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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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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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三人围着沙发坐定,谭允开门见山地问儿子:“城宣,你和顾简是什么关系?”

  谭城宣一时脑子里轰然作响,谭允这话意味太明显,谭城宣猜不透父亲到底知道了多少,一时间隐瞒、撒谎、开玩笑糊弄等各种方法从脑袋里闪过,谭城宣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睛看着父亲:“我爱顾简。”

  谭允极心痛地皱了眉,叹息道:“……你果然长大了,我本以为你害怕我发怒,不会立刻承认。”

  谭母经过这几天的缓冲,情绪已经比较平静,此时只面带疲色的对儿子说:“城宣,上周六夜晚小顾去医院找你,我在楼梯口都看见了。”

  谭城宣话已出口,此时倒冷静下来,诚恳道:“爸、妈,我是认真的。这两年我拼命努力学习,都是为了顾简。”

  谭允摆摆手打断儿子的话,“城宣,从小到大我们一直很尊重你。自从知道你和顾简的事,说实话,我和你妈非常难过,这几天我们都没有合过眼。”谭允语气极坚定:“儿子,首先我表明态度,我们绝对不赞同你们俩在一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做到,所以这次我们依然尊重你,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谭城宣像是在听审判,闭了一下眼睛才说:“你说。”

  “第一条,你现在不顾父母反对,依然和顾简在一起。但是这件事顾简的父母不能不知情,至于孟初远怎么对待他儿子,我不知道。但我谭家永远不会再让顾简进门,至于将来你们是落魄是发达,是聚是散,我都不会再过问。”谭允见儿子只专注听话,并没有就这段话发脾气,继续道:“第二条,我立刻给你办转学手续,你去锦阳市参加高考。高考结束后是在国内还是出国,你自己选。大学期间,你不能和顾简有任何联系。等你毕业后能在社会站稳脚跟,无论你选择和谁在一起,爸妈都不会再拦你。”谭允想的很明白,眼下儿子除了第二条路别无他选,谭城宣少年心性,根基不稳,这份不正常的感情无法让人看好,四五年的时间,足够他放下幼年初恋,脱胎换骨。

  谭城宣听完父亲的话双拳紧握,眼角抽动,抬起头用少年人特有的野性目光看父母:“我不会和顾简分开。”说完起身往外走。

  “城宣!”谭允叫住他,方才维持了很久的平静表情被打破,换上压抑不住的震怒:“我这辈子自认没做过亏心事,但如果为了救我唯一的儿子,我愿意做一次落井下石的恶人。孟初远如果真的坐了牢,你以为顾简还能安心高考?”

  谭城宣极为愤怒,“爸!你以前是怎么教育我的?!”

  谭允寸步不让:“你现在一无所有,顾简家里出了这样一件小事,你们俩就束手无策,拿什么来往后走?城宣,我不希望你将来为现在的天真付出代价。”

  谭城宣握紧拳头在门前听父亲把话说完,咬紧牙关才没有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停顿了几秒,猛然摔门出去。

  谭城宣一路跑到顾简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谭城宣拨顾简手机,顾简的感冒从年前延续到年后,因为前几日的奔波,似乎更严重了些,在电话里不停咳嗽着告诉谭城宣,他和母亲正在去看守所的路上。谭城宣挂了电话,靠着顾简家的大门坐到地上。他脑子里很乱,一会是顾简,一会是父母,甚至很久以前孟初远踹顾简的样子也清晰的闪出来。

  谭城宣很早之前就想过将来怎么应对父母,他原本打算等大学毕业后与顾简稳定下来,再循序渐进的与父母沟通,那时候他足够成熟,两人六七年的感情也不会让父母那么难以接受。可一次冲动的亲吻和孟初远正当此时的意外,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事情变成了最难以收拾的局面。谭城宣并不怕吃苦,也不在乎会在社会遭受多少白眼,他只想顾简快快乐乐的待在他身边,可是眼下这成了最奢侈的愿望。谭城宣深刻的意识到,如今的他,甚至连谈爱情的资格都没有,他护不住,也配不上。

  四年?谭城宣毫不怀疑自己的长情,也绝对相信顾简的真心。……可他舍不得。顾简那样冷清的性格,没有自己陪着他,他大学四年会像从前一样,孤单安静的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

  四十九

  谭城宣从早晨坐到中午,再从中午坐到夜晚,他想了很多,几乎动了这辈子最大的脑筋来勾勒所有可能出现的未来,无一例外,那些未来里都有顾简的身影。他要和顾简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他要有能力来应对这一生所有未知的困难。

  顾简和母亲从楼道里走上来,被坐在门口的谭城宣吓一跳。

  谭城宣从地上站起来,微笑道:“阿姨,我和爸妈吵架了,能在你家睡一晚吗?”

