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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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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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有急事要找你爸爸,是什么事啊?要不要我转告他?”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件大事,请你务必转告我爸爸,催他快点回家。”妇人歪着头,皱着眉头。

这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思父心切吧。

“我会的,再见。”我说。

“再见。”妇人关上门。

回到彰化,已经快十点了。

我跳上大破洞,不见师父的踪影,但我听到师父的鼾声。

“装自闭。”我打开衣柜,师父果然缩在柜子里酣酣大睡。

“怎不到床上睡?”我摇醒师父。

师父揉揉眼睛,说:“心情不佳。”

我拉起师父,指着床说:“你先睡,我跟乙晶讲一下电话再睡。”

师父打了个哈欠,说:“怎么你跟阿义今天都偷懒不练功?”说着,慢慢躺在床上。

我不理会师父的问题,只是问道:“师父,你会下围棋吗?”一边拿起话筒,坐在角落。

师父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会啊,我师父教过我的,不过他自己棋艺不精,所以我那一手也不怎么样。”

我点点头,正在拨电话时,师父突然像遭到雷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说:“干嘛?”

但,我立刻明白师父为何会惊醒的原因。

“有杀气。”我警觉着,拿起放在床底下的两把铁尺。

“是高手。”师父沉着脸道,接过一把铁尺。

“这杀气好恐怖。”我心惊着,这杀气何止恐怖?简直是鬼哭神号!

“一切小心。”师父眯着眼。

师徒两人辨别方向后,便窜出大破洞,往杀气的源头冲去。

踩着招牌、电线杆,师父将我抛在后面几公尺,我在后面看着师父的背影胡思乱想……

这股杀气好杂,杂乱中的杂乱。

不安的杀气节奏。

没有节奏的杀手气息,更叫人不安。

这年头哪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第六十二章

师父停了下来。

我也停了下来。

因为杀气不见了。

杀气本是气,要迅速无端端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释放杀气的人死了。

第二,是杀气超绝地急速隐匿。

第一点是不可能的,而第二点,更显示出杀气主人的鬼影无踪。

师父站在已经打烊的服饰店的招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深黑小巷。

我站在电线杆上,双脚在发抖。

坦白说,我的武功已经挺不错了,但我仍然无法控制双脚的悲鸣。

因为我感觉到一双藏在黑暗中的手,正机械式地向我们招手。

刚刚的杀气,只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或说是一种招魂的仪式。

这跟冲杀在黑道枪火间的恐惧感,是截然二秩的。

“师父?”我怯怯地说:“你瞧那团杀气走了吗?”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条暗巷。

“那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可能是〃奇〃书〃网…Q'i's'u'u'。'C'o'm〃好人吗?”我问,手中的铁尺轻颤。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嘴角有些笑意。

“那该怎么办?”我问,这问题简直乱七八糟。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终于笑了,又说:“你今晚话特别多。”

“没,那就进去吧。”我咬着牙。

“你进去,一分钟后师父就跟在你后面。”师父将铁尺收在腰上。

什么?一分钟?

“别开玩笑。”我有点发冷,说:“弟子学有未逮,不克前往赴义。”

师父认真说道:“这年头高手不易觅得,只是跟枪林弹雨决斗的话,武学终究会没落的,你想变成在每个时代都适任的大侠,就要勇于跟危险缠斗。”

我更认真地说:“真的不要。”

师父的眼睛发出光芒,说:“要学会战胜恐惧,而不只是柿子挑软的吃。”

我的眼睛发出更璀璨的光芒,说:“我发誓以后吃柿子时,一定挑最硬的吃,但不要想叫我一个人进去,你明明知道我还不够资格进去。”

师父大笑:“只是找适合自己程度的敌人打斗,怎么可能当大侠呢?在江湖上打斗讲的是搏命,又不是比赛。”

这道理我当然很懂,但实践起来不只需要勇气,还需要不要命。

但我要命。

师父坐了下来,说:“况且,搏命之际讲的不是势均力敌,而是身心俱技。你要相信正义之心,仁者无敌,并不是句口号。”

我也坐了下来,说:“仁者无敌,皆大欢喜,世界和平,鼓手称庆。”

我看师父一脸苦笑,只好又说:“师父,说什么我都不会一个人进去的,国文老师说得很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咱俩一块进去冲杀冲杀。”

师父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两年前你还是说话结结巴巴的老实头,现在怎么油腔滑调起来?”

