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腼腆地笑笑,溜到了敛妃身边。
    “早去早回。”敛妃微笑。
    “母妃……”琉漓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敏感到他神色有异,敛妃微微一愣,然后释然地笑了笑。
    琉枢觉得奇怪,在他的印象里,琉漓太子还没有这么沉着脸过。
    “我们要去哪儿?”他悄声问,本没有期待他兄长的回答。
    琉漓站住了,低头看着抬头看他的琉枢。
    这孩子有点紧张。天生的敏感能力啊。
    琉漓记得朗妃,一个很敏感的女人,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列帝容不下其他人。她和琉漓的关系很淡漠,就像是陌生人。只除了,她生产的那一天。琉漓至今记得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和自己抱在怀里嗷嗷哭泣的琉枢的声音。
    “那怪物不是我生的!我没有魔鬼的血统!我不是魔鬼的后代!”
    癫狂般的辩解在琉漓的耳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小时候的琉漓,就觉得这个刚出生的弟弟身上全是毛,很柔软很可爱,一点也不明白朗妃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这个弟弟。那个时候琉漓没有注意到后来被命名为琉枢的孩子在经过他的手之后全身上下的毛都不见了,变成了匆忙赶来的列帝和众人看到的白白胖胖的婴儿了。
    失魂落魄的朗妃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大笑了起来。不需要医师前来诊断大家就都知道朗妃疯了。列帝之后命令将朗妃软禁在她的宫殿内,让御医不时前来诊治。到她失踪之前,她的精神都没有恢复过。
    朗妃有一头棕色的长发和淡蓝色的眼眸,外观看来也和东洲人有明显的不同。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她是个美人。一个拥有奇怪血统的美人。
    琉枢的外表和这里的人一样,都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就是在五官轮廓和比例上和他母亲很相似。男孩子都比较像母亲,不是吗……
    “琉枢。”琉漓太子蹲了下来,和自己的五弟交换着目光,轻柔的声音尽可能地平静,“你还记得你的母妃吗?”
    “母妃?”琉枢不明白,“母妃不是和六弟在殿里?”
    “琉枢。”琉漓深蓝色的眼瞳里流转着淡淡的悲哀,“我们要去看的,是你真正的母妃。”
    那真切的悲哀冲击着琉枢的耳朵,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一瞬间恍惚得好像隔着水流在看东西一样……
    在遥远的天上界,是真的有谁在隔着清浅的水流在看着他们。
    “你在担心?”说出担心的那个人紫色的衣服接近黑色,冷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那语气就好像是在评论地上的草是绿的一样。
    伸手抚平了水面的波纹,那略略带着扭曲的画面也消失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天界廷臣回过头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你管得太宽了吧,紫微星君。”
    紫微星宿,向来是管理天上界紫微桓星宿的神君,同其他星神一样力量来自于远古,只要紫微桓中还剩下一颗未陨落的星辰,他就能永存天地。
    微微侧过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紫微星君的嘴角勾了勾,“你好像做过什么有趣的事,天市星君?”
    天市星君的脸色一变,“你知道些什么?”
    “呵呵。”紫微星君笑了笑,那笑意一点没有到达眼底,“我知道得比你想象得多。既然应天帝陛下不在,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比较好,不是吗?”
    紫色的华服身影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身后的天市星君一脸阴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上界有天上界的问题,在人间的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渡过他们以为尚属正常的岁月……
    朗妃的葬礼用去了两天的时间,算是半公开的,起来参加的,除了皇家的人以外,就只有一些顶尖的官员。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多余的波澜。沉默是这个葬礼上最大的特点。
    琉枢面无表情地关注着全过程,棺材里的,是一具骷髅,他不能从白骨上看出自己母妃以前的模样,也不能去责问母妃为什么要抛下自己。
    琉漓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担忧的目光不时从五弟身上扫过。朗妃离开的时候他还年幼,有好多事,是孩子不能理解的。
    简单,但是不失隆重的葬礼结束之后,作为朗妃唯一的儿子,琉枢仍然是要戴孝过七日的。琉漓把他送回了敛妃的殿里,看着敛妃小心地拥着五弟回里面去,整整操劳了两天的琉漓回到了两晚上都没有回的寝宫。
    “昔桃,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他挥挥手,让一直陪着他的女官赶紧去休息。
    “那么您也早点休息。”女官行了个礼,退下去了。
    琉漓都累得不想说话了。勉强提起手来解麻衣上的扣子。
    “太子殿下。”
    突然的说话声要让琉漓混沌的脑子进入状态还要过上片刻。
    心魔的面容在他面前放大了,“我不知道您有孝在身。”
    “你就是知道了也还是会来的。”他来早了一天。
    心魔大笑起来,“您真了解我,太子殿下。”
    琉漓扯动了一下嘴角,“说吧,你来这么早有什么事。”
    “您可不太认真啊,太子殿下。”心魔把手里攥着的东西递到了琉漓面前,“您觉得这是什么呢?太子殿下。”
    琉漓眼光一闪。那是他写给师傅询问的信件,居然被心魔截下来了。要想再给师傅写信求助恐怕来不及了,不光时间来不及,心魔也不会让他成功。那么……
    “你可没说我不能向先去问问别人啊。”装傻他可会。
    “呵呵。太子殿下您真有趣呢。”心魔笑得眼睛弯弯的,“您不知道,我对您的兴趣都快超过那个鲛人孩子了。” 
    