  顾雪照连日来心力交瘁,无暇顾及这些小事,开门让人进去。

  进了卧室,顾简打发谭城宣去洗澡,从衣柜里翻自己的睡衣给他穿。洗完澡谭城宣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顾简他爸爸的事情怎么样。顾简道这两天找到人查到一些情况,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办一点,还需要再奔走几天找找门路。擦完头发爬上床,谭城宣没了往日的不正经,只安安静静的和顾简躺床上。顾简觉得奇怪,盯着谭城宣看了几分钟才道:“你和爸妈吵什么了?第一次见你这样。”

  谭城宣手枕在脑袋下面,侧身看顾简:“顾简,你说等我们老了,如果我先死,你会恨我还是会想我?”

  顾简笑道:“怎么突然想这么远?”

  谭城宣:“你先回答我。”

  顾简转着眼珠想了会才道:“等你老了我也就老了,与其天天骂你,还不如跟你一块死。”说完扑到谭城宣脸颊旁,睁着明亮的眼睛笑:“这样说你满意吧?”

  谭城宣嘴唇微扬,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把人搂到怀里,“放心,我肯定会等着你的。睡吧。”顾简白天跑了一天,很快就熟睡过去。

  谭城宣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看顾简,看着看着总会不自觉地笑起来。顾简睡相安静,微侧着头一动不动,偶尔谭城宣用手指碰一下他的眼皮,他就皱着眉头往旁边挪,谭城宣再慢慢把人抱回来。

  谭城宣就这么盯着他看,听着墙上的挂钟一秒秒走动的声音,很快就到了五点。谭城宣黑夜里视人太久,就着屋里的弱光看清了墙上的时间,心想真是快啊,顾简马上就该醒了。

  谭城宣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玉管,放在顾简枕头底下。闭上眼等顾简睡醒。感觉到旁边的动静,谭城宣假装晕乎地睁开眼:“早啊。”

  顾简刚睡醒脑子不太清楚,半眯着眼睛坐起来伸懒腰。谭城宣也坐起来,从后面抱住顾简,“来个早安吻。”

  顾简笑着扭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又弹开。

  谭城宣立刻用手心抵住顾简的后脑勺,重新吻住他的嘴唇。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像是要把顾简吞到肚子里似的,甚至不顾顾简吃痛的躲闪,将他下唇里面咬出了一条血痕。

  顾简被放开后立刻捂住嘴,泪汪汪地控诉:“你属狗的啊?”

  谭城宣舔舔嘴唇笑道:“几顿饭没吃,饿的。”然后起床等顾简换好衣服才道:“小简,我今天得回去认罪,不能去学校了。”

  顾简十分纳闷:“你到底犯了什么错闹这么大阵仗?”

  谭城宣神秘地笑:“等我解决了再告诉你。”说完又抱住顾简,开玩笑似的命令他:“你要等我。”

  两人一同出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顾简中午给谭城宣发了个短信,直到夜晚放学也没收到回复。回到家洗漱完上床睡觉,铺床时看见了枕头下的玉管。顾简心道谭城宣睡觉忒不老实,脖子上的绳子都能揉掉。于是装进书包准备第二天带给他。

  第二天谭城宣依旧没来,顾简在教室坐到下午,心里突然有些奇怪的预感。他一下课就给谭城宣打电话,用户已关机。顾简站在走廊上愣了五六分钟,然后去跟老师请假,背起书包就往谭城宣家跑。

  谭家只有谭母一人在家,开门见到气喘吁吁的顾简,温柔地让他进门歇会。

  顾简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紧张地退缩,眨着眼睛问谭母:“阿姨,谭城宣不在家吗?”

  谭母顿了几秒才道:“城宣转学了。”

  顾简闻言立刻僵硬地低下头,脖子上青筋跳动,嘴巴紧抿。过了许久才抬头看谭母,眼睛里似乎有不明显的水迹,他颤抖着声音问:“……是因为我吗?”

