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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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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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烈冷笑不语,殷少七见他不信,心中惶然,又小声解释了一句:“我一向敬重她,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未见过她这副姿态,有些……吃惊。我没想到你会送花给她。”
  暗烈微微红了脸,却是望着前方说道:“村人口中的神鱼许是鲤鱼一族。他们一族自诩神之一族,隐于深山不出,即便受世人尊敬,到底不如我们自在快活。”
  殷少七不愿评说这神一般的种族,随意应付了一句,已行至村口的合欢树下。树下人头攒动,人人忙着在红缎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小心翼翼地绑在花枝上,满怀希冀地系在树枝上。
  献花礼由村长主持,献上花,众人在村长的带动下,双手合十,闭目凝神,面对着合欢树默默祈祷一番,睁眼后,有缘人就已选出。
  殷少七虽是被林月城和暗烈逼着参加这献花礼,然,献上花之后,他心里却忐忑不安。既期待着能被选中成为有缘人,见见村人口中的神鱼,又担心选中后见了神鱼该如何。祈祷时,殷少七心神不宁,头被村长的木杖敲打过多次后,他赶紧静下心来,将心中所愿之事一一祷告了一遍,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心愿其实挺多。
  他不知是否是心愿在作祟。这心中一旦有了念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祷告,他竟觉得心愿成了真,让他在此时此地寻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样近那样真实。他想睁眼看看,一怕亵渎了这神圣的仪式,一怕触怒了神灵,便耐心地等到了这仪式结束。
  前前后后进去了三人,殷少七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许久反应不过来,却是一旁的林月城笑着推了他一把,他才跌跌撞撞地来到村长面前,接过村长手中的花,正是他先前献上去的花,只是不见了红缎带。
  他手拿鲜花缓缓步入村长身后的献花祠,祠堂后竟是一处清水环绕的小院落,碧树红花掩映下,青砖白墙,幽静恬然。院中设有花梨木画案和小凳几,笔墨纸砚齐备。进来前,村长就交待过,写下心愿神鱼便会降下福音。落座提笔,他冥思苦想许久,纸上依旧空白,许久,他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写出了一个“澧”字,片刻之后,纸上的墨迹淡去,隔空传来一道迟缓温和的声音。
  “待最后一位有缘人写下心愿后,你再来。”
  此时,殷少七心中已猜到了这降下福音的神鱼系谁,默然良久,才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出了祠堂。
  殷少七并未与林月城和暗烈细说,实在是无可细说。等到仪式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之后,村长锁了祠堂的门,殷少七心中更疑。此时,林月城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少七,那只鱼儿不是在捉弄你吧?”
  殷少七摇头:“他不会这么做。”
  暗烈皱眉问道:“那神鱼真是你姐姐的相好?”
  殷少七自觉自己失言也不愿再多说,默默地坐于合欢树下,心思起伏不定。林月城见他这副低落模样,心有不忍,移步过去,叹了一口气:“少七,先回去吧。”
  殷少七道:“我再等等。”
  林月城无奈,感知日头有些烈了,见暗烈恹恹地站在一旁,与殷少七道别后,牵了暗烈的衣袖便领着他回了村中的小旅店。
  殷少七又在树下枯等了良久,听沙沙风声,抬头见一只黑白相间的虎斑猫正憩在树枝上,一对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看,让他移不开眼。他原以为先前祷告时出现了幻觉,如今亲眼见了曾经追随的猫,他依旧不愿相信眼前所见,却又不忍将目光移开。
  树枝上的虎斑猫懒懒地伸了伸四肢,猛地跃下树枝,在空中几个起落。殷少七跟随着猫的身影,紧追几步,那猫落回地面时,已化作英气傲然的黑衣女子,她眉目清淡,目光却透着一丝丝茫然,见到呆然不语的殷少七,她蹙眉问道:“你是赤鸢少七?”
  殷少七讷讷地点头,埋首沉默片刻,抬眼见她眼中似乎流露出追忆之色,他上前几步,斟酌许久才问道:“你的耳朵……能听见了么?”
