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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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子-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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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恪儿现在……”婉月焦急地问道。

“我放了他,我已经命人将他带回沧平了。”

果然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真没想到廖迁堂堂一个东南王,权势震天,居然会用一个孩子来当筹码,不过好在,他最终还是未能得逞。

“多谢你了师兄,你……你可是因为我那日说的话才……”

“月儿,”无涯侧过身来,怔怔望向她,那淡白如玉的脸庞之上似乎添了许多的伤痕一般,“你

可能不知道,逍遥宫门规甚严,若是不遵照指令行事,便会受蛊毒慢慢被折磨致死。我昨日违了宫规,私自下令放走司马恪,令主公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你猜,我会有什么下场?”他一边说

着,一边竟凄然地低笑,那勾起的哀婉,如同他凄雅呜咽的箫声。

“师兄……你何苦如此?”婉月曾中过逍遥宫的“悦情”蛊毒,深知其害,而据说这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

她曾听无涯说过,逍遥宫用来对付叛徒最厉害的一种蛊毒,称为“噬骨”,中毒之后,人的骨髓之中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锥心刺骨的疼痛,这毒每隔七日便会发作一次,且每一次的疼痛都会加剧,一直疼过整整三年,若是还没有解药,周身所有的骨骼便如同木柴一般,腐烂至五脏六腑,最后死状极惨。

婉月不敢想象,若是无涯中了这毒,那会是怎样的一般情状。

他虽行事乖张,有些胡作非为,甚至还在她神智昏迷之时占了她的身子,但不过他对己一片真心却是婉月真真切切感受到的,若是最后为了她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她又于心何忍?

无涯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懊悔,就如我那日对你所说,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心。因此无论最后我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也都认了,这是我的不悔。可是直到今日,我跟在你身后,看你一家一家客栈打听两个外来商人的行踪,我却不由想问一问我自己,究竟睿王他对你做了什么,即使过了半年,即使我对你掏心挖肺,你为何还如此地挂念着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掌便向婉月的胸口猛击而去,她怎会料到无涯会突然向她发难,根本连思考、躲闪的时间都没有。

她睁着眼愣愣望向无涯,可胸口却仿佛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了一般,气息不滞,只觉便要闷死过去,她闷哼一声,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的前额渗出了许多豆大的汗珠,脸色如同金纸一般,双眼缓缓闭了起来。

无涯伸出手指在婉月鼻下轻轻一探,已是气若游丝,这一掌别说是她一个柔弱女子,便是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也怕是禁受不起。

他刚才心神激荡,只怕是落掌之间也不知下了几分力道,这一下他是真怕自己将婉月打死了。

这一怔本来只是瞬息之间,可无涯心神激荡,却如经历了一段极长的时刻,他忙神掌按住婉月的后心,将真气内力拼命送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婉月身子才微微一动。

无涯喜道:“婉月,你别死,我不想打死你的,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一时间他又急又喜,竟语无伦次起来。可婉月就这么动了一下,又不动了。无涯不由懊恼自己刚才不该下手如此之重,待到回过神来,他才焦急扶起婉月绵软的身子,运气内力,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

他刚才那一掌使的是逍遥宫中的玉阴掌,掌力外现绵柔,却内蓄刚劲。中掌之人若是侥幸未死,需得纯阳内力不断催入,并辅之以逍遥宫的灵丹妙药,最少也要需时一年才能痊愈。

婉月受伤极重,无涯只能将内力缓缓输入她体内,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无涯的头上已是冒出了丝丝白气,尽了全力。

又过了一会儿,怀中的婉月轻轻动了一下,仿佛是轻哼了一声,她才缓缓睁开了眼来,那身子已经完全无力支撑,她软软地倒在无涯怀中,轻声问道:“你……你为何……”

话未说完,却又晕了过去。无涯知道这一掌果然是打重了,忙抱起婉月,迈开脚步,向城中走去。一路上他的手掌仍是不敢放开婉月的背心,不绝地将真气输入。

他不敢拖延,直接便把婉月抱到了后山的逍遥阁中,此时此际,也只有逍遥子纯绵的内力,才能保住婉月的性命了。

逍遥子曾说,没有她的通传任何人不得随意前来,只是这时他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跪在逍遥阁外高声拜求道:“圣主,属下冒昧求见,求您救救我师妹性命!”

