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前几天回府,老太太可是说了,三少爷身体不好,让他好生休息,谁都不许打搅。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他们两个那是守规矩做的没错。”贺妈妈温和带着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这是夫人的意思,毕竟表小姐和表少爷是客人,请三少爷去是见见也是亲戚之间的情分。”水烟的声音有些没底气。
“夫人不会那么糊涂,她必定是让你来看看,三少爷是不是醒着,如果醒着就问问能不能去吧。夫人那样疼三少爷,她怎么舍得勉强三少爷?”贺妈妈声音顿了顿,然后又响起“,你十八了吧,闯爷们的卧房,你想干什么啊?”清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压力让水烟辩解的声音低了下去。
听到那水烟不甘心的离开的脚步声,他捂着胸口的手,放了下来。扯了□上水色的中衣,放下那扭得不成形的夹被,起身下地,来到门口。
他没等开门,门就悄然的开了,一个打扮干净清爽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他半敞着衣衫,不由的皱了皱眉。
赵浩笑嘻嘻的叫了声,“贺妈妈,还是你知道疼我。那小妖精走了?”
那妈妈上前给他理顺衣襟,慈爱的看着他,“走了,哥儿起来了?我就知道你必然受不了她的呱噪。怎么也不穿鞋子,虽是夏天,可地上也是凉的。你这回受的伤可不轻,要是留下底子,日后可是要遭罪的。”
赵浩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脸色苍白。水色中衣下,是围着厚厚的绷带,便是隔着衣服,也有隐隐的印痕。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就是祖母老人家太小心了,非得让我重新包扎。妈妈,那包家的丫头又来干什么,夫人还是不死心啊?”赵浩从卧房出来到中厅里坐下问道。
“嗯,这不是老太太又提起你的婚事,她便又开始折腾了。浩哥,少奶奶也没了两年了,你这房里也的确该进人了。先夫人不在了,如今就老太太惦记这个事情。便是我,唉,奶了你一场,也着实不忍心看你整日孤凄凄的。”贺妈妈在腋下抽出一条丝帕,摸了摸脸上的泪痕。
“我挺好的,这府里,这城里,这国家,那里没有美人围着我,我怎么会孤凄呢。”赵浩笑着拍拍自己乳娘的手说道。
“又哄我老婆子,你赶紧娶进来一个管家,我也老了,不能总给你守这个院子。如今你也该调回京城长住,妈妈想趁着还能动,打算给你带带小少爷呢。”贺妈妈不依不饶的说道。
赵浩脸色变了下,他看着外面,“妈妈,要是任氏不死,我的孩子也三岁了。她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在牵连其他女人。”
想起从前的那个少奶奶,贺妈妈脸色也很暗淡。从前那个三少奶奶,人美,性格也好,见谁都是一脸的笑容。谁也想不到,那样的天气里,多少日子都不下雪,门口怎么会有薄冰,可怜花一样的女子,带着快临产的孩子,跌了一跤就那么去了。
大家里的污糟事,都是说不得的。本来性格温和的三少爷,自此脾气便是阴晴不定了。
赵浩此时也想起死去的妻子任氏,初来赵家,她才十六岁,娇娇怯怯的,见谁都是温和的笑脸。那时候他还没功名也没职务,每日除了练武读书,就是和一帮朋友闲逛。
对于这个妻子,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两人算是相敬如宾。任氏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子,有了身孕就给他提了通房丫头。那样规矩的女子,进府不过一年半,就受了他的连累,一尸两命的去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外面却想起了年轻人的笑声,“瞧你们这个院子,这么大,就你们几个人,也不嫌空的慌。还是从前好,一院子的美人,看着也赏心悦目的。如今就你们两个小木头人,加上贺妈妈,着实寂寞啊。紫松,你家少爷在里面吧,我来看看他。”