  她只是闭口不语,面容始终清淡,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继而转身说道:“随我来,他在里边等着你。”
  闻言,殷少七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原来是来了这里。”
  他见她依旧头也不回地在前边带路,猛然想起她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心情几经起落,看着近在眼前的背影,又不免失落。
  他早该想到她离开中都多年不见踪迹,定是来了此处。而他,似乎是不愿面对一般,逃避了多年,终得以相见,却是这样的情景。
  许是殷少七一路上都有些沉默落寞,那猫妖为缓解一路上的尴尬,停住脚步等了他几步,等他赶上,她的脸上已有了笑容,语气熟悉而充满善意:“这些有缘人每年皆是由我挑选,当时我只是看中了你献上的花,见了红缎上的名字,我还不敢相信那枝花是你献上的。少七,你长大了,我离开时,你还未化人形。”
  殷少七听她语气和善轻快,仿佛当年那般,心头一暖,反而不再紧张不安。偏头见她盈盈笑颜,他靠近几分,她却不动声色地向旁迈开几步,笑着说道:“离得太近,你说话我便见不到了。”
  殷少七若有所悟地点头,却是没再说话,一路低头而行。
  祠堂后的半山腰有一处极其隐蔽的草堂,他跟随她曲曲折折走了许多路才到达此处。堂前,绿草如茵,小小一方河塘鱼虾畅游嬉戏,水车轱辘;屋后青山绵延,瀑布纵横,巍峨壮观。山间,琴音缥缈轻灵,与山中虫鸣鸟鸣浑然一体,殷少七身心舒畅,不觉忘了诸多烦恼愁苦。
  屋后青岩石壁前,一人低头轻弄琴弦,一曲终了,他的指间似有若无地扫过琴弦,拨弄出一声声低缓的音节。他缓缓抬头,灰白的发丝随意系于脑后,苍白的脸上漾起清浅温柔的笑意。他温柔地注视了殷少七许久,见殷少七眼中有泪花,他转而看向殷少七身后的人,笑着唤了一声:“红河。”
  ?

☆、借问龙血

?  红河引着殷少七坐下后,殷少七依旧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不明白曾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精灵鱼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萎靡不振、垂垂老矣的模样?他只觉心中酸涩难言,思及从前过往,泪水一股脑儿地抖落了出来,张嘴问道:“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兰澧脸上笑意不减,温和地注视着泪流满面的殷少七,笑问:“我老了许多么?”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动听,只是看着他如今这副容貌,殷少七就觉心中难过。他才经历过生死,如今再见故人面目已非,心中茫然无措。这些年来,他极少在人前悲泣流泪,即便在姐姐殷离面前,也不会轻易哭泣悲伤,此刻见了这只精灵鱼,他却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他起身走到兰澧面前,一点点跪倒在他脚边,望着他道:“你当初丢下我与姐姐,说走就走,姐姐找了你那么久……你为何要躲着她?”
  兰澧垂眸看他,抬手轻抚他的头,笑着问他:“你姐姐过得不好么?”
  殷少七擦了擦泪,哽咽不已,良久才道:“她过得很好。”
  兰澧舒心一笑:“既然过得好,我又何必再去打扰她?你看我这个样子,她还认得我么?”
  殷少七一时无言以对。细细思量过后,他才醒悟自己不该再追究过往之事,看他一派清淡闲适的模样,他又看了看立于一旁的红河,心口微微一窒,却是平静了许多。未化人形时,他格外亲近兰澧,不想如今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有些难为情,红着脸默默回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了。
  平心静气坐下来,彼此不过谈了些各自的经历。殷少七不敢与他过多谈论宫中之事,只专注于讲些宫外的经历见闻,时常见他眼里流露出些许歆羡的目光;而从他三言两语里,殷少七已知晓他因失血过多,身体已离不了鲤鱼溪,又因罪孽深重,须在此为世人降福音洗尽罪孽,方能解除禁锢。
  殷少七不知他有何罪孽。关于这一点,兰澧也不愿透露,与他像老朋友般弹琴品茗,全然没有多年未见的生疏。一直以来,与他相处,殷少七都觉得舒心自在,从前他不敢在殷离面前撒娇,却敢在他面前卖乖。
  眼见天色不早,兰澧已露出浓浓的倦意来,殷少七不忍再打扰,因是故人重逢,他犹自不舍。兰澧看出他的心思,微微笑道:“你想来时,让红河领着你来此便了。”
  殷少七连连点头。末了,兰澧又问道:“与你一同前来的两人是谁?”
