,怕钟家这书法传承断了香火,迫不得已,才用守孝三年的说法,让钟岳安心在这山沟里,钻研书法。
    不说钟岳能用这三年做出多大的成就来,但是至少不能忘记钟家的书法传承。若是之前,钟岳还觉得自己那点三脚猫的书法造诣,怕是要给钟家丢脸,但是现在有了笔法系统,他很有自信,绝对能够重振钟家的书法!
    “唉,老钟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个孝顺的儿子。”
    “罗叔您可别这么说,我爹生前没能享福,已经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愧疚了,至于这守孝,也就是能了却我爹的心愿,至于其他的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多想过。”
    张来福点上新烟,拍了拍钟岳的肩膀,“好了,不说这些了。”
    “我说老张,宣城那制笔厂现在还开着?”
    “嗯,开着呢。不过生意不景气,现在都是做些工艺品,毕竟都不是那个年代了,除了练练书法,谁还用毛笔的?”
    开三蹦子的老罗接过张来福递来的烟,跟嘴里叼着的烟头一对接,吸了两头,将烟头吐到一边,“也是,你说现在这毛笔,利润也不高,谁还回去雇人再手工制笔。”
    “有些活只能手工来做,现在市面上的毛笔,大多都是次品,那些真正卖得贵,用起来得心应手的,还是厂里那些老师傅手工做的笔。你跟我学个三年五年的,将来出师了,也有个养家糊口的手艺。”
    “三年五年……”
    “怎么,嫌时间长?这笔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车子一个刹车,停在了赶集的路边,老罗拿链子锁上车,“老张,我先去抓婆娘喝的汤药,咱们两小时后在这里碰头。”
    “嗯,阿岳,跟我走。”
    钟岳跟着老张,在集市里逛着。
    “新鲜的杏子,买点尝一尝?”
    “刚摘的油菜,这背着露水的呢,好吃,自家吃的,没打农药的。”
    “……”
    钟岳很喜欢这样热闹的赶集场面,东张西望地。
    “跟点紧,别走丢了!”
    张来福两手负背,朝身后吆喝道。
    两人来到一家卖家禽的地方。
    “唷,这不是老张叔嘛,好久不见了啊。”
    “强子,有老兔卖嘛。”
    穿着件汗背心的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您这是赶巧了。这老兔肉柴,一般都是没卖的,昨儿个刚刚收了一对,喏,在那儿呢,您看看,怎么?又干上老本行了?”
    张来福嘿嘿一笑,从兔笼里提溜起一只兔子来。
    “够肥的啊。”
    “可不嘛,不过养这么大,肉都柴了,不好吃,您要啊,两只,一百块拿走,怎么样?够仗义吧。”
    张来福将兔子放回兔笼里,丢过去一根黄山烟,“你跟我打马虎眼呢,两只,八十。”
    “哎哟,老张叔,八十真不能给啊,小本买卖,哪有你这么讨价还价的?”
    “我这当年在Z县搂草打兔子的时候,你小子还在河里捉泥鳅呢。这老兔什么价,我会不知道?”
    钟岳蹲下来,拿了点香椿叶儿喂起了兔子,听着两人讨价还价。
    “您那是去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养兔子的不比以前了,成本大,销量还不好,这兔子啊,也是从散户手里头收上来的,这样,您啊,也甭跟我较劲了,九十,就九十,成不?我这也折本钱了,总不能让我亏太多吧。”
    “阿岳,给钱。”
    强子看了眼蹲在地上喂兔子的钟岳,笑道:“哟,这是新收的徒弟?”
    “强哥好。”钟岳将一张百元大钞递到强子手里。
    “跟着老张好好学,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动不动就想着赚大钱,这钱哪里是这么好赚的,找你十块,收好。”
    “强子,兔子给我宰了,记住喽,别把这毛给我弄脏咯。”
    “好嘞,加工费,十块……”
    “我锤烂你个瓜娃子!”
    强子一下躲开,笑道:“开玩笑,开玩笑。我哪里敢收您老的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