此时,杀气斗盛,从巷子深处激然撞出,厉厉作响。

师父抽出腰间铁尺,站了起来,说:“人家在催我们了,要一起走,便一起走吧。”

我也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师徒两人跳在清冷的街上,慢慢地、非常缓慢地踏进死神掌里的暗巷。

慢慢地。

慢慢地。

慢慢地。

装馊水的塑胶桶、发呆的猫、发臭的便当、正在滚动的米酒瓶。

还有一个坐在圆圆东西上面的流浪汉。

流浪汉没有头。

不过他有张很像头的椅子。

“邪恶。”我暗暗怒道。

这下子,真的是敌非友了。

“沉住气。”师父缓缓说道,铁尺指着地上,这是师父的剑式。

我收敛心神,铁尺反抓在胸前,这是名震天下的“乙晶剑法”的剑诀。

“有东西!”我心想,一件物事从天摔下,我们迅速往旁边一闪。

“碰!”

一个尸体摔在我们面前。

尸体没有爆榨出什么血,因为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尸体身上都是刀伤,刀刀痛苦却绝不致命。

这样的手法,不,应该说,这样凶残的兽性,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在楼上。”师父冷冷地说,看着尸体被抛下来的窗口。

窗口打开着,里面透着昏黄色的微光,漾着异样的血腥味。

那一户人家,该不会被屠灭了吧?

昏黄的灯光中,挥着黑色的手影,然后,一道黑影又摔出窗口。

“碰!”

是个小孩。

小孩的骨头根根刺出皮肤,显然被“蓝金”使用重手,折尽虐杀。

我不再感到害怕。

我只觉得自己怒火奔腾,快着魔了。

“有些不对劲。”师父突然开口。

“嗯?”我应道,铁尺炙烫。

此时,窗口边的手影再度扬起,又丢下一条尸体。

“碰!”

尸体重重摔在我们面前,这条尸体……没有眼睛……

“小心!”

尸体弹起,袖中弹出寒光!

此时,一道凌厉的杀气从天骤降,两方夹击!

杀手有两个!

乙晶剑法,初遇强敌!

假尸的剑平稳而单纯、单纯而直接……直接刺向我的喉咙。

我的脑袋一面空白,但我的身体却一点也不空白。

铁尺骤然弹出,身子轻轻往旁半步,闪过致命一剑之际,弹出的铁尺居然削下假尸的手腕。

正当我骇然不已时,我的身体突然溜滴滴往前一倾,一掌惊天霹雳地击在尸体身上,但假尸悍然如山,不为所动,霎时我的身体陡然往后一跌,胸口沈闷欲昏。

假尸的手不知何时印在我的胸口,震得我五内翻腾,手脚冰凉。

而师父呢?

师父手中的铁尺不见了,站在我身旁。

他的铁尺钉在另一个杀手的“飞龙穴”上,那可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那个杀手捧着铁尺,坐倒在馊水桶旁,脸上也是两个黑色大窟窿。

“你是谁?”师父看着站着的假尸。

假尸生硬地说:“蓝金。”

师父摇摇头,说:“不可能,刚刚被我杀的家伙,武功都比你高。”

假尸举起左手,那只没被我削断的手,手掌微微震动。

师父冷冷地说:“况且,蓝金不会扮尸体,不会耍计谋,他只是个行尸走肉的恶魔。”

假尸突然大叫“啊……”,往前冲出,师父杀气大盛,双掌往前一轰,无招无式,无巧无妙,纯粹的刚猛无匹!

假尸“筐琅”一声巨响,脊椎骨像橡皮筋般往后弹出,胸前肋骨顿时射向四方。

假尸变成真尸,上半身一块块粘在巷壁上,下半身则呆呆站着。

“没事吧。”师父蹲下来,搭着我的脉。

“想哭。”我虚弱地说。

“好险刚刚没让你一个人进来。”师父深深吐了一口气,背起了我。

“你也知道?”我勉强笑着,然后就在师父的背上睡着了。

第六十三章

“我会不会死?”

