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鸦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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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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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致立马质疑:“怎么可能?!”谢济和曾微和,这两人从年龄、辈分到身份,怎么观察也不可能有私!
  常蕙心低头:“那就是我多心了吧。”她也感到悲哀,自己这份多心也是不可控的。以前对男女私情特别迟钝,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就变得特别敏感,观察一对男女稍微亲密了些,就觉得他们有见不得人的苟且私情。
  两个极端。
  ……
  谢致拍了拍常蕙心所乘骏马的马臀,恋恋不舍把她送走了。末了还不忘嘱咐自家王府的侍卫,在后头不留痕迹护着她,确保再不其他人盯梢,亦确保常蕙心能安全回到客栈。
  谢致自己则大大咧咧把弓一抽,放置身前来,策马折返与谢济汇合,随口问道:“阿济,你今天怎么找机会溜出来?”
  “二叔你不知道,父皇这会儿正在主持殿试呢!母后也注意着那事,他们两个眼睛都不盯着我,我就赶紧抓住机会溜出来啦!”
  谢致随便听听,看他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没将这件事情往心里过。
  叔侄两人争先恐后骋马入林,谢济望见一直野貂正追捕一只兔子,赶紧呼唤谢致射杀。谢致取箭张弓,弓弦崩弹,利箭呼啸而去,一箭射中野貂,一箭插。进树杆。
  谢济“疑”了一声,往日谢致一弓两箭,都是双中貂兔的。谢济侧过头去,满心奇怪注视谢致,谢致嘟嘟嘴,竟比谢济还孩子气。
  “孤早就不杀兔子了。”谢致骄傲地说。
  谢济思来想去,猛地一激灵:“莫非二叔府上养兔子了?”
  谢致不置可否,低头自笑。谢济便勒着马缰凑过来,“二叔,哪天有机会了,让我也去你府上瞧瞧。”
  谢致骤然轻笑出声,横了谢济一眼。谢致自顾自偏过头去,振振道:“孤的宝贝,哪能给你们瞧着。”
  ~
  常蕙心重戴了人皮面具,至城郊回城,走到中途,马就走不动了——前头街道上人山人海,不亚于皇帝郊祀那天的热闹。
  因着常蕙心在马上,不方便询问。她就勒紧缰绳,控制马匹移到街边,眯眼远眺。前头似乎有数名男子骑在马上,被众人拥簇着巡街,敲锣打鼓,喧闹中隐隐听见官腔在喊:“一甲第一名,状元,凉州籍,周峦。一甲第二名,榜眼,安州籍,容桐……”
  开头这两个名字常蕙心都熟悉,但是官腔念着“周峦”的时候,她心中平平常常,听到“容桐”,却忽然心惊。
  容桐这是高中了呢,这是科场中榜的举子,骑马游街。
  常蕙心正想着,就见前三甲的举子打马经过她身侧,周峦着了一身崭新朱袍,容桐也披红挂彩。敲鼓鸣金中,容桐座下的白马,也拼命摇晃着颈上锦铃,“玎玲玎玲”响个不停。容桐帽插。着宫花,穿着麒麟纹锦衣,金色、朱色与青碧色交错,映着他眼中的灼灼光彩,耀目生辉。
  自此,他便由寒门变作高第,白身改作朱紫,鱼跃龙门,融入滚滚官场洪流。
  听说,他的肖像工画还会配上一首诗,刊印在《登科记》里。少年如画,才华难掩,京中的少女们争相购买《登科记》,一夜脱销。
  ……
  容桐这一天骑马游街,很晚才回客栈。他起手叩常蕙心的房门,常蕙心打开门时,见他手上犹端着琼花乌帽,两只帽翅微微震颤。 
  常蕙心将门敞得更开些,让容桐进屋来。在烛灯亮处,常蕙心瞧见容桐右侧袍角,比左侧袍角红了许多。
  容桐见常蕙心盯着他袍子上的艳红瞧,他不好意思低头:“游街的时候,有女子往我身上投掷樱桃,还有未熟的石榴,将这一角给染了。”
  常蕙心道:“那得感谢她们掷的精准,朱色染在朱色上,不在暗处仔细看,不显眼的。”
  容桐听她这么一说,想到今天周峦被当中掷中了一只大香瓜,色彩斑斓,容桐不由得嘴角弯起,漾开悄然的笑。
  常蕙心向容桐道贺:“恭喜你高中!琴父,你卷子一定做得很好,文采飞扬!”
  容桐羞涩抿唇:“陛下开明,今日殿上将卷子都拿出来给我们再瞧了一遍,我的卷子上朱笔批着是第一名。”
  “那怎么最终第二了呢?是殿试没答好么?”
