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梵花开- 第13部分

强劲的风将高扬的喜帆吹得呼啦啦响，清脆的驼铃飞过道道沙坦。太阳烤着我的脸，在灰白的天空，露出无力的微笑。

日影西斜的时候，驼铃在风中呜泣，一阵尘浪席卷了红色的天空。乌焰的天边，奔来闪着刺眼光芒的马群。彩帆在烟尘中翻飞，呜呼的叫喊吓跑了娇羞的红霞，一骑银亮的战马，驼着那披红挂彩的王踏尘而至。

“呼呼~~呼呼~~”

怪异的欢呼从数百张口中喷出来，沾着沙尘弥漫在空气中。夺目的彩帆和犀利的刀锋，交叠着光芒冲上天空，将枯燥的沙漠侵占。

黑脸的王拉着马缰来到我身旁，那粗短的臂用力一探，便将我捋下了骆驼，摔在地上。

肆意的笑声暴发出来，骆驼不安的扬起前蹄。

黑脸的王仰天大笑，粗野的声音淹没了整个世界。在这恐怖的笑声中，他的脸狰狞的扭曲起来，跳下马，将我高高举起，似乎要用太阳的热量，将我烤化。

我不停的挣扎，踢他，抓他，却抵不过他有力的臂，仿佛一只待宰羔羊，只能在命运的刀尖，无力的嘶喊：“阿提拉，你这个混蛋！翔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你说萨日翔云吗？本王等的就是他！”

本王等的就是他！

什么意思？突然间我陷入了无边的恐慌。放眼四周，尽是匈奴的铁骑，那些漂亮的彩帆后面，为何都藏着宝剑的锋芒？

懂了，阿提拉想利用我来引诱萨日翔云，在这设好陷井的地方一举打败他。可是翔云，他会来吗？如果他来，那就说明小罗欺骗了我，因为我和她已经说好了，不让翔云知道此事，只说我离宫散心了。这个谎或许骗不了他很久，但只要，让他平平安安的休养一段时间，等我抵达那遥远的，铺满毡房的草原，一切便成定局了。

第七章　出嫁8

和亲成功，匈奴是个大国，不易出尔反尔、堂尔皇之的出兵，那么楼兰便可以借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有了前车之鉴，水渠会被更好的保护起来，城墙会被更好的坚固起来，楼兰，又将成为一个别人不敢轻易觊觎的难摧之盾。

然而，如果萨日翔云追来，毁约的就是楼兰，那么一切，必将化为泡影！

真的会那样吗？小罗那么喜欢翔云，会忍心置他于死地，会放弃她所拥有的后位？不会的，不会的。

我在心底不住告诉自己：沉住气，翔云不会来的！

快马踏尘飞来，马上的人向那黑脸的王大声回报：“王，楼兰王追来了！”

“哦？”阿提拉高兴的挑起那两道凶悍的眉毛，看了我一眼，又问马探：“带了多少人？”

马探答：“单枪匹马！”

“哈哈哈哈哈……”阿提拉笑面狰狞。

狂放的笑声与风沙共舞，激起我心头愤恨如火。若有一柄剑，我定用力戳进他的口中，将散着血腥的舌头搅乱，将阴恶的心挖出，然后在那上面，模仿蜂巢，刺出疮口无数。

残破的夕阳披着红纱，向天空低头，对大漠垂泪。有一些时候，它总得低头，尽管平时，它是普天之光。

压抑着无法熄灭的怒火，我对阿拉提哀求：“尊贵的王，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请带我骑上你的马背，和你一起去那苍鹰高翔，花肥水美的地方好吗？我会用泉水一样的歌声，用凤凰一样的舞蹈来驱散您的疲惫！”

“你这小妮子，还真骚！你是想让本王放过萨日翔云？”

屈辱如剑般勾割着心灵，脸上却堆出媚艳的笑脸，我说：“答应我这一次，好吗？我是真心想嫁给您，为您生儿育女的！”呸，你很快就会发现，吉珊叶是一个可以随时消失的女妖。她今天对你摇尾乞怜，不过是为了她的萨日翔云。

只要给萨日翔云争取到喘息的机会，等他恢复了生气，总有一天会结果了阿提拉的性命！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却很快意识到，阿拉提有征服罗马帝国的能耐，靠的绝不仅是一双力大无比的铁拳。

