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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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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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闻言呵呵干笑三声:“好说,好说。”接着立马转移话题:“听说你解读了阿儇的芯片?”

那芯片上记载的,是她的记忆。

沈轩透过玻璃望着那张雪白的小脸,不说话。

博士叹道:“以你的脾气,定是将其消除了吧。”

出乎意料地,沈轩却摇了摇头。

“请问”,博士一脸诧异,上下打量沈轩:“你当真是那个以铁石心肠冷面判官闻名遐迩的沈轩沈议员么?”

沈轩闷了半响,才道:“你若也读过,便不会这么说。”

博士凝神看了沈轩好一会儿,忽然大力拍上他的肩膀:“好小子!以前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人类,原来,是我错了!”

沈轩悻悻道:“多谢夸奖。”又忍不住叹口气:“为她好,理应消去,免得她醒了之后又跑回异次元,坏了禁入的律条。”

博士沉吟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呵呵一笑:“有关异次元的律条很长,容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这一年,我简直过着像骡子一样的生活。

课题堆地跟黄山一样高,每个都是加急忙地我双手双脚钳起,一天二十四小时作四十八小时也不够用。

沈轩冷眼旁观,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只管将一个又一个课题丢过来,叫我卖命。

我长期睡眠不足,没有假期,心情极度恶劣,就差举白旗。

不过这样也好。

忙了,就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东西,头一沾枕头立马睡着,半个梦也无。

我很怕做梦,怕梦见一些遥远又熟悉的东西,然后,心底就莫名地抽搐、狠狠抽搐,直痛地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跑去找小朱。

“阿儇!你回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鬼地方了呢!”他一见我,立马扑出来。

上来就咒我死?我皱眉,满脸黑线。

马氏在他身后,掩面而笑。

“你们聊,我去沏茶。”马氏朝我点点头,退出门去。

“你的老婆会吃醋。”我将那两条猿臂拉开。

“我的老婆最听我话,十二万分的贤惠。”小朱向我眨眨眼,拖我坐下,接着一个巴掌伸到我面前。

我一愣:“啥?”

“今儿没有?”小朱两边眼角吊起:“以往你来,都有礼物!”

“最近没什么好案子。”我按了按太阳穴:“赤壁一片火海,烧地啥也不剩,秦始皇焚书坑儒叫我反胃。。。哪还有什么心思选礼物。”

“没劲。”小朱随手抓了把瓜子嗑:“话说你也有一年多没来看我了,难不成就忙这些无聊事儿?”

桌上的桂花糕散发着久违的香味,我默默地拾起一块吃了:“接了个挺麻烦的差事,出了趟远门。”

“哦?”小朱一听便来了兴致:“有啥新鲜的奇闻异事,快说来听听啊?!”

我怔一怔,道:

“我找到了能与你老婆手艺媲美的桂花糕。”

“哦,还有呢?”

“唱过一种‘桂花酿’,听说乃以心所酿,所以滋味特别不同。”

“啊,还有呢?”

“即使有人在你面前喝地多醉都不要乱说话,因为世上真有千杯不醉这回事。”

“哗,还有呢?”

“原来,玫瑰并非独秀一枝,有时兰花的香,比玫瑰更加悠远流长。。。”

小朱忽然不问了,他看着我半响,轻轻道:

“阿儇,你哭了。”

我一摸,满面的泪。

刹那,一切刻意的舍弃、遗忘、沉淀顷刻间去而复返,费心掩埋的记忆自海底深处缓缓地浮上来。

澈如泉水的清眸,低沉而明亮的嗓音,修长干净的手指,春风般温暖和熙的微笑。

飞扬的白衫,陨落的玫瑰,冷冽中带着凄凉的秋风,融了血犹自躺在地上泛着银光的长剑。

垂下的素手,合上的双眸,那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他的泪,缓缓滴落在她的脸上,很冷,很冰,很痛。

原来,我什么,都不曾忘记。

小朱走到我跟前,叹口气:

“我的袍子虽是新做的,但为了你也舍得,随你怎么擦都行。”

于是,我当真将他的新袍子擦尽了眼泪和鼻涕。

小朱拍拍我的肩膀:“若实在舍不得,不如回去吧,否则往后的日子,你怎么过呢。”

“回不去了”,我一脸黯然:“师傅他们不让我回去,我没法回去。”

“那你就自杀、绝食,看他们让不让步。”小朱瞪眼道:“一哭二闹三上吊虽老土了一点,但土方之所以是土方,就因为千年有效。”

我不由破涕为笑。

小朱朝我眨眨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给我听听,让我好生给你把把脉,免得你叫人骗走了还云里雾里。我先猜猜阿,他呀,一定文武双全,温柔似水,情比金坚,指不定,还有一双会笑的眼睛?”