  容桐脸色骤黯:“答得都还好,只不过……最后一个问题,陛下问我们这半生可曾有什么过错,自愧,自省之事。我回答陛下,自己有一事私德有亏,始终膈于心中,我远不及一川襟怀坦荡,不堪匹配一甲第一。”
  “你指的是韦俊的事么?”常蕙心摇摇头,暗叹容桐太老实,始终放不下舞弊案。
  “不是。”容桐果断否认,他昂起头平视常蕙心,眼中三分惊诧,两分痛心,亦有五分愧疚自责:“慧娘,是我盗帝陵,我们毁坏了玄宫的事啊!”难道她忘了?
  常蕙心一楞,沉默了半响,她问:“这事你在殿上同皇帝说了?”


☆、明月逐来(十)
  容桐惭愧道:“没有……我还是没那勇气。殿上的陛下和蔼,我心中几番辗转,差一点就要将实情讲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屈服于功名和前途。
  “那皇帝有没有追问你?”
  容桐如实答:“没有,陛下只笑了笑,道孰能无过,不再追问。”
  常蕙心缓缓颔首,心里想着:她和容桐相处数月,至今日,也快要分道扬镳了。他考中了榜眼,将来为官置业,常蕙心自然不能再跟容桐一块处,她可以考虑……寄宿汉王府。
  “对了,慧娘,告诉你一件高兴事。”容桐喜滋滋捋了下袖子,常蕙心瞧着他的眉目神色,心里奇道:榜眼及第不就是最高兴的事情么?还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
  常蕙心起手倒了一杯水,一面喝一面听容桐讲。容桐满心欢喜地告诉她:“殿试之前,名次未卜,或入仕途,或白身还家。同场举子,大多要各奔东西。我和一川念患难数月,感情深厚,便在殿试之前,私结为异姓兄弟。”
  常蕙心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急忙咽回肚内,谁知吞得急了,差点没呛住。她放下水杯问容桐:“你跟周峦结拜了?”
  “是!一川提议,我也觉得不错,意气相投,便……交换了名帖结为兄弟!”容桐兴高采烈,右手握拳又松开:“我比一川年长两岁,他喊我作哥哥,以后,凡事我都要好好照护他,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常蕙心暗想:只怕你弟弟日后要坑陷死你!
  常蕙心心里又叹气:看来一时半会还不能同容桐断清关系。一路上京两厢照应,就因为这么个人情……她以后也得对容桐多加照应,免得他被别人害了。
  常蕙心再一想:她暗中照应容桐,那这世上可有一人……不谋利,不算计,全是因着真心真情,在暗中照应她?
  好像没有人呢……常蕙心再倒了杯水,清水咽进肚里,压下那一份淡淡的落寞。
  ~
  常蕙心经常出入汉王府,至夜方归。
  一日,酉亥之间,常蕙心又自汉王府归。回到客栈,她方才解下人皮面具,正准备洗梳就寝,就见一道身影,快若闪电,劲道又似安州朔风般疾烈,两窗朝房内对开,再抬眼,不速之客已稳稳立在房内。
  曾微和仍赤着脚,右脚掌抬起,轻点了一、两下。曾微和凝视着常蕙心,唇角缓缓旋起弧度。少顷,她敛了微笑,扬眉道:“常蕙心,出去比武!”说完竟自己破窗而出了。
  常蕙心呆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才完全反应过来。她放眼前望,剩空空的两扇窗,和窗外的白月光。
  常蕙心摸了摸腰间的剑,走到窗前,探出半个身子,仰头一望:果然,曾微和就站在屋顶上。
  常蕙心将两只手撑在窗沿,一纵身,也飞上去了。
  曾微和听见动静,闭着眼睛笑道:“就知道你会来。”
  常蕙心眯起眼睛,悄然而笑。
  其实,常蕙心完全可以不理会许国夫人来去匆匆,半疯癫的举动,但她却选择赴约。常蕙心左右脚交替前迈,轻踏在瓦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心里的想法也跟脚下的步子一样,静悄悄,但是思路清晰:这世上,人分成许许多多种类,第一类是她不愿亲近,也不会信任的,例如谢景,常蕙心对他只有恨和复仇;第二类是她愿意亲近,却无法信任的,例如谢致;第三类例如容桐,她信任他,却不愿意同他更亲近,因为不想害他。
  还有一类便是曾微和了。常蕙心同曾微和交情不深,甚至在曾微和的剑下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常蕙心却愿意亲近和信任她。
  常蕙心隐隐承认,她对曾微和,一直怀有羡慕崇拜之情。
  常蕙心轻轻唤了一声:“微和。”
  曾微和可不会回应她,拔剑便袭过来,剑锋凌厉,带着寒光刃花,又似裁了一片白月光,执在手中。常蕙心左抵右挡,前俯后仰,不过二十来招,便招架不住,眼看着曾微和的剑尖就要刺进常蕙心右边腰侧,曾微和却瞬间将长剑回收,再一反手推出去,改用轻薄薄的剑脊拍了常蕙心一下。
  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曾微和用的力道不重,常蕙心只往后跨了半步,便收住了。她刚想感谢曾微和手下留情,就听见曾微和鄙夷道:“十余年没见,你一点剑术上的长进都没有!”