半晌,一个娉婷的身姿才从屋内出来,比起前些日子,逍遥子看上去容光更是焕发,越发青春灵动。她淡淡扫了一眼无涯怀中的婉月,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怎么是她?”

不知为何,逍遥子自第一面见到婉月起,便觉得这个女子与她甚是投缘,因此便格外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原本那日临走之时,逍遥子相约婉月常常到此处来坐坐,但一来无涯郑重告诫了她逍遥子的可怕之处,而另一方面,她因为前往云江城治水,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呆在邀月小筑。逍遥子去找过她一次,却见草屋关着,便怏怏而归。

她走到婉月身前,一手搭上了她的脉搏,细细查看,脉象虚浮无力,又极为紊乱,若不是无涯一路上都以真气输入,只怕早已是魂归黄泉了。

“玉阴掌……”逍遥子冷冷斜睨了无涯一眼,哼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一掌是你自己打的啊!”

无涯默然不语,脸上写满了悔恨。逍遥子做事常喜怒无常,若是别人,她只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婉月算是命大,她不仅多看了她很多眼,还将婉月扶到屋中,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缓缓输入到婉月体内。

逍遥子内力深厚,比之无涯,一个若是条小溪流,另一个便是浩荡的江海,绵绵不绝,灌于体内。一顿饭的功夫,婉月终于嘤嘤醒转了来,可面色却仍是煞白,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翕动着嘴唇。

“月儿……”无涯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竟哽咽无语。婉月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声音极为低细,几不可闻,无涯凑到了她的嘴边,才听清楚。

那唇齿间,一字一顿,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缓缓说:“我……欠你的,现在……算是还给你了……”

逍遥子摇摇头,不禁黯然,她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八十六年了,什么样的事儿没有见过。她凝望着墙上挂着的那一盘残局,当年,那个他不也是这般固执?他曾说,待他解开这盘残局,便前来迎娶,可她一直等了十年,花儿谢了又开,河水涨了又退,等到他死了,尸骨都化成了灰,她还是没有等到。

无涯,逍遥子突然有些心疼这个紫瞳的孩子来,他如此固执地想要留住这份感情,想要留住自己最珍视的东西,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到最后他真的又能如愿以偿吗?

这个傻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份执念~~

49

49、丧子 。。。

三个月来,无涯每日都来邀月小筑中用真气为婉月疗伤,渐渐的,婉月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气。

她伤势极重,无涯那一掌伤了她的心脉,并不容易恢复。因此每日无涯除了给她服逍遥宫的“雪莲丹”之外,还用老山参炖鸡汤给婉月调养身子。

他忙前忙后,抓着咯咯叫唤在院子里到处乱窜的老母鸡,单手扣住它的喉头,稍用力一捏,纤细的颈骨便被折断了。

其实这样的活儿他完全可以找个丫鬟仆人来做,可他知道婉月素来喜静,又不爱见生人,因此便像个小主妇一般,挽起了袖子,在院子里搭起了一个小炉灶冒着熏人的烟,小火炖着滋补的鸡汤。

婉月虽然一口气已经缓了过来,但是身子还是很虚弱,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床上静静休养,偶尔无涯也会搀着她到院中晒晒日光。春日风光大好,邀月小筑中的花花草草也格外具有了生机,随着微微的暖风摇曳生姿,时常婉月看着看着便会入了神。

这么多天了,虽然无涯一直悉心照顾着,但是她那张雪白的脸蛋上仍是没半点血色,面颊微掐,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凹了下去,容色极是憔悴,本就纤弱的身子更是瘦骨伶仃。

无涯对着她的时候,也会有些不忍和愧疚。三个月了,婉月没有说过一句话,其实若是她能怨他、恨他,也许无涯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可她偏偏用沉默对待,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子,无涯的心又何尝不像针刺一般?