还小子,我什么都没说,他就已中了八九分,是个人才。“若非朱棣太厉害,你与你的‘秀才朝廷’,定能发扬光大。”“我却感激你救了我出来。”小朱微微一笑:“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谁当皇帝不可以?”马氏掀帘而入,朝小朱温婉道:“我想听这话,都好多年了。”小朱一把搂住老婆大大亲了一口:“那往后我天天说给你听啊!”马氏满脸通红,猛推他:“干什么呢?有客人在。。。”

“儇儿不是外人。。。”

我也不是头一回看见他们唧唧我我,但今天,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酸。

那个曾如此温柔待我之人,现在怎样了?

他过地,好么?

“喂喂,阿儇?!”

“啥?”我回神,瞧见小朱的双手在我面前直晃。

“唉呀——”小朱摇头晃脑地叹气:“遭了趟情劫,脑筋就不灵活了。我是在问你,明朝到底兴旺了多少年啊?后头是啥朝代啊?”

我撇撇嘴:“你现不就在明朝?自己不会看么?”

小朱蓦地脸色发白:“你。。。现在是‘宣德’年,朱瞻基刚刚继位。。。”

呀,我的脑筋果然不灵活了,明朝灭亡是朱由检的事儿,距今还有两百年呢。

“放心,到那会儿你早作古了,想‘反清复明’还轮不上呢。”我随口道。

“‘清’?”小朱眼睛一亮:“是后朝的国号吗?”

我懊恼说漏了嘴,忙顾左右而言它:“你不说要去贵州白云山游历么?几时动身啊?”

小朱一甩袖子,气道:“又岔开话题!”

“哎哎,不才说谁当皇帝都可以,两袖清风乐得闲么,难不成只是说说的?”我无奈摇头:“莫忘了,为了将你带到二十五年之后的明朝,我可是整整停薪一年之久——好歹看在这份儿上你就莫为难我了吧,泄露天机我会被上头劈死的!”

小朱面色稍霁,我又哄道:“既卸了担子,你叔侄也都把天下治得不错,你就省省心,带上漂亮老婆四处云游,看看你朱家的大好河山,过过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顶好么?”

“儇儿这话我爱听。”马氏嫣然一笑:“我们下月便去白云山,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就来找我们玩吧。”

小朱听见老婆这么说,立时一扫阴霾,朝我笑道:

“一定要来啊!我在白云山,替你留一间屋子。”

回到实验室,一推门,便看见沈轩斜倚在沙发角上,左手一杯英国伯爵锡兰红茶,右手不停敲击键盘,一脸全神贯注。

“回来了?”他没抬眼。

“嗯。”我应了一声,倒杯茶坐在他对面:“又有什么要紧的课题么?”上头若是没交代任务下来,一般请不到他的大驾。“我的行程已满”,我说:“起码三年之内都别想放假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十分不以为然:“三年?记得我上次放假,你中学还没毕业呢。”

我低头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玫瑰花瓣:“你读书年年考第一,工作之后亦持满分业绩,二十五岁就进了董事局,如今局里能与你平起平坐的都是叔辈。。。我怎么好同你比。”说完,不由从心底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都是事实。

所谓人才,世上有两种:天才、苦才。

沈轩明显属于前者,我,则属于后者。

譬如,一套科研书,他随便扫一遍,满分。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从头读到尾再从尾读到头,九十八。往后的十年我都为了这两分不懈努力,然而始终只做到了优异。但沈轩,他不是可以用优异来衡量的人,他是不同的。

“这种口气,一点也不像你。”他站起,迈着两条修长的腿走到我面前,蹲下来:“以前,你一定朝我不屑地撇撇嘴,一脸冷笑:‘你是超人,但我不是女超人’,哪会说出这等泄气的话。”

我垂首握着茶杯不出声。他看着我,递来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我拆开一看,‘噌’地跳起来:“这是什么?”

