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啸天说,我不知道。
孟宇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很不着调了,今儿个总算遇上个比我还不着调的,你连自己个儿喜不喜欢都弄不明白……
于是于啸天问,你喜欢过谁么,什么感觉?
孟宇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琢磨了会儿,认真回答,“没有。我这满腔热血满心爱恋的,就是不知道该给谁,该去爱谁。”
于啸天乐,鼻尖蹭蹭孟宇脸颊,恶劣地冲着孟宇耳后吹气,月光下凝视孟宇的脸,语气倒是认真,“给我吧,都给我,我绝不辜负。”
孟宇心跳停了半拍,指尖都发颤,感觉被恶意调戏了,于是恶狠狠地回答,滚你妈蛋。鼻子嗅嗅,果然,“你他妈又喝酒了!”
“一点点。”
“知道你喝酒了我绝对不答应陪你出来发疯。”
“为什么啊。”
“我待会儿怎么把你弄回去?”
于啸天把背上的吉他拿下来,“还回去啊?不回去了吧,就跟这儿吧。”
“跟天桥这儿?你要定居啊。”
“我倒是挺想这样的,背着吉他,跟天桥上一座就是一整天儿,有事儿没事儿拿个小碗放跟前儿,我弹得乐,有人听得乐,指不定还能赚几个硬币,多快活。”
孟宇说,人生赢家没资格这么说,这种伤感又装逼的话适合我这种待业青年来感慨。
于啸天打量孟宇一眼,“大学什么专业的?”
“播音。”
“就你?”
孟宇听出语气里的不屑,昂首挺胸,扬起下巴,像是这就要较起劲儿来,“就我!”
于啸天弹起吉他来,不唱,就一边弹着一边问孟宇,想干嘛啊以后?就跑龙套儿啊?
孟宇冷哼哼一声,踌躇满志,“前途尚迷茫,但不代表我心里边儿没念想。我的念想可多了,我还年轻,路子总不会少,大不了多走几条,摔着摔着我就知道我该往哪儿走才对了。”
于啸天一愣,弹错几个音节,随即便是一乐,唷您这觉悟可够深的啊。那你到底想干嘛啊?
“去做电台吧,我还真挺喜欢播音这行的。”
于啸天说,之前没仔细听,现在听仔细了,你声音还真挺好听的。
“那是~”
“来一首呗,我弹你唱。”
孟宇早就听出于啸天弹的是什么歌,于是跟着节奏就哼起来,“那是我最喜欢的唱片,你说那只是一段音乐,却会让我在以后想念。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说过不会掉下的眼泪,现在沸腾着我的双眼。爱你的虎口……我脱离了危险。”
闷闷的夏夜,旋律在蔓延,听着繁密的吉他音,而后于啸天跟着哼哼,哼到最后,于啸天突然停下哼唱声,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紧盯着孟宇。
眼眸湿漉漉的闪亮,眼神对上,空气中满是骚动。
于啸天的声音和老狼很像,嘶哑的性感着。让孟宇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那个多年前的夏夜,自己初次听到这歌儿时,那种揪着心的感觉,妙不可言,心底有一份强烈。孟宇狠狠别过脑袋,攥紧拳头,不敢再看身边那个仿佛亮得扎眼的人。
他心说,完蛋了,完蛋了,囤积多年的满腔爱意仿佛这时要全数献给身旁人,慌乱无措。
原来喜欢是这般滋味?
天要塌下来一般的感觉?太过奇怪。
身边人没什么反应,继续弹奏着老狼的歌,同桌的你。
孟宇呆呆的害怕着,唯恐自己只是一场幻觉,迅速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太过不真实。抹一把额头,凉爽的夏夜自己居然出了湿漉漉的一头大汗,丢份丢到家。
偷偷看一眼旁边的人,心率快到不行,孟宇问自己,你敢不敢,敢不敢动感情?
敢不敢冲他动感情?
孟宇同志志存高远,凌云壮志,打小儿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自己遇上这么个人,那个人绝对长得倍儿美,心里也倍儿美,能把他迷得晕晕乎乎的,然后爱上,把全部认真全交由给那人,此后一颗真心便任她发落。
孟宇瞥一眼身边那抱着吉他的男人,美?这词儿倒是没法儿用在于啸天身上,可人是够帅了,简直眩目,心灵美不美就不知道了,可……可这跟孟宇打小儿的梦想有了本质上最大的区别,眼前这他妈是个爷们,不是姑娘。
于是瞎哼哼上一句,面目迅速狰狞起来,“搞他娘什么啊,孟宇你没病吧。”静观于啸天安静的侧脸,那人还时不时哼唱几句,嘶哑的嗓子,满满的爷们儿气概。
心里一阵一阵的暖意,光是看着居然心底都能如此满足,恶心吧喇的爱意像是要溢出来,巴不得这会儿就号召天下,我喜欢你。
俗,是真俗。认识一个人不到三天,就因为人弹了几首流氓歌就喜欢上,俗到根儿里,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心动也从来就是一瞬间决定的事儿。
于是我决定,我喜欢你。
于啸天见孟宇半天不说话,瞅他一眼,干嘛啊,指尖抚上孟宇刘海,顺了两下,语气倒是软腻,“想睡了?”