贺妈妈一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就亮了,眉眼弯弯的看着赵浩,“瞧,孙少爷来了,你不在的时候,就他没事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呵呵,我去给你们弄茶点去。”
本来阴沉着脸的赵浩,嘴角不由咧开了,大步朝门口走去,对着那个往中厅进的人笑道,“冉之,这么嫌弃还来我这做什么,红颜轩都是美人,你该去那里才是。”
只见进来这位,手持折扇,头戴方巾,一身大红的绢纱外袍,跟一团火似的。屋里本来清凉的空气,瞬间被他燃热了。
“呵呵,浩子,我就是从那出来的,啧啧,舞蝶还问我,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过去。呵呵,到底还是惦记你这个老相好的,你也是,倒是去露个面啊。回来就窝在这府里,也不怕闷死。”孙冉之一边抱住赵浩,一边笑道。
赵浩被他碰到伤口,疼的“嘶”了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到底你又去干那些危险的事情了。你那老头子也是,怎么就舍得让你进军营去。这都出血了都,贺妈妈,你快去拿药棉来,我给他止血。”
孙冉之收起脸上的嬉笑,一脸严肃的把赵浩推到太师椅上,接过孙妈妈找来的药布,“赵三哥,你这是第几次受伤了,真搞不懂你,好好的翰林不做,偏跑去做这些。你是文官,不是武将,搞什么这是。”
赵浩疼的直抽气,他看着使劲挤弄他伤口的男子,“你轻点,这是借机报复吧。那不用使劲挤吧,想疼死我啊。”
孙冉之狠狠的瞪他一眼,“我给你的药膏呢,怎么不用那个。这是那个蒙古大夫的药,这么热的天,给你裹成这样,一点不透气,诚心让伤口恶化。”
赵浩嘿嘿的笑着,额头的汗却跟水似的下来,“那会没受伤,就送给了受伤的人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疼得这样厉害,却忽然想起那一半脸青紫的晴岚,想起她那倔强的神情。不知道那药膏她用完,脸上消没消肿。
得快点办完手里的事情,她那边还等着呢。这七八天了,那女子不晓得是不是和上次一样,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建议,而是又开始自行其是。想到这里,倒是不在乎孙冉之的狠手了,只想快点离开京城,离开这个让他憋闷的宅子。
“我那么好的药膏,百两银子都买不来的,你就随手送人了?哼,疼死你也活该。”孙冉之嘴里说着,手下却是放松了些。
包扎完后,贺妈妈帮他掩上中衣,放好茶水就退了了出去。
孙冉之做到他对面,“你这又是得罪谁了?”
赵浩皱着眉头,“我这次回来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是临时决定回京的,”苦笑下,“进城时候,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人,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给我这么一下子。”
作者有话要说:补前一天的
☆、18 父子情?
赵浩和孙冉之两个人在屋里正说着,外面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随着门外传来贺妈妈有些惊慌的声音,“大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只听一个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声音,“贺家的,霞飞轩是什么宝地,连我都进不得吗?哼,那个自大狂呢?我倒是看看,他怎么就连路都走不得了?”
赵浩听见,脸色一黑,蹭的就站起来,要往外去。
“三哥,不可鲁莽,快进里面躺下。”孙冉之猛地拉住他,朝卧房里拖。
他知道那是赵浩的父亲,赵烽。赵家祖上以军功起家,赵浩的祖父因拥立先皇有功,最高曾获封大将军职位。
作为独子的赵烽,由于老太太的娇纵,没随父亲从武,而是从小习文。先皇体恤他爹,因常年征战,才落得只这么一点血脉。
所以赵烽没用科考,二十岁的时候就得了从七品的闲职。只可惜他姿才平庸,从十年前赵浩祖父去世前进户部做了正五品的郎中,到如今还只是个五品的郎中在户部。
赵浩眼神凄厉,甩开孙冉之的手,“不,好兄弟,你先