“上头给的。”他合起袖珍电脑收进西装口袋:“‘流光’对政府各项研究至关重要,你舍身保护国家财产,理应受到表彰,再者近年你完成了那么多课题,尤其元朝皇陵之谜及解读清雍正那两大头条,另考古站和文育站突破瓶颈,其他相关部门也一佑快了科研进度,上头很是满意。”

我指着信纸,双眼瞪地铜铃那么大:“可是这个。。。这个是。。。”

“这个是‘流光’的终极密码,知悉的人地球上就三个,邓博士,我,还有你”他微笑:“你那普通密码只能去到已存史册,但终极密码,却是哪里都可以去的。”

我一脸不敢置信,几乎是手足无措:“这个。。。以我的资历。。。怎配地起这等荣耀。。。”

“也不是白给你的。”他双手环胸:“从此刻起,请取消所有假期,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忠心不二毫无怨言地为本站挂帅,等到了年底若拿不下三座大奖,小心我注销你的权限。”

“啊。”我仍有点呆呆地,疑是做梦。

“还有”,他伸出指节敲敲我的脑袋:“我已拿了三个月大假环游地球,第一站是尼亚加拉大瀑布。博士说‘伊丽莎白号’许久没出港了,借此机会非得一试身手不可。”他拍我的肩膀,笑容意味深长:“我俩不在的时候,‘流光’就由你照顾了。”

我倒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喉咙一哽,两个水龙头不听话地哗哗冲下。

他掏出一块手绢贴上我的脸:

“本想消去你的记忆,幸而没有”,他叹口气,轻轻道:“阿儇,你现在,可比从前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了。”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暖风醉人人亦醉,醉中尤闻百花香。

庭中,一棵盛放的兰树下,斜倚着一个白衣公子,一手执壶,一手抚琴,从指间流淌出的音律很是混乱——时而激昂四射,时而冷寂萧索,时而风花雪月婉转缠绵,时而肝肠寸断孤苦悲凄。脚边,空酒壶已堆了一地,然这白衣公子的眉眼之间,仍是一派清明。

不远处,有一个人站了许久,那人一身灰色道袍,颈项挂着佛珠,却未剃度,显是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他掩在树后默默地看着白衣公子,几番欲上前,却始终迈不出脚步。

最后一壶酒,终于也见底了,白衣公子叹口气,抱着琴慢慢站起,不慎一脚踏在其中一个空酒壶上,身子蓦地一歪。

那个人冲上去扶住了他。

“即便无人相扶,我也不会跌倒。”白衣公子闪到一边,淡淡开口:“我的身子,还没废到那个份上。”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容儿”,那人追上几步:“我知你不愿见我,但有些话,我一定要对你说。”

“是,太皇有话请讲。”司马容叹口气:“微臣洗耳恭听。”

尹韶凌望着司马容,满脸无奈:“容儿,储君之位由你来当,我并非没有想过,你具治国之才,又有容人之量,无论谋略还是胸襟,睿儿都始终逊你一筹。。。我的皇位若能由你继承,此乃本朝之幅,将来一统五国,指日可待。但睿儿身为正宫太子,素来敬孝无过,我实无理由。。。”

“太皇莫给微臣找麻烦了。这话若是让新君听了去,免不了又跑来闹我一闹。”司马容神情冷淡:“我自己倒罢了,反正已是半个废人,左右没什么受不了得,只怕连累我母妃,他生前受苦良多,若死后还要受人蜚语,实为我这个不肖子的罪过。。。如今我已无所求,只盼她终得平静安宁,至于是否能够迁葬皇陵反倒其次——相信母妃泉下有知,也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尹韶凌眼眶一红,哽声道:“容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是我害了你们母子。”

司马容淡淡道:“这些年母妃长眠于佛门清静之地,相信已获永生。至于我,多年来相爷待我视如己出,王爷更是百般疼爱,我由这样好的两个爹爹护佑长大,实不能奢求更多。”

尹韶凌一呆,瞬间脑海中回响起尹韶风临行前的一句话:“我或许一生都输给了你,但你有一样永远也比不过我,我有容儿,他肯叫我爹爹。”思及,心口如中一拳,痛地泪水夺眶而出:“睿儿恨我,你也恨我,这是我的报应。”

司马容转过脸去。

“我。。。是天底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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