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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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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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为什么临到终来,竟是这般境况?

    楚玉仿佛感觉不到双腿被冻得麻木,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她定定看着容止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在刹那间寂灭。

    花错也同样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忽然,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跌跌撞撞地上前跑了几步雪地里有很多的血,容止说是还给他的。

    “不……”仿佛受伤地野兽,花错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不是……他其实,不是想让容止死……

    其实,他只是气不过,他恨容止无情无义,想看他受伤,想看他流泪,想让他露出软弱地一面,希望他看起来像……一个人。

    就算容止骗他负他,伤他害他,他还是不想杀容止。

    此刻容止死了,他反而整个人如同坠入永不回暖的寒冬。

    容止死了,杀害他,也有他的一份。

    花错忽然凄厉狂笑起来,正如数年前与容止决裂之际,甚至比那时更多了几分绝望。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呢……他最想要的,并不是杀死容止,也不是看容止痛苦,而是回到最初那刻,两人和睦谈笑的时候。

    就算是假地也好。

    花错地笑声很快就转为凄厉嘶哑,最后慢慢地低了下去,他左手拿起用来当拐杖拄的剑,看了看忽然哑声道:“好,好,你还给我,我也都还给你,从你身上得来地剑术,都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剑,反手齐肩斩下自己的右臂!

    一条手臂落在地上,鲜血喷洒出来,花错原就身上带伤,此刻伤上加伤,几乎要昏死过去,他咬牙维持清醒,也不去看那他握了好几年剑的手,只撕开身上衣衫。给伤处包扎。

    勉强止住流血,他拖着蹒跚沉重地脚步,朝山下慢慢走去。

    花错下山之际,正与追上来的桓远等人擦身而过,桓远看着花错这等狼狈模样,心中更为骇异。直到看见楚玉,雪地里就只她一人独自跪坐,周围是缤纷血色,而一个被斗篷包住脸的人在一旁不远处站立,四周遍地茫茫。看不到容止身影。

    桓远走到楚玉身边,这才瞧见她空茫的眼色,禁不住心下一恸,他扶上她的肩头,低声轻唤:“楚玉……楚玉……”

    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楚玉的目光才逐渐有了些焦距。她抬起手,用力攥住桓远地手腕,指节紧绷发白。

    见到楚玉现下情形,他也估摸出容止凶多吉少,他手腕吃痛,却不挣开,只望楚玉能好过些。

    微微张开嘴唇,楚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容止走了。”

    她发出声音来。这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先前发生的一切再度在脑海中轰然回放。

    相聚之后是永远的别离。紫霞仙子后来绝望地说:“我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

    ……周身彻骨寒冷。

    楚玉泪流满面。静静地等待楚玉地神情缓和一些,桓远才弯身扶着她的双臂,道:“起来吧,地上太冷。莫要伤了身体。”忽而又想起站在一旁穿着斗篷的人。他忙转过头去,对那人道:“不知道这位兄台留在此处。可还有什么事?”

    那人一直一言不发,让他有些不安。

    对方伸手拉下斗篷,楚玉看见那是一只带着伤痕的手,接着,她瞧见了那人脸容。

    已经过了这些年,从前的少年面孔,已经褪去了生涩的稚气,经过风霜琢磨地眉眼,更加地阴沉冷厉起来。

    但这是楚玉几年来都不曾忘怀的脸容。

    曾经的少年暴君,此刻长成了一个阴沉的青年,他没有死,他活了下来,他站在楚玉面前,比几年前还长高了些,就那么阴戾而沉默地望着楚玉。

    楚玉可以看出,他吃了很多苦,他的手上有经年的伤疤,身上穿着陈旧的衣服,这对养尊处优的皇帝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地。

    该来的,总会来地。

    楚玉忽然释然,反而在这个时候,非常轻松地对刘子业笑了笑:“你是来杀我的么?那就来吧。”

    她神情淡然无畏,心中却充满了郁郁的悲痛绝望,眼看着因她而败因她而亡,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刘子业出现在眼前,她反而觉得,好像忽然找到了解脱的道路,假如就这样死去,一了百了,也未尝不好。