回去吧。我倒是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孙冉之皱眉,“平时看着冷静自持的,怎么一遇到伯父你就没了理智?赶紧进去,何必让人看你们父子的笑话。”
外面贺妈妈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老奴给大爷请安,大爷安。这府里有那里是大爷去不得的,您来霞飞轩,那是霞飞轩的荣幸。如果先夫人有灵,那也是会感激大爷驾临的。”
赵烽听到先夫人,脚步顿了下。这霞飞轩本是他过世的妻子大包氏夫人所居,自大包氏去了,就空下了。等赵浩长到十岁,就由老太太决定让赵浩搬进来居住。这些年,他还真是没来过几次。
想到这里,又想起儿子回来的确是受伤了。虽然当时看着没啥,可要是孙冉之在这里,那可能真是起不来了。
跟着赵烽过来的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看赵烽好像有些消气,瞪了贺妈妈一眼,这老不死的,没回遇见她就没个好。
“哎呦,瞧贺妈妈说的话,倒不像是奴才,倒像大爷的长辈了。都说这份上了,怎么还不打开房门请大爷进去,这是拖延时间给三爷准备吧?”那女子撇嘴说道。
贺妈妈还是平和安静的微低着头,“琴姨娘的话不敢当,三爷没什么可准备的,只是孙小太医正在给他换药,孙家父子都是一个脾气,治病不许人靠近,让肃静。既然姨娘这么说,老奴这就进去,让孙大夫先停下,带人把三少爷抬出来,给大爷行礼。”
赵烽听到这里,一摆手,“算了,我是他爹,看看有什么不可以,孙家那小子我又不是不认识,你打开门,我进去看看。”
贺妈妈心里有些急,脸上却没带出来, “是,老奴遵命。”
没等他们进去,正房的门“砰”的开了,一身大红的孙冉之一脸的不耐烦的出来。
“贺妈妈,能不能出去说话。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你们少爷活了。”
“哎呦,赵伯父,给赵伯父请安,小侄这厢有礼了。”孙冉之上前一步,笑嘻嘻的给赵烽行礼。
赵烽此时早忘了自己来的初衷了,肥肥的手掌抚着颌下长须,呵呵大笑,“好,我好的呢,你爹他怎么样,我可是很久没看到他了。”
孙冉之上前扶着赵烽肥硕的身子,笑咪咪的说道,“我爹又出去云游去了,他走的时候,还说等他回来给伯父带上好的云雾茶呢。”
赵烽顺着孙冉之的思路,“呵呵,还是你爹想的开,会生活啊。我也想出京城去各处看看,游游名山大川,逛逛五湖四海,可惜了,这官身不由人啊。”
那琴姨娘急的直跺脚,她拉着赵烽,“大爷,您看三爷到现在还没影子呢。这半天,伤的前胸,那也不是大腿,昨个还能走能跳,今天怎么就不能动了呢?”
“三爷担不起姨娘的话,不敬父那是个什么罪。”孙冉之看着那女子,本来笑着的脸有些沉。
赵烽皱眉,“我这和客人说话,那里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一边去。”
孙冉之他叹口气,对着赵烽说道,“不瞒伯父,三哥的伤本来不重,可不知道谁请的大夫,上的药根本不管用,如今已经化脓了。幸好今天我来了,不然三哥别说起来,这样热的天,命没个大半都是可能的。”
赵烽一惊,他赶紧拉着孙冉之的手,“贤侄,你这话可是真的。走,咱们这就进去看看。”
当赵烽看到胸前裹着染血的白布的赵浩,虚弱的躺在大红木床上时候,便是他再不喜欢赵浩,心里也一酸。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儿子,是那个女人唯一留下的骨血。
“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搞成这样。如今你又不在军中,你到底在搞什么?”他看着赵浩问道。
赵浩转头不理会他,赵烽有些恼怒,“你这什么态度?是你自己说不想做翰林的,要去军中。我才托人安排你去的。上个月我才知道,你早就不在军中了。你给我说说,你现在干什么呢?”
赵浩依然不理会,这回干脆把眼睛闭上。旁边的孙冉之嘴里发苦,他捏了赵浩的手背一下,赵浩却根本不理会他。
能躺在床上不动,都是够给他面子了,还想说话,那是不可能的。他其实也好奇,赵浩现在到底是做什么的。啥时候他们父子关系这样紧张了,他记得从前没这样啊。
他只好看向赵烽,“伯父,三哥伤的是胸口,说话容易牵动刀口。那个,外面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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