第七章　出嫁9

面对我假情假意的欺骗，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天底下的女人多如牛毛，征服一个女人远比征服一个国家要容易得多了！本王怎么会为了你，而放弃一个国家呢？（奇*书*网。整*理*提*供）这次精心策划的和亲（奇*书*网。整*理*提*供），是杀死萨日翔云的最佳机会，你如果真的想做本王的女人，就给我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看着，你的夫王是如何切下萨日翔云的狗头！”

“你还真是自信！”我哂然而笑。

他瞪起小如蝼鼠的眼睛，冷道：“怎么，你不相信吗？那么本王就让你相信！”

大大的脑袋向旁一转，他对一名将领下令：“准备吧！”

“是！”

戴着钢盔的将军举起红帆，当空挥舞了几下，四周一阵骚乱。沙尘骤起，脚步浮动，只片刻，场地上就少了一半的人。

他们去哪儿了？

目光四移，看着一朵朵新翻的沙浪，我恍然明白了，他们藏到了沙子底下。这就是阿提拉的“自信”所在，他在大漠中设下埋伏，以偷袭萨日翔云。

他让我看到这一切，不怕我告诉萨日翔云吗？当然怕，所以——

“翔云别来，沙底有……”剧痛刺穿了椎骨，我低下头，看到剑尖从自己的胸前伸出来，银亮刺眼，映着如血的夕阳。

沙底有埋伏，这句话，本想对他说的，可惜，尽管意识到他们要杀我灭口，尽管马上喊出了声，还是没能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

萨日翔云的快马，踏着愤怒飞奔而来。他看到了我的背心被利剑刺穿，扔出了手中的弯刀。那月芽似的宝刀闪着美丽的光弧，掠过我微笑的眼角，噗，一声，割下了将军的头颅，谁让他在我背后捅了一剑？

不过，他的剑法真的很拙劣，一剑刺穿，居然不能致命，害得我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饱受疼痛的折磨。

“翔云……沙……沙……”

该死疼痛令我头昏脑涨，可恶的血流堵塞了颤抖的喉咙，我伏在地上，大大张着嘴巴，看着他与阿提拉交战在一起，想提醒他沙下有埋伏，却爱莫能助。

第七章　出嫁10

飞步扬沙，兵器的交撞在霞光中发出凄丽的吟鸣。马蹄不安的震荡，人影在血光中穿梭，沙尘中弥漫着你死我活的血腥味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大睡了一场醒来，胸前依然有柄剑尖，心口依然在剧烈的疼痛，沙地上已然尸横遍野。马儿都散了，埋伏过的沙地上出现了一个个深坑和许多趴在坑里的尸体。

萨日翔云的宝刀，以寡敌众，出神入化。

又是几个匈奴兵亦倒在他的刀下了，我四处扫视，没看到阿提拉的身影，正想对萨日翔云笑，却见到他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步步向我走来。

然后我的身体便被人提起了，那个粗暴的声音，像恶魔的梦话，在我脑后响起：“萨日翔云，你不是人！人不可能做到这一切，你一个，杀了我近百的战士，你不是人！”

萨日翔云沉步走来，瘦骨嶙峻的脸映着残阳，像愤怒的圣人，自神光中走来，低喝：“阿提拉，放开她，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哈哈哈哈！”阿提拉仰天暴笑。

然后，他对萨日翔云说：“你真的这么在乎她吗？真的在乎怎么会让她落到本王的手中？连个女人都看不住，算什么男人？哼哼，今天爷就让你开开眼，看看我是怎么玩弄自己的女人的！”

然后，他对他的手下们说：“弟兄们，给我扒光她的衣服！”

美丽的红色纱衣，在一只只魔掌中变成碎片，变成夕阳的泪，撒在沙漠上。萨日翔云如狮的嘶喊，疯狂的刀舞，没能阻止这一切。当残阳中，我沥血的身躯赤裸裸倒在沙漠上的时候，他终于杀尽了最后一个阻挡在他面前的人。而我，也在美丽的霞光中消失了，当然，一如从前，我能看到他，他能嗅到我。

阿提拉被我的消失惊呆了，抱着圆大的脑袋，愕目后退着。我对翔云说：“去，杀了他！”

可惜，他听不见我说的话了。我只能的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熊一样的身影，消失在暴串的沙烟中。

第七章　出嫁11

我不明白，萨日翔云为什么会放过他，不过不久以后，阿提拉还是死了，死因不明，听说，是在睡梦中，大喊着：“鬼啊！”便死了。

眼前，夕阳像仙女的宫灯，将大漠映得瑰丽迷人。

我喝了萨日翔云身上的血，他有多处伤口，有足够的血。

当我贪婪的吻食时，他就抱膝坐在沙垣上，目光灿灿的看着夕阳，嘴边的微笑，是我从没见过的一种美，似乎有种……对，超越生死的美，宛如将落的夕阳。

“翔云哥哥，我冷！”