    刘子业静静地看着她,当年寿寂之等人与刘部下串谋弑君,他逃入竹林堂里,眼看剑尖便要及颈,那日请假外出的干林却忽然赶来,救下他。

    干林是天如镜地师兄,一直担任着刘子业地侍卫,刘子业性情虽暴戾,待他却甚宽厚,他本来应该照天如镜的吩咐对此事袖手旁观,但终究是舍不下数年恩情,暗中前来出手救下刘子业,让寿寂之斩下旁边小太监地头颅,抹上血污当作刘子业已死。

    随后干林送刘子业出宫,放他自行离去,如此才保下来一条性命。

    失去皇位离开建康,刘子业这才想起楚玉临别前欲言又止,似乎分明是知道了有人要谋反,却隐下不说,他心知复位无望,最为怨恨的人,是楚玉。

    “阿姐。”刘子业缓缓开口,叫出这个久违了数年的名字,“你要财物,我给你,你要地位,我给你,你要男人,我也给你,纵使你要这个江山,只要你开口,我就是把皇位让你一半又何妨?可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的声音较之数年前低沉许多,已经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此番带着隐痛说出,更显饱历沧桑。

    楚玉望着他,却只是笑,她满不在乎地道:“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要求你饶了我不成?”

    彼时,他是皇帝,她是长公主,现下,他是落魄流浪的复仇之刃,她是心灰若死的飘渺浮萍。

    现下她只觉一切都是空的,连性命也可有可无,谁要拿去,便拿去好了。

    桓远见此情形,连忙侧身挡在楚玉身前,但刘子业只伸手一拨,便将他整个凌空摔出去,桓远本用一只手扶着楚玉,这么一摔,连楚玉也被掼倒在地,她不像桓远摔得那样重,却不起来,只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刘子业静静地望着她。

    这些年来,他不断地寻找楚玉,他相信她一定未死,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究竟,他一定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愤。

    第一年,他满腔恨意,只想一杀楚玉为快。

    第二年第三年,他从南走到北,一路上看了许多,经历不少磨难,渐渐地,仿佛也懂得了一些,知道当初自己做皇帝时,是怎么样的。

    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他去过很远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地方,比南朝更南的地方,他做过很多事,杀过人也救过人,只觉昨日全非。

    但他始终不甘心,他纵然是负尽千万人,也不曾负过楚玉,他要问楚玉要一个公道。而现在,终于给他找到了。

    刘子业拔出腰间的弯刀,走向楚玉,贴在她纤细的颈间,却迟迟斩不下去,他本以为楚玉会哭泣害怕求饶,可是她现在的模样,却仿佛比死人死得更彻底。

    这时,他瞧见楚玉的披风领子松开了,冷风灌进她的颈项,便不由自主地放开刀,伸手去给她系紧,这个动作和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刘子业猛然想起来,当年临别之际,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给楚玉穿上,还小心地给她系紧领口。

    此时她穿的正是当初他给她的那件黑色狐裘,还是数年前那么崭新的模样,这些年来她都不曾丢弃。

    时光是这样残酷地轮转,可以将爱变成恨,也可以让恨彻底消弭。

    刘子业颤抖着手,他猛然站起来用力踢了楚玉一脚,高声叫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她为什么还留着这件衣裳!让他下不了手!

    恍若疯狂一般,刘子业转身朝山下跑去,很快便再也见不着。

    ……又下雪了。

    地面上的足印,血迹覆盖上一层银白,那样凄厉与洁净。

    桓远挣扎地站起来,回到楚玉身边,用力抱住她。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将爱和恨都掩埋。


