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影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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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影横斜-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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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我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忍不住闭上眼,嘴角满是苦涩,“到死了都还想骗人。”抬眼望着那人的神情,我摇头,“算了,反正你也说出来了,你的话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望着他临死前都不瞑目的模样,我一剑刺去,了结了他的性命。

夜晚的凉风带有冰冻刺骨的感觉,锋利而无情地刮过脸庞,我走向清涣,把他扶到马背上,随即也翻身上马。迎面而来的冷风拂得我发丝飞扬。

那个杀手背后的人没有教过他吗,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敌人临死前说的话,尤其在那人死前你还狠狠地折磨过他。记得那时候,Leader慵懒地斜躺在咖啡色沙发上,右手轻轻晃动那只晶莹的水晶杯,红色的葡萄酒在杯中闪着醉人的光晕,令人心神荡漾,“你知道吗?古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在正常的情况下的确是这样,可是死士却是绝对的例外。”在昏暗的灯光下,Leader的神情格外邪魅,他朝我微笑,“记住,当死士露出绝望的神色时,也代表着他谎言的开始。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不要轻信别人。”

收回自己的记忆,我最后瞄了那具尸体一眼。他们背后那人想挑拨我和展翼翔之间的关系吗?然而,在这天下间知道我的利用价值,同时也清楚我跟展翼翔不和的人,我记忆中只有一个,是的,只有一个,一个把我从小教到大的人。

好冷,我策马前行,嘴中低喃,“先生,是你的意思还是沈墨翎的命令呢?”



清涣的伤势很重,明显失血过多,我甚至担心他的伤口会感染,那就更麻烦了。虽说他并没有中毒,可整张脸依然是毫无血色,苍白如纸。把他带到医馆去找大夫时,那年岁已大的老人见了清涣后有些不敢置信,频频摇头,“他腿上怎么会被割去这么大一块肉呢?”

总不能说是我割的吧,“大夫,他有危险吗?可以治好吗?”

“性命是无忧,”那老大夫上下查看了一番,眉头紧锁,“就只怕将来这腿会不方便。”

“什么意思?”

“走路也许会一拐一拐的,这倒还在其次,”老大夫看着我叹气,“最主要的是天气不好的话也会影响到他的腿。可怜啊,这么年轻就这样……”

有这么严重吗?我咬紧下唇盯住昏迷过去的清涣,这样出色的清涣,这样优秀的清涣,以后却只能是一个瘸子,他从小就什么都不在乎,但现在这样的事他还能继续不在乎吗?清涣醒来后会因此而受打击,甚至因此而恨我吗?

那位老大夫给清涣做了一个细致的包扎,再开了几付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哪些药是每天要煎给他喝的,那些又是每天要涂抹在他腿上的。

我带着清涣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就住下,把他安置在房间内休息后,我下楼去煎今天应喝的药材。古人有云,良药苦口,好不容易煎完药,我光是端着它,苦味就已扑鼻而来。一步一步的楼梯,一波一波的苦味,我忍不住屏息,真是不喜欢中药味。走到楼上的房间,清涣依然还在昏迷之中,依那大夫所说,他起码要昏上个两天,然后半个月不能下床。

药碗端在手里还是很烫手,我把碗放在一边,垂眸打量那个善良过头的人,以前就跟他说过,那种处处留情的剑法绝对要不得,可他就是不听。今晚遇到杀手围攻,他竟然还不忍心刺对方要害,这算是用自己的腿买一个教训吗?可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看他的额头因疼痛而渗出冷汗,眉头微锁,我不禁有些隐隐的心疼,拿起手边干净的绢布替他擦汗。清涣啊清涣,你的善良是因为你的无所谓,你的平和是因为你的无所谓,可是这种无所谓你又能持续到何时?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够淡漠了,可你却更胜我一筹,你的心里真的从来没有在乎过什么吗?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放在眼里吗?