  谭母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询问,有些不忍的点了点头。

  顾简偏过头,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他不看谭母,嘶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说完就转身快速的下楼梯。

  顾简出了单元楼后走的很慢,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

  原来昨晚谭想问的是如果他走了,顾简是会想他还是恨他。

  顾简掏出书包里的玉管,看到那断口处的线头明显是人为扯断的,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一路慢慢的往学校走,每走一步,脑子里谭城宣的样子清晰一分。

  学校门口有叫卖零食的小摊贩,顾简买了一小包鸡蛋仔,手指头大的小蛋糕一口能吃好几个。顾简坐在地阶上一边吃一边看旁边早餐店外的小桌,他和谭城宣每天都坐在那里吃早餐。

  ——谭城宣,你给我等着。

  五十

  顾简开始一个人上下学,身边的位置换了一个女生。他依然会认真细致地给那女生讲题,也会在其他人聊天时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在马薇薇提到谭城宣时,笑着说等他回来找他算账。

  日子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孟初远被调查了小一个月,全须全尾的回到财政局,拎着礼物要带妻儿一起去感谢谭允,顾简却道学习太忙,不想出门。顾雪照眼见儿子比以往更沉默寡言,还以为他临近高考心理压力大,变着法的和孟初远保持距离,生怕夫妻俩一言不合闹矛盾又影响顾简。

  孟初远当了十几年的副局,安稳日子过惯了,乍一从看守所里出来,终日惶惶。知道顾雪照在此期间出了不少力,本想好言好语地感谢一番,顾雪照却抱着被子去书房睡觉,早晚待在厨房里做菜,连搭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孟初远向来颐指气使,如今被晾在一边没人管,倒生出十分的不自在,时不时的也主动去过问顾简的学习,唯有此事上,顾雪照才会分点心思理会他。

  四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让学生回家复习。孟初远这几个月别别扭扭的和儿子相处,极惭愧的发现如果说顾简对母亲是顺其自然,对自己就有刻入骨髓的疏远和惧怕。在顾简羸弱不堪的幼年时光里,孟初远一直扮演着残暴无情的角色,虽然顾简长大后将自己封闭起来,承受能力也强了许多,但是自幼缺失的父辈屏障和从不安宁的家庭,让他面对父母同在的场景无法彻底放松。

  如果孟初远和他们同桌吃饭,顾简会带着紧张与小心翼翼去接他们的话题,吃完饭毫不迟疑的回到卧室去。

  在顾简心里,顾雪照或许不怎么在乎他,但永远不会抛弃他。可是他从小就觉得,孟初远是讨厌他的,孟初远恨不得没有他这个儿子。

  对此,孟初远毫无办法。他过了太久冷心暴虐的日子,已经忘了怎么去当一个正常的父亲。

  于是顾简从学校抱着一大箱子书回家后,孟初远借口要出差,出去住了五六天,直到顾简高考结束才回家。或许他不在家,顾简会觉得自在一点。

  顾简这两年习惯一到假期,谭城宣就把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他只需要拖着双腿跟谭城宣到处走,什么都不用管的吃喝玩乐。如今突然彻底放假,除了补觉,没有别的去处。高考一结束,顾简在屋子里整整睡了两天,中间顾雪照进门叫他吃饭,见他睡得熟,又带上卧室门出去了。

  谭允两个月前调到锦阳市做副市长兼市委常委,在酒店简单的办了个告别宴就举家搬去锦阳。谭允搬家那天是周末,孟初远和顾雪照一大早过去帮忙,顾简在家里背书,一段文字读了几十遍还是背不下来,索性拿出稿纸下五子棋,画了半本子的红圈黑圈,最后累的躺床上就睡着了。

  顾简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等到成绩下来,他报的是Z大中文系,分数绰绰有余。平时在班里中不溜丢的马薇薇鬼使神差的超长发挥,也考进了Z大历史系。学校光荣榜一贴出来,马薇薇就兴高采烈地给顾简打电话邀他出门,她和方少奇打算利用这个假期骑车走一趟省道,好好逛逛家乡省。

  顾简一想自己也没什么事,爽快地答应下来。

  马薇薇的规划是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走完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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