第五卷 二百八十四章 春闺梦里人

楚玉在雪地里太久,冻伤了双腿,血脉不通,以至于一整个冬天都不能自如行动。找了几个大夫都说不能医治,若非观沧海及时赶来,加以援手,楚玉这双腿或许便会废掉。

    但饶是如此,楚玉还是需要修养好几个月。不能行走的时候,桓远请人给楚玉做了一张轮椅。

    不论南朝或者北朝,楚玉都没有去定居,更准确地说,这一整个冬天,她都在走走停停的寻找,寻找容止的尸体。

    她始终不相信容止死了。

    或许这一次,他又是在玩弄什么把戏,筹划着什么图谋。

    他向来不忌讳骗人,甚至是骗她的。

    自从那日雪后,楚玉便反复地,一遍一遍这么告诉自己。

    她顺着河流,一直朝着下游寻找,找到哪里,便在哪里暂时住下,不光是河道,河道周边的区域也不曾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见到容止尸体,否则这回她绝不上当。

    为免有误认错辨,每找到一具尸体,楚玉都会亲自去确认,她所要找的,无非容止一人,可是一冬下来啊,却瞧了几十具尸身不止。

    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遭兵祸匪患被杀死的,各种原因的早夭之人,最初,楚玉只管认是不是容止,看到尸体时还会有些害怕,只确认不是容止后,便令人小心埋葬。渐渐地。到了后来,对于每一具尸体,即便确定了不是容止,楚玉还是命人去打听其身份,寻找其家人。自然,每次都是找不到的居多。

    这些已然冰凉地身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家中可有别的人,他们的生前都有怎么样的悲欢,是否也会有别的人在什么地方为他们牵肠挂肚?

    死去地男子,是否也曾风流潇洒马踏青郊?死去的女子,是否也曾婀娜娉婷闺阁画眉?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只因容止一人而生的悲伤,逐渐转化为一种更广泛的苍凉:白骨如山忘姓氏。{醉露书院'无非公子与红妆。

    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他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

    春去春会来,花谢花还会再开。

    春天再度到来的时候,绿草新萌,青叶初发,鲜花再度装点大地。但楚玉心中却依旧全是冰冷荒凉地雪地,再没有一朵花开出来。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容止,就这么找下去。只要一日找不到他地尸体,她就一日不相信他死了。

    “今日春光正佳,我们出去走走吧。”见楚玉这般模样,桓远终于忍不住,有一日早晨轻声提议。

    楚玉怔了怔。望着神情微微憔悴的桓远。见此刻他眉目间已失了几分从前的儒雅淡定,这方惊觉愧疚。她这一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苦了身旁的人与她一道受累,实在大大不该。

    心里叹了口气,楚玉点了点头。

    经过一个冬天地休养,她双腿的状况终于好转一些,昨天已经能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立片刻,但眼下还是需要继续借助轮椅。

    桓远在楚玉身后推着轮椅,两人正要出这间暂时借助地村舍,忽然部下迎面跑来,言道前方河边看到一具尸骨。

    桓远心中微涩,知道这回散心又是不成了,因为楚玉的神情已经在听到那消息后立即转为凝重,他索性转变方向,推着楚玉朝据称发现尸体的河边走去。

    横竖这回也会最终确认不是,要是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今日去踏青。

    初春的风还有些微寒,迎面吹来湿润的水汽,楚玉远远地瞧见,在河边,观沧海竟然也在,他正站在水里,手伸进水中摸索着什么。

    难道……

    楚玉心中一凉,她转动轮椅,想要快些到达河边,过一会又嫌太慢,也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她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踉跄着拼命跑到河边,来到河边,她站住了。

    仅只七八米米宽地小河,河边的水清澈得几乎可以一看到底,在河底幽暗地绿色水草间,静静地躺着一具森然白骨。

    而观沧海的手在白骨身上摸索,摸索到一个位置,神情变得黯淡。

    楚玉几乎不敢深想下去,她的双腿开始有些站不住,颤抖着声音问道:“观沧海……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一定不是的。这样一具白骨,谁能辨认出他生前的模样?

    观沧海沉默片刻,道:“容止幼时曾遭虐打,虽然都已痊愈,但也有照料不周的地方,他肩后下方有块骨头,因为打坏了再接上,又接得不大好,长得有些不齐整,虽然外表瞧不出来,但却是能摸出来的。”

    “那……这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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