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拿起药碗,感觉已没刚才那么烫了,就试着喂给他喝。可他双唇紧闭,我努力拨开他的嘴唇,尝试了半天,还是无法成功地把药喂入他嘴里。好一会儿过去了,我这个喂药的人都快喂出汗了,可他仍没喝下几滴药汁。

挫败地放下手中的碗,我抿唇盯着清涣出神,虽然有个办法老套、俗套又暧昧,可却是很有效率。眼一闭,牙一咬,我仰头含一口那苦得要命的中药,低下头撬开清涣的双唇,把药哺了进去。果然,用这法子马上就成功地把那一口药喂进了他嘴里,顾不得嘴里的苦味,我又继续把碗里的药一口一口喂光。

深夜,我将脑袋倚靠在清涣床沿,他还是没醒。我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睡去。

隐蔽的研究室,大量的机器设备,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八岁时的自己,苦苦一笑,八岁那年,真巧啊,是我初遇Leader的那一年。是因为今天遭遇暗杀的关系吗?我居然梦到自己的童年,灰暗的童年。清晰地知道这是梦境,一幕一幕的景象如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

研究室里收养着从世界各地找来的孤儿,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们不断地用我们进行人体研究,刺激我们的大脑,对我们的各种能力进行开发。电击,扫描,心电仪……枯燥的生活。虽然并未虐待我们,却始终是不带有任何一点温情的生活。在我的眼里,世界是由冰冷的机器构成的。

曾以为自己的生活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可是,那一天我遇到了Leader。

那一天的我正躺在机器中进行全身检查以及大脑开发的测试。整整十二个小时,等一切结束后,盖子打开,我坐起身,看到了鲜血和尸体,以及,一个极美极美的男人,那个人就是Leader。

看到我的出现,他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然后朝我笑笑,不掺杂感情的冰冷笑容,“你好。”

我点头,没有笑,“你好。”

Leader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我,他手上还拿着枪,可身上一滴血也没沾上。

我爬下机器,走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请你带我走。”

他不说话,但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明显地是在拒绝我。

“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应该对你有用,而我知道很多事情,可以帮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去做,只是希望你能带我离开。我只是想有人陪着我,有人能给予我感情。”我盯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地盯住他,“你可以利用我,但是,请不要抛弃我。”

一道阳光射来,格外刺眼,我勉强睁开眼,居然醒了?难得梦到前世的事,可却在这个重要关头醒来。我揉了揉眼,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的表达能力还真有问题,过于干脆直接。但或许就是这份直接,才让自己有了继续生存的机会。

算了,过去的事情不应该多想,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我望向依旧躺在床上的清涣。



可能是药效的结果,可能是体质的问题,清涣在昏睡了一天以后就醒转了,睁开眼看到我,他勉强一笑,第一句话就是,“姐,我这次是不是丢脸丢大了?”

“以你的打法会赢才怪。”我向他轻瞥一眼,嘴角微勾,“怎么不问我一下,那几个人还有没有活着?那可是你展清涣舍命放过一马的人啊,不担心他们?”

“呵,”清涣好脾气地笑笑,带了点窘迫,“姐,你想骂我就骂好了,我也知道自己有错。只是从小到大已经习惯那种剑法,一下子没改过来。”

没办法地叹气,我靠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坐了会儿,脑中又想起了他的腿,紧咬双唇,该怎么开口才好?我捏拳犹豫,可终于还是转身面对清涣,目光熠熠地射向他,语速极慢,“你要和你说一件事,很严重的事,你要现在听吗?”

见到我难得慎重的态度,清涣愣了一愣,点头,“有发生什么事吗?”

“你的腿瘸了。”

眨眼,清涣呆愣了片刻,骤而咧嘴笑道:“只是瘸了吗?很划算啊,一条腿换一条命,而且也不是不能走了,只是以后走路会难看点罢了。”

“你不在意吗?”我垂眸,“毕竟这其中有我的原因。”

“如果不是姐你出手的话,我就已经中毒身亡了,我理解你当时的举动,甚至感激。”

“清涣,你很懂事,太懂事了,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抬头凝视他,字字清晰,“你就真的没有珍惜的东西吗?甚至不在乎一下自己的性命和身体?”