  殷少七不知他有此一问的动机,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人是江城食人鱼一族的暗烈公子,一人是林将军之女林月城。”
  兰澧闻言只是微微愣愣神,低声叮嘱了一句:“你来见我,记得一个人来。”
  殷少七心头疑惑,仍是点头应下了,却是说了一句:“听暗烈公子言语,他似与你相识。”
  兰澧眉目疲倦,懒懒地应了一声:“算是相识。”
  殷少七不敢再打搅,躬身告辞后,红河便将他送至祠堂前,分别前,她交给他一只海螺,轻言叮嘱:“来时,在此吹响这只海螺,我会出来接应你。”
  殷少七低低地应了,见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暗自神伤之际,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只海螺,提步向村中的小旅店而去。
  红河回到草堂屋后,兰澧斜倚在石壁上,半开眼眸神情倦倦地看着她收拾着桌上的残局,待她重新返回,他笑着问道:“听了外边多姿多彩的世界,你不想出去看看么?”
  红河嗤笑:“你心动了?”
  兰澧点头,继而笑道:“我当初若能守得这份清静,又怎会落得如今这副模样?自兰溪舍身化龙后,我自知自己死期不远,哪曾想毛丫头竟斩断了兰溪的龙血,我沾了龙血方能苟活至今,她与兰溪也能在每年的五六月间相见。我与她受困于此本无碍,却苦了你这些年。”
  红河听不得他这些话,忽地恶狠狠地盯着他,近乎威胁着:“兰澧,我说过多次了,你若死了,我便吃了你。你若想留全尸,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
  兰澧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猫儿……真是记仇!我当年说出那句话……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你有本事便吃了我。”末了,他似是十分气恼,低声说道:“猫儿都是知恩图报的,偏偏你是个忘恩负义的。”
  红河毫不在意的一笑,因见他精神不济,思及他劳心伤神了一日,便回屋端了一只香炉搁在石桌上。香料是混合精灵鱼血精心调制的补气养神的香料,袅袅烟雾中混杂着些许腥甜的腻味,兰澧不由得轻皱了皱眉,红河看在眼里,只是付诸一笑。而后,她又划破指尖,抬起他的头便将手指送进了他的嘴里。她见他并不吸吮,只是睁着眼看着她,她心中大为不快,轻声催促道:“别犯傻,快些喝。”
  兰澧叹一口气,微微仰头,伸手推开了她的手掌,沉声道:“今日就算了吧,死不了。”
  红河不解:“一年就这一次。你怎么了?”
  “我是觉着你们猫妖都太傻。毛丫头与兰溪是两情相悦,你又是何苦?”
  红河听后不由得气红了眼眶,随即冷笑一声:“你救我多次,如今这般报恩你不愿受,为何又说我不思报恩忘恩负义?你今日有些反常,是得知殷离与他人过得很好不甘心么?”
  她见兰澧不言不语,心中冷笑,自顾自地放了一碗血搁在石桌上,冷声交代了一句:“熬不住就喝了这碗血,别让静若为你担心。”
  言罢,红河并不多做停留,冷着脸回了草堂。
  殷少七得了红河赠送的海螺,来过祠堂多次,却从未吹响过海螺,在此徘徊几圈后,又沿着溪流一路回了小旅店。午间,暗烈必定会蜷缩在旅店前的树荫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店前的蜿蜒溪水。本村人将溪水中的鲤鱼看做神鱼,格外爱护,若有人恶意伤害了鲤鱼,那人便是全村的仇人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月城时时刻刻看守着暗烈,以防他经不住诱惑触怒了村人,届时便很难在此立足。
  殷少七回到旅店时,见暗烈正闭着眼坐在树下打着盹,不见林月城,他心头疑惑,站在溪边盯着暗烈看了许久,不防暗烈打开眼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殷少七今早出门本是单独而行,并未与那两人知会,看暗烈一副质问的神情,他红着脸说道:“我随意走了走。”
  暗烈移开目光,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阿城去找你了。”
  殷少七讪讪不语,暗烈已起身向他走近,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让殷少七莫名的心慌。而暗烈却只是走到一旁,盯着水中畅游的锦鲤,眼中露出些许贪婪之色。许久,殷少七听他叹了一声:“我饿了。”
  闻言,殷少七猛地一惊,忙拉着他远离溪岸,暗烈却趁他不备一把将他制住,迅速从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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