喝足了血，我赤裸的身体暴露在风沙中。

他看了我一眼，脱下沾血的王袍，轻轻为我披上，然后拥着我，坐在沙垣上看夕阳。

“吉珊叶，有时候我在想，爱到底是什么？”

“是我想嫁给你！”

“嗯，明白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如果你爱我，这句话，不需要我说！”

“嗯，也是。不过，就像你说的，我是棵木头啊！没有水的浇灌，木头不会生叶开花。”

“那你现在开花了吗？”

而对我微笑的发问，他抿唇不语，深深看了我良久，又望向了夕阳，抿着微笑的嘴角，说：“有时候我想，梵花不一定只在罗布泊畔才能开放！”

什么意思？这时我才觉得，他今天的言语和表情都有些古怪。持着深深的疑问，我没有出声，侧目望着那俊瘦的脸庞，听他说道：“楼兰人民，如果没有萨日翔云的执着，也许不会死死守在枯竭的城池，早已四散逃命去了！吉珊叶，如果不是萨日翔云的牵绊，也许不会守在枯竭的罗布泊畔，灵魂早已解脱！你们，就该像那些美丽的梵花，对，你叫它们韦陀花。不管是什么，你们就该像那些花，离开罗布泊的灌溉，将生命的种子撒到风中，随着漠风的脚步，找到新生！”

第七章　出嫁12

“你的意思是，我该离开你？”

我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是叫我离开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叫我离开他！突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怒火，刚刚被刺的痛，刚刚被辱的恨，纠缠着哭泣的思维。我指着他，步步远离：“好，我离开你！不过我要告诉你，阿提拉说得太对了，你算什么男人！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我的身子，我珍若莲花一样的身子，就在这狼藉的沙尘中，被那些血腥的大掌摸了个遍，你做了什么？你不能救我，你要做的，就是让我离开！”

我疯了，不，是崩溃了。一直以来，伪装在嘴角的微笑，居然是这么不堪一击，是的，我逃不了刚刚那场噩梦。高傲如我，曾想过，嫁到匈奴就一死了之，反正会变成鬼，再回到楼兰。可以说当初和小罗交易的时候，我就有这份阴险的计划了。没想到，阿提拉用最恶毒的手段折磨了我，粉碎了我所有的美梦，让一个耻辱的噩梦附上了我的身体，不因死死活活而消失，让我的灵魂敏感得，连一个小小打击也承受不住。

嘶骂在风沙中化作哭泣，我裹紧那宽大的王袍，放步走向夕阳，却又听到他的呼唤：“吉珊叶，我不是让你离开，而是……我要离开！”

冰凉的沙粒擦过耳尖，脚步骤然而止，然后我带着惊讶和不安转身，看到——

红红的霞光中，他洁白的单衣泛起迷人的光泽，就像裹了件红纱，在沙地上微微拂动。那双染了血的靴子深陷在沙中，健美的身形笔挺的顶着天空，刀锋在手中下垂，刀尖沥血，胸前亦是殷红一片，若挂上了新郎的大红花。

滴嗒，滴嗒。

血注顺着单衣滑下，击打着沙土，在靴子边上画出一朵朵濒死的红梅。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他面前的，爬还是走，已经没有那个过程，脑海中空白一片。

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夕阳最美丽的时候。霞光缱绻在含着泪光的眼睛里，令他的眼睛格外迷人。凝望着我，他的眼睫眨了眨，终于缓缓闭上。

“不，不要闭上眼睛，翔云哥哥，不要离开我！你不是说，要娶我当王后的吗？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我呀！”

第七章　出嫁13

我的呼喊没能撑住他的身体，那伟岸的身体终于跪在沙里，最后趴在我的身上。我亦跪了下去，在泪光中抚着他瘦得皮包骨头的脸，又问了一遍：“这是为什么呀，翔云哥哥，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们都经过了，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因为……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吉珊叶，梵花，为爱而开的……有一天在湖边……我救了一个可爱的姑娘……她的眼睛像罗布泊一样清澈，将我的世界征服了。于是……我在救过她的地方，种了那片……韦陀花……”

“不——不——不——”

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我望天嘶喊。

是谁制造了我们的悲剧？

既然一开始就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