“我很在乎啊。”清涣笑笑,“可现在这种状况是没办法的事。”

“闭嘴!”我忍不住打断他的随口应付,闭眼缓了缓呼吸,“你不想说心里的想法尽可以不说,我又不会逼问你。对我,你不用信口胡诌。”站起身,我端起桌上的药递给他,“这是今天的份,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自己喝。”

“哦,”清涣点头,顺手接过药碗,“我昨天也有喝过吗?可我不是昏迷……”

声音骤停,脸色涨红,清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张脸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我挑眉斜睨他,似笑非笑,“是我喂你喝的,不谢谢我吗?”

许久都不见他答话,我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清涣缓缓把药喝完,把碗放在一边。屋内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时间过得很慢,慢得让人失去耐心。在沉默了很久以后,清涣突然叹息,那一声叹息很轻,轻得如同空中那些透明的浮云,虚无缥缈,“姐,我不是不在乎,只是觉得在乎了也没用。”

我抬头,只见清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平缓,一眼望去会以为他睡着了,“娘她很在乎爹,可爹从没爱过她;爹他很在乎权势,可胜负至今仍是未知之数;姐你很在乎大公主,可大公主却只剩三年性命……既然在乎一点用都没有,我又何必去在乎?”

没有想到他会开口说这话,我有些意外,只见清涣忽然睁眼望向我,嘴角微勾,“姐,我刚回到将军府的时候,真的对你很感兴趣。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我会是同一类人。可是,果然啊,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他的目光游离在思绪之外,最后那句话接近低喃,“姐,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有在乎的东西,你会有激动的时候……”

“既然什么都无所谓,那这次为什么会想和我一起来?”我淡淡开口。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家’,我不喜欢将军府。”清涣毫不犹豫地回答,“和你在一起会更舒服一些。”

“看吧,即使淡漠如你,也会有不喜欢的东西。”我站起身把空的药碗端起,转身开门,打算拿下楼去,走至门口时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笑,“清涣,你只是没有找到值得自己去执着的东西,一旦找到了,就如同你不喜欢展家一样,你也会去喜欢会去拼命。真的,你没必要把自己封闭起来。”

反手扣门,走出屋子,我俯望楼下热闹的景象,心中思绪杂乱。清涣腿上的伤势必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样也好,这些时间正够我去做些准备,部署这次的计划。先生啊先生,或许此次的暗杀并非你一个人的意思,可是,这其中也定然少不了你的参与。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已经把我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也给消耗殆尽了。

从小到大,除了西厢院里的众人,就数你和我最亲近了,可是,十二年来的情分依然比不上那皇位,比不上这局势,也比不上锊王在你心里的地位吗?清涣的腿因此而瘸,你是认真地想置我们于死地吗?

从表面来看,现今的孜祁国天下太平,歌舞升平。可平静之下总有暗涌,这种虚假的表象又能掩饰多久?沈墨翎心怀不轨,展翼翔也是狼子野心,皇位只有一个,这两人必定会在不久的将来为那位子争得头破血流。我不想插手其中,谁输谁赢我都不在乎,只不过这三年的太平我却非要不可。

如今的局势沈墨翎占尽先机,可你们还是咄咄逼人,明明翟伦帝在临死前嘱咐先生你照顾母亲,可是,你却置此于不顾,吝啬到连最后的三年都不肯留给娘。我知道先生你是国之栋材,脑子里没有所谓的妇人之仁,在你眼里,女人如何能跟这天下相比?

但是,我和先生你不同,我没有那样博大的胸襟,我没有那样远大的野心,我只想保有眼前这份小小的幸福,我只希望沈琦瑾可以继续陪我走一段人生路。或许,十九年前让我降生在另一个环境里,我会有野心会更冷血,会因为刺激感而做出和先生你一样的举动。毕竟,那种样子的自己才更符合我本性。但是不可能了,我作为沈琦瑾的女儿,享受了从没有过的温情,十九年的时间真的太长,我放不开了。



在洛郸这个城池,这个堪比世外桃源的城池,想要秘密打入这个团结的群体里,不知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潜入内奸从里瓦解这种柔和的手法,太浪费时间,我已经没有这个闲工夫了。即使如今我放弃自己的计划返回京城,他日展翼翔也必定会驱兵而至,攻城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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