 
 
 
 
 
    
 
 
    
 
    
 
  
 
      
 
  
    
 
 
卷一 青雷 第二章  巡天礼(上)
第二章  巡天礼(中)
“多谢赞美。”琉漓越来越没精打采。他可不是魔物,不用睡觉只用考虑阴谋诡计就能过活。他需要休息,尤其是连续忙了两天两夜之后,“你到底想怎么样,快说。”等不到某魔走人的琉漓太子脸色不善起来。
    心魔心里一惊,隐约地有一种压迫感,他收起了笑脸,冷冷地望着琉漓,“我是来听太子殿下的回复的。”
    琉漓摆正了姿势,回望他,“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答应的是明天。”
    “太子殿下,您做的事催促了我啊。”他扬手,手里卷成条状的信落在了琉漓坐着的床上。
    琉漓看也不看,“我的信没有送到,你也没有必要提前来等回复。”
    太子的态度居然比上一次强硬了。心魔反而有些吃不准,“您确定明天能给我答复?”
    “我确定。”琉漓的语气不耐烦起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我要休息了。”
    第一次,心魔有被人赶出去的感觉。
    “那就告辞了!”他转身就走,居然也忘了自己是魔,不需要用走的。
    琉漓倒到了床上,这下连外衣也不脱,直接见周公去了。睡觉最大,谁也别来烦他……
    阳光照到了眼皮上,隐隐地在眼前映照出一片血红。有些像眼前燃烧的火焰……那种温度让琉漓醒了过来。
    “太子殿下醒了?”模糊的人影发出了昔桃女官的声音。
    “什么时候了?”琉漓可没有忘记自己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快午时了。”女官轻轻地笑出声来,帮坐起来的琉漓换下孝服,“您也真是,这衣服怎么也说着睡了。”
    “那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朗妃也算是我的母妃。”戴一夜的孝有何妨。
    “五弟……”他说了两个字,又停了下来。
    “放心吧,我先前去看过,睡得可香了。”昔桃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女侍,自然知道琉漓想问什么。
    “嗯。”把素袍穿好,琉漓用平常用的丝巾扎起了头发,“昔桃,等会儿我要接待一位客人,你让殿里的人都退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以前由于太子的师傅的关系,时常有一些各界的异士前来,昔桃也不是没有见过,见过一次就知道这种情况绝对有让众人退避的缘由。这次又是哪个要来?昔桃整理妥了琉漓的衣物,行了个礼就退下了,顺手还帮琉漓带上了门。
    宫殿里安静下来了。
    琉漓微不可觉地叹息了一下,向着看似无人的角落招呼,“你出来吧,没有人了。”
    心魔拉长了脸从角落的黑暗里浮现出来。他的心情就是不好,不为什么,大概就是为了琉漓。说不清楚的不好。他是魔,还是相当强大的魔,天地间本该没有束缚,可就是在琉漓这里,在这个人类的太子面前不自在。心魔有心,而心不自在何以可称心魔。
    “你知道我在?”
    琉漓摇头,“不知道。”
    “考虑得如何?”魔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尽管他不知道琉漓是怎么知道他在的。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两害相权取其轻,琉漓还不打算便宜了这魔。
    心魔挑眉,“什么条件?”
    一字一顿地,琉漓说了出来,“我要琉悦一生不因他的血统而早夭。”人类和鲛人的混血儿,两种种族的寿命不同,这个孩子如果是彻底像他父母中的一个就没有问题了,偏偏他融合了两族的力量,注定他成长后能够超越父母,但是还处在婴儿阶段的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力量,很可能注定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留得长久。