  常蕙心默然赔笑,不做解释。谁会相信,十年对她来说只是睡去醒来。
  曾微和的剑又挑起来,剑尖就明晃晃直指着常蕙心的眉心。曾微和命令道:“再来比,使出你的全力。”
  常蕙心叹口气,刚才她就已经使出全力了。照着曾微和的性子……估计今夜不把常蕙心打个落花流水,是不甘休了。常蕙心直起脊背,挺剑迎战。
  不多时,常蕙心又露了破绽,曾微和一柄曲折袭来,迅若游龙,剑锋距离常蕙心的右肩只有毫厘之差。曾微和挑起眼皮轻瞟常蕙心,半秒之后,她直直将剑尖刺入。
  曾微和口中道:“不饶你了。”
  常蕙心右侧肩膀上迅速透出一个小红点,仿佛是一朵小花,跳过了萌芽发苞诸多阶段,直接就绽放了红艳。
  常蕙心已经受伤了,曾微和却仍不放过:“再来。”
  “再来,估计你要将我的左肩也刺中,做个对称了。”常蕙心无奈地开玩笑。
  曾微和挑起长眉,不屑道:“那又怎样?”说着便又先动了手。
  常蕙心赶紧招架,持剑左横,挡在自己身前,然后曾微和这一剑却久久未至,常蕙心觉得奇怪,观察曾微和,见她伫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是不是要剑走偏锋,出什么奇招?
  常蕙心愈发警觉,攥紧了剑柄,却见曾微和突然摇头晃身,接着便似骤然黑了眼人,身子左倾,从屋顶滑到檐角,再直直下坠。
  “微和!”常蕙心赶紧去抓曾微和,动作太大瓦片都被踩响,可惜仍来不及,曾微和身子已经距离檐边五、六尺。常蕙心心急如焚,一手扣着屋檐,一手伸下去,再喊:“微和!”
  曾微和迷迷糊糊,视线里见着常蕙心馄炖身形,曾微和本能地伸出右臂,发现已经够不到常蕙心的手了。曾微和便将剑举上去……常蕙心毫不犹豫抓住剑刃,一把将曾微和拉上来。二女到底,瓦片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似厨房里打翻了全套碟盆。
  常蕙心挺纳闷,曾微和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她想着,禁不住低头去检查曾微和,曾微和却猛地站起来,迅速远离常蕙心。
  曾微和的剑戳在瓦上,勉励支撑。
  “住手!”谢致跃上屋顶,比夜空更浓墨,他双臂摊开,径直挡在常蕙心面前。谢致转身,第一眼瞧的是常蕙心流血不止的右手,第二眼瞧的是她血已近干的右肩。他面有愠色,责备常蕙心道:“要不是屋顶轰隆隆响,他们向我禀报,我还不知道,你可真能耐!”
  谢致转回头,万般厉色:“许国夫人,当街行凶,莫怪孤依法严治!”
  曾微和脸色微白,声音虚弱,但挑眉勾笑,依然不改高傲神态:“还有这律例?再说,刑部是汉王你管么?”
  谢致直指曾微和,怒道:“管它有没有法,孤今日都严治了你!”谢致冷笑:“私刑,孤也敢。”
  曾微和不惧:“臭小子,是不是忘记了上次被我打趴躺床上?”
  谢致磨牙:“没忘记。”却仍死死护着常蕙心。
  曾微和翻给谢致一个白眼,接着目光越过谢致肩膀,眺向他身后的常蕙心。曾微和声音清冷,突然道:“若想杀谢景,每月初一、初五、十五、二五、来我府中练武!”
  曾微和说完,抓着剑从屋顶纵下,若枭鹰离枝,留下呆愣愣受到强烈冲击的谢致和常蕙心。少顷,某物从底下掷上来,谢致忙转身,抓着常蕙心的胳膊一齐往右倒,疾呼道:“阿蕙当心!”
  常蕙心却探左手,抓住空中那物,拿在手里一瞧,见是曾微和投掷给她一包上等的金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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