“月儿,若是你心里恨我,不妨说出来,你这么久不说一句话,什么都闷在心里,对身子可不好。”无涯蹲在她的身前,哀哀望着,只盼她能开一开口。

婉月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叹一声,低低问道:“师兄,你当日为何要这么大力地打我一掌?”

她的身子软软靠在树上,柳枝轻轻荡下,坠在她的眉梢之上。一开始,她的确对无涯有些恼恨。这一掌简直要了她的性命,可是这段时日,她虽重伤在身,可却也渐渐想清楚了很多事,再加上

无涯每天里这么殷勤细致的照顾,也实在令人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啊。

“我当日……”无涯的喉头仿佛被塞住了一般,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你当日心想,只要打伤我便能将我留在你身边,是不是?”婉月涩涩地笑了一下,“其实廖迁派你们软禁我、监视我,目的就是想要我帮他出谋划策,我虽只见过他几面,却也知道这个人是一头很有耐心的野狼。如今,我已经在这里大半年了,若是再不答应,只怕他也不会再留我在这世上了。师兄,你是怕他对我下手,才故意这么做的吧?”

他早就知道,以婉月这般冰雪聪明,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他的心思的。廖迁杀意已现,再加上他指使青莲私放司马恪,消失地无影无踪,若不是无涯先下手,以婉月伤重为托,只怕,她根本活不到今日。

“月儿,我本不奢望你的谅解,我只想着能这么伴着你,照顾着你……便也是足够了。”

婉月柔柔绵绵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时间仿佛是回到了六年前的悠然谷。

那一年,下了几天的大雨,天气阴霾低沉地仿佛要塌陷下来一般。悠然先生已经出谷好几天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令婉月和御风都不由有些担心起来,山路湿滑,几日前,东边的山坡又塌方了。

、奇、那一天,很晚的时候,悠然先生才回到谷中,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衣衫湿透的年轻人。他的脸庞被几缕淋湿的发丝遮了起来,看不真切,他似乎很冷一般,身子在微微颤着,透过滴滴掉落的雨水,婉月隐约瞧见那玉瓷般的脸上镶着的一对幽邃的眸子,那双眼睛,现着淡淡的紫光,若有似无地浅笑着望向她。

、书、无涯的悟性极强,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读完了悠然先生所有的典藏书籍,对谋断韬略已是十分明了。随着时日的增多,他瞳仁里的紫气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深,又是他凝目怔怔盯着婉月看的时候,总令她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网、在悠然谷的湖边,他抓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婉月揽在自己怀中,邪魅地坏笑,“月儿,做我的妻子可好?”他猝不及防地吻上了她的唇,带着霸道和征服。那是第一次,一个男人这样的吻她,

潮湿清冽的男人气息裹卷着婉月的鼻息。

本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而已,谁料到他第二日竟然真的郑重其事,跪下恳求悠然先生将婉月许配给他。

婉月站在帘帐后,心怦怦地跳着,那对紫瞳之中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认真神情。少女的一颗芳心不禁怔怔地想:他究竟是谁,为何能这般地勾人心魄?

“师兄……”,六年过去了,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任性霸道,邪魅多情的无涯,“你真的,不必如此。”

婉月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轻喘着气,仿似劝慰一般,“你保得住我一时,难道真能保住我一世吗?我知道你身为逍遥宫的尊主,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能如此待我,我已是知足。只是,你的这片深情,月儿我怕是,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他眼中的一汪深情似乎是被碎石搅乱了一般,显出一股迷乱,下唇被紧紧地咬着,好一会儿,才释然一笑,站起身来,将婉月抱起,回到了屋中榻上。

“月儿,我不要你的报答,睿王能给你的,我一样都能给你。天下江山,未必是他姓唐的坐拥,我也可拱手山河到你的面前。”

他是怎么了,突然之间的情绪变得如此激动。天下江山,与她又有何干?他起身欲走,婉月却担心他这冲动的性子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一急之下,想要拉住他的衣摆,人却险些滚落到了地上。

“师兄,你别误会。我与睿王之间只是君臣之谊,他是一方霸主,傲视天下,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会放在眼中?更何况他早有妻室,如今怕是连孩子都有了,他不会将我放在心上,更不会要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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