    心魔冷笑,“太子殿下好贪心。”
    “那好。”琉漓早已想到了魔可能有的反应,也早已有了应对的方法,“你不是想要我七十年阳寿吗,我要你保证琉悦七十年的健康寿命总可以吧。”
    思考了一下,心魔看来有了些心动,琉漓作为太子,在意义上就有一层“特殊”,这一种特殊要比不纯的鲛人的血更吸引他。
    琉漓轻轻握住了拳头,手心略微有些潮湿。他要的,是三年的松动期限。有了这个约定,有了三年的期限,他应该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跟魔交易,不精着点都不行。
    静默了片刻,心魔懒洋洋的话语传了过来,“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可是你的损失了。”琉漓慢悠悠地说着,“慢走,不送。”转身就要离开。
    心魔颇为诧异,“你不怕我?”这个宫殿里他早就探查过了,没有布下过任何的术。
    “随便你。”琉漓打了个哈欠,“你要去琉悦那里的话就请注意安全,要是想和我过招的话——只要你不怕你在凡间犯戒的消息传出去的话我倒乐意奉陪。”
    “你——”心魔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悔不该当初给了他三天时间。
    “怎么?你决定了没有?”琉漓回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我……”心魔犹豫了片刻,咬牙答应了,“照你说的。”
    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不是获得全胜的交易,让他好不甘心。
    “那可就说定了。”琉漓应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就这么完成了。他用七十年的阳寿换取琉悦七十年的平安寿命。
    究竟谁是赢家,还没有定呢……
    “三年后见!”心魔的身形化作一阵旋风,消失了。
    这个难应付的客人,总算是送走了。琉漓擦擦额头上不甚明显的冷汗,舒出了一口气。九十年的阳寿去掉七十,就算按照心魔到时来收取的可能来算,他还能活到二十岁。要是让师傅知道了,是会惊讶叹息还是大笑呢。
    琉漓有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师傅真的是有点——没心没肝的……让他替自己出主意……还是自己先想想办法吧。
    还有巡天礼……
    每次的巡天礼一开始,各司各卿就像是在打仗一样,准备巡天礼所需要的一切就能让那些长久没有这么辛苦的官员们累趴下。好不容易等他们把所有的准备都弄妥了送了巡天的队伍除京城之后,就轮到各郡州的官员们忙碌了。巡天礼虽然不是实际上巡视全天下,可是各郡州的主城肯定是排在行程上的,出巡的皇帝也可以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民生人情,在返回京城之后作出一些官员的升免等等。
    自去年开始,列帝就改由太子出巡,面对琉漓,那些官员们反而更加紧张,这位太子在出巡期间从来不按常理进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点纰漏。
    北琉王朝的官员体制表面上看并不臃肿,九司三卿加上外遣的郡州官员,等级分明。但是国家毕竟存在了百年以上,和周边各势力和平共处之下休养生息得过了头,这弊病就得一点一点地露出来,到了琉漓当太子的时候,非编制中的官员已经形成了一股让他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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