孟宇大脑瞬间空白,五官都要颤抖,而后转过脸正对上于啸天关切的眼神,星空黑幕下那人仍旧眼珠子不错儿地盯着他,剔透闪亮,孟宇好半天才张口朝外蹦字儿,一字一顿,“于啸天,你这是害我。”
于啸天听不懂,玩世不恭的乐,心不在焉的哼哼着,小丫挺别给我瞎扣大帽子哈,我对你好着呢,怎么成害你了?
孟宇心说,你对我好,就是害我。话说出口却没那么矫情,只是耍着赖皮一般,“你就是在我害我,我给你丫害惨了。”
孟宇眼神认真也倔强,话语不必说满,隐晦隐晦就好,这样暧昧的夜晚,有些话,他知道,有些人听得懂。
于啸天一瞬间错愕,表情从眉间延伸,被孟宇捕捉到,吉他弹错一个单音,指尖颤抖两下,为了掩饰情绪,哈哈乐两声儿。
于啸天说,我一身鸡皮疙瘩都给你激起来了,负不负责。
“孬。”
听见人说自己孬,于啸天炸了,“丫说谁呢?”
“谁问说谁?”孟宇挺不善良地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冷哼一声,站起来,两手架在天桥栏杆上,看车流落寞,零点过后,北京终于安静。
“孟子……”于啸天抬起头疑惑的盯着孟宇好半晌,然后低下头懊恼地挠挠头发,暴躁地弹几个单音出来,“怪暧昧的话,咱都别说。”
孟宇看了于啸天一眼,然后说,“更暧昧的,你又不是没做过。”
于是沉默。
窒息的沉默后,于啸天皱起眉头,有些犹豫的,我那是闹着玩儿的。
孟宇低下脑袋,抿起唇,神色死倔,瞬间什么都听不见,听不到吉他音,听不到于啸天的叫唤,听不到北京凌晨的车流声,只听到自己心里边儿像是有个小人戳了戳自己心口,酥痒难耐,那个小人还说,是爷们儿,就他妈说出来。
沸腾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孟宇站在北京宣武区某天桥上,做了自认爷们的事。
“我喜欢你。”
“什么?”谁知道是不是装傻充愣,就听见于啸天这么问,吉他音戛然而止。
孟宇笑,笑得简直坏透了,听不见是吧,于是两手放在脸颊边,站在瘫坐着的于啸天身边,冲着夜色中的北京吼,我喜欢你!吼了一声,嫌还不够似的,“我喜欢你!于啸天同志!您可听好了嘿!!”
于啸天听完人表白乐了,高高仰起脑袋笑得开怀,回骂过去,“你神经病!”
孟宇吼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来,转过脑袋不去看地上坐着的那人,“那是,都堕落到看上你了,可不是神经病怎么的。”
于啸天说,我靠你都不敢看我了啊。
“滚蛋!”有人脸红起来,所幸夜色帮忙遮掩住。
于啸天得瑟起来,看我一眼呗~
“不看,不惜的看。”
“刚还表白呢,现在就不惜的看了。”
孟宇不知该生气还是觉着可乐,自己的表白就得到这么一回应,腹诽于啸天你可真行。
于啸天抱住孟宇大腿,油腔滑调,“来,给我说说,咱才认识多久啊,怎么就那么快被迷倒在我的大裤衩儿下了。”
孟宇一脚踹开于啸天,扑到他跟前儿蹲下,“你不对劲。”
于啸天说我正常得很。
孟宇说你丫这会儿别装了就,我不是瞎子,你眼睛里那些个东西我看得一清二楚。
于啸天一搓眼睛,“有什么?有眼屎啊?”
“你怕我。”
“我没有。”
“你就是怕我!这会儿把我当洪水猛兽呢!”