这是我睁开眼睛时,第一句话。

“会。”师父断然说道。

“好倒楣。”我又闭上眼睛。

“但不是现在。”师父笑着,然后,我的身体缓和了起来。

凌霄派关于内伤的疗伤法门,就是卯起来传送内力,然后强健筋脉。

真是太随便了。

幸好我的内功扎实,加上那假尸先被我劈了一掌,要不,我的肋骨稳断的干干净净,像虾味先一样酥脆,散在地上。

我在师父彻夜输功的治疗下,第二天早上,居然便无啥大碍,我搭上书包后,便撇下不断打哈欠的师父,上学去。

一路上,我很认真地在思考:为什么有那么多个自称“蓝金”的无眼人?

武功奇高这问题就先搁着,但为什么通通都要自称蓝金?

既然自称蓝金,为什么要把眼窝掏空?

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蓝金,这是当然的。

但为什么一群武林高手要群起效之?甚至要把眼窝掏空?

难道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们并没有蓝色的眼珠子,便索性将眼珠子挖掉?

况且,为什么会有一群超级高手要模仿蓝金?

这样一想,我的手掌登时盗出冷汗。

或许,真正的蓝金并未被师父杀过?师父杀的四个“蓝金”里,并没有真正的蓝金?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蓝金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耍弄师父?但从师父对蓝金的描述中可以清楚知道,蓝金是一头凶暴的杀人鬼,并不热衷于伎俩的运用。

不过,这一切都非常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不在于蓝金是不是幕后的黑手,而是,师父到底是谁?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师父口中的蓝金,是同他一起跨越三百年时空障碍的魔物,但,师父自己可曾真跨越三百年?

师父真的是从三百年前沉睡到1974年,也就是十四年前吗?

如果师父只是一个爱幻想的现代武林高手,那么蓝金究竟是谁?

如果师父只是一个爱幻想的现代武林高手,那么师父的武功从何而来?

既然那么多个蓝金武功都高来高去的,他们的武功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不觉,我的心情非常黯淡,这种被秘密压迫的感觉,比起“某一天,我们这些好人要面对可怕的坏人”这种恐惧感跟使命感,要仿徨、无奈得多。

面对秘密,尤其是师父的秘密,那种无力感使我一路叹气连连。

我是大侠,不是侦探!

一进教室,我坐在位子上,因为没开始早自习,于是我一边吃着蛋饼,一边跟后座的乙晶聊起昨晚的两件大事:第一件,师父女儿告诉我的零零碎碎,第二件,当然是暗巷死斗的劫后余生。

当然,阿义也拉个张椅子,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大叹错失死斗的机会,一边庆幸我没邀他去员林做无聊的探索之旅。

但乙晶听着,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

“怎么了?”我说,我有些气馁,毕竟我期待着乙晶问我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之类的话。

“没什么,只是有点近视的样子。”乙晶说着,然后继续看她的英文单字本。

“我的胸口还有点痛。”我说,此刻,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乙晶,妳……妳擦了香水?”我奇道,毕竟乙晶从没擦过香水,况且,当时的国中生要是擦香水上课,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嗯。”乙晶笑着:“香吗?”

我点点头,硬着头皮又问:“你在生什么气?还是没有生气?”

乙晶轻蹙眉头,说:“为什么要生气?”

我只好说:“毕竟昨晚我跟师父又杀了两个坏人。”

乙晶点点头,说:“杀人?那样不好。”

我点点头,悻悻然地转了过去,因为乙晶的表情实在冷淡。

她一定非常生气……

可是有什么法子?那两个可是杀人高手啊!

就这样,乙晶跟我足足冷战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趴在桌上睡觉练功,而乙晶连下课都在背英文单字,不来睬我。

甚至放学时,乙晶也收拾好书包,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我前面,直到我送她回到她家的巷口,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没说过一句话。

好惨。

我简直想一掌轰掉自己的头。

“谢谢你。”乙晶站在门口,终于转身跟我说话了。

“啊?”我有些错愕,但还是很高兴。

“我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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