“瞎扯蛋吧你就,我怕你我是你孙子。”
“于啸天你这会儿就是在害怕,你怕我来真的你怕我刚才说那些话都出自真行你怕我就此缠上你你怕要为我这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感情买单,因为你知道有些东西你注定要辜负。”孟宇眼神黑亮,说话又断句困难,标点符号找不着,突然眼睛笑起来,“是,我喜欢你。”眼珠一转,“可干大明星你屁事啊。”
于啸天眉间紧皱,听完孟宇这话不禁有些发懵的小愤怒。
“你喜欢我,还他妈不干我事儿。”笑笑,揪住孟宇睡衣领子,靠的近些,拖着长音问,那干谁事,语气倒是危险。
孟宇也不把于啸天推到一边,任对方揪着自己,抬起眼回答,关我自己事。
于啸天乐,拍拍孟宇脑袋,满手乱抓孟宇头发,“小王八蛋你就”。随后眼神渐渐深了起来,嘴角紧憋,他看孟宇,迟疑的问出,你是认真?
孟宇歪歪脑袋,眼角的弧度弯起,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啊?”
斜他一眼,看向空荡荡的天桥,“想要听真话我就告诉你,我是认真,爱信不信,想要听你愿意听的,那就是我瞎扯蛋呢刚刚。”
即使不看你,也谁都知道,此时正是最认真的脸蛋,满心挫败的说着最是青涩的爱恋,即使它看来莫名其妙,也委实动了真心。
然后谁都不说话,骨子里谁都清醒,不戳破,孟宇心说反正我豁出去说明白了,本来嘛,青春就不该让自己留有遗憾在,看上你了准得告诉你,接下来的发展我压根儿不去理会。
孟宇望着于啸天想,我这人从不吝啬,我给了自己冲你瞎说八道的机会,也自然会给你装傻充愣的机会,于是身子一歪,靠上栏杆,扭扭身子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我困了。”
然后冲着夜空,满天星,傻愣愣说上一声,“晚安,北京。”逼迫自己睡着。
于啸天望一眼紧闭着眼睛的那个谁,做了一个晚安的口型,继续弹起吉他来,没睡着的孟宇瞥过脑袋鼻头一酸,弹的是张悬的《宝贝》。
于啸天偏不唱,用吉他弦传递一种让人联想翩翩的暧昧,至少孟宇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样的暧昧也让人愤怒得同时心口一甜,于是不打算冲身旁人拳打脚踢,在心内跟着哼唱起来。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清晨,孟宇揉揉眼睛,手肘撞撞于啸天,“几点儿了?”
“五点。”
孟宇冲空气踢了两踢,“得,腿都麻了。还真跟这天桥上过了一夜,咱俩够堕落啊。”转脑袋一看于啸天,眉眼乐起来,“靠,你这俩眼睛够美的啊。画眼线了?”
于啸天哼哼唧唧,我睡不着,当谁都跟你似的,跟天桥上也能睡得呼呼作响。
“我打呼噜了?没可能吧,我就没那怪癖。”
“何止打呼噜。”
“那我还干嘛了?”
“你跟那儿背银行卡密码给我听呢。”
孟宇贱兮兮的笑,得了吧,别放屁了,我连卡都没有呢。我还说什么了。
“你还说……”
“嗯?”
“说你喜欢死我啦。”
孟宇耳根子热乎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去,去你的,别,别恶心我啊。”
于啸天忍不住笑起来,活像个泼皮,孟宇听见他说,你知道的,我喜欢许琛。
孟宇扬起脑袋,眼神对上于啸天,“你这算拒绝?”
“算是吧。”
孟宇点点脑袋,两腿离地跳起来站着,“我撞上墙了。”
“啊?”
“我该知道,冲你这儿就是一堵墙,你喜欢他,我再清楚不过,可还是说了那样傻逼兮兮的话。我自认头脑聪明,可终究还是撞上南墙。我这人性子比较直,连躲闪自己的情绪都不会,所以就这么给说出来,挺二吧?”
于啸天想说,我喜欢不躲闪不逃避的人,很喜欢,可是话说出口只丢下一句“撞上南墙得回头。”
“我可以跟墙根儿站着么?”孟宇伸个懒腰,乐乐,“撞上墙了,怪疼的,可现在还不想往回走,因为我现在觉着就是往回走也只有一条死胡同儿等我,走不出也回不去,不如我就站墙根儿边儿等着……”
终有一天,攀过南墙或打通巷子,把你抢过来或我想通,我走人。
于啸天说,丫怎么那么倔呢。
“您这是夸我么?”
不等于啸天回答,孟宇一指前方,大马路上人流车流多了起来,早晨的北京依旧生机勃勃,“灯灭了。”抬起脑袋看着天上,日出东方,万丈光芒,“天亮了。”
于啸天站起来一把勾住孟宇脖子,脑袋蹭上去,粗声粗气的问,还是不是哥们儿?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