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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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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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子也一点点溃烂。忽地,他喉间一甜,一口血喷吐而出,一头栽地便不省人事了。
  程怀凌断断续续地醒来过多次,只记得周围人来人往,他也被人不明不白地灌了许多汤药,汤药入喉,他只觉满口苦涩,又吐了出来。
  再次清醒时,屋外北风呼号,雨雪绵绵,他却不愿睁眼观看周遭的一切。
  此时的他心灰意懒,随意朝里翻了个身,摸索到枕下的一截青丝,忙摸出来细看。正是那晚的结发青丝,想着他的心口又是一阵钝钝地痛,却不知为何会感到心安。
  “小王爷,您醒了就喝些清粥吧。”
  程怀凌淡淡地回了句:“嗯,你放下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青丝藏入枕下,拥着被子坐起,接过那婢子递过来的衣衫。那婢子本欲替他穿戴,他连忙推却:“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那婢子只得应声而退。程怀凌慢条斯理地穿戴,就着那婢子送来的清水绞了帕子擦脸。他正坐在条案前心无旁骛地喝粥,抬眼瞥见林月城款款而来,他忙搁下碗筷,起身相迎。走得近些,眼中已含了泪,唤一声“姐”眼泪便哗哗落下。
  林月城见状,只是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微微抬了抬下颚:“坐下来吃饭。”
  程怀凌含泪应了,回身坐下用饭,只是口中依旧清淡无味,喝过几口粥后,见林月城挨着他坐下,他偏头看她,他心中惶然,张口唤了唤:“姐!”
  林月城眉眼带笑地应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言宽解:“倩倩不在了,姐姐还在。”
  程怀凌眉眼处闪过一丝阴郁,而后,他对上林月城深沉的眼眸,斩钉截铁地道:“明盛手段太毒,害得倩倩灵魂无以为生,我……我想为她报仇!”
  林月城“嘘”了一声,在他耳边轻声道:“隔墙有耳!你能这般想,姐姐很是欣慰!你因她之死伤了身子,好好调养几日,外头的事我来应付,你听我吩咐即可。”
  林月城见他眼中有几分质疑,弯唇笑道:“小凌子,你信我么?”
  程怀凌斩钉截铁地点头:“自然信你!”
  而后,他又望着林月城,问:“姐,在中都发生了何事?”
  林月城本不欲瞒他,便将那些事一五一十与他讲了,只隐去了怨煞之气的前后。程怀凌听她提起暗烈有几分不自然,而她在此几日也不见暗烈前来搭救,他心中便有几分好奇,随口问了出来:“姐夫没与你在一处么?”
  林月城听他仍是这般称呼暗烈,不由得红着脸怒斥道:“不许乱叫!他不是你姐夫!”
  程怀凌心中明了,仍是淡淡一笑:“总有一日会是。”
  林月城却震怒了:“我与他再无瓜葛!”
  话一出口,她察觉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便稍稍缓了神色,心平气和地将进城前后的事由说了。程怀凌听后心头稍宽了宽,心中已明了林月城是与暗烈闹了别扭,当下也不敢再当着她的面提起暗烈。
  明盛有心让林月城说服程怀凌,便让这对姐弟一同住在了这小院里,程怀凌点头同意他起事的由头后,他也不再约束姐弟俩。本欲接了姐弟俩移驾别院,偏偏程怀凌不愿移步,只说此处清静,外边诸事,大事向他禀明,其他诸事任由他本人拿主意。
  明盛喜不自胜,他实在想不通林月城是凭什么手段将程怀凌训得服服帖帖了。
  程怀凌自入宫以来,一向懒于应付朝中人员,后来来此做了一名闲散王爷,他依旧鲜少与此地的官员打交道,这官面上的事儿他实在是不想应付。若不是得了林月城的话,他真心不想与这些人阳奉阴违,然,想到倩倩的死,他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林月城说,那结发青丝上残留了倩倩的些许魂气,程怀凌虽时常感觉丝丝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侧,时日久了,他觉那气息渐渐淡了。他知晓其中缘由,若非猫妖本身,这无可依附的灵魂终有一日会彻底消散。固魂一法,只有德高望重、妖力非凡的猫妖才能施展,而他如今身处险境尚且不能脱身,更不用提前去蛮荒寻找固魂之法了。
  这段时日,明盛只与他说了起兵一事,至于如何谋划步兵却是只字未提。他也不打算过问,明盛明着尊他为他日之王,实则当他是一枚棋子,他日举事成功,他也不过是受制于人的无用之王。
  林月城与他同住这座小院,白日里却随明盛出策谋划。林月城毕竟曾以巡捕之名暗查过诸多地方的案子,与当地官员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对于当地的官心民情了解得自然要比明盛透彻。期间,各地举事的官员忽又偃旗息鼓,纷纷投降,这令明盛十分愤怒不解。又因失了阿琴的踪迹,他愈发忧虑,操兵演练多日,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败阵的消息一道道送进城来,他不由得将满腔怒火对准了林月城。
  他一开始就不信林月城的归降之心,彼此互相利用,他也因此时刻派人紧盯着林月城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若真是林月城在暗中做了手脚,他想不通她是如何在层层监视下与外界通了消息?
  王朝军队趁胜追击,一路打到城北十里地外安营扎寨。
  明盛许久未见这般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虽陷入困境,心中却激荡澎湃不已。他披挂登上城头,遥望残阳下的敌方营地,脸上如寒霜般冰冷。积雪消融的凛冽寒冬里,猎猎旗子随风而舞,那一笔一画写出的“常”字格外惹眼,看得明盛心中一凛,脸上寒霜愈发重了。
  他叫上身后的一名兵士,低头附耳交代了几句话,那兵士一一应下,转身走下了城墙。
  林月城正在院中擦拭着手中的流影剑,听了明盛的话,她只微微牵动嘴角,头也不抬地问道:“明将军果真信任器重小女子么?此战干系甚大,若输了,将军要如何惩治?”
  明盛心中本就恼她,又见她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与语气,心中更恨,面上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姑娘尽力而为便是。三日后才是约战日子,姑娘养好精神,恐有一场恶战。那时,我会派人负责王爷的安危,姑娘尽力出战,无需忧心。”
  林月城冷笑:“将军在威胁小女子?”
  明盛拈须默然不语,眼角却透出几分狡猾的笑意。林月城也不再多说,起身,爽快地道:“那就有劳将军多多看顾小凌子了!”
  适时地,程怀凌从屋里走出,明盛忙过去见了礼,与他细说了如今的处境,又言说三日后的战约,程怀凌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番。送走了明盛,他见林月城站在一旁蹙眉深思,便走过来询问道:“姐,三日后有胜算么?”
  林月城展眉笑道:“常将军行军神速,短短两月竟收了多处失地!此战,无论输赢,我只能赢!”
  程怀凌明白其中的利害。单独约战,明盛指明派她应战,分明看透了林月城一心系着他的安危,只要以他作为人质,林月城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赢!
  对此,程怀凌愈发痛恨起自己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林月城却似深知他心思般,对着他扬眉一笑:“常将军是忠厚之人,不会为难我。”
  程怀凌惊道:“莫非常将军是你引来的?”
  林月城含笑着点头,扯着他进了屋子,悄声说道:“常将军屡建战功,倩倩功不可没!在见你之前,她为找回琥珀晶,无意中听到了明盛等贼子的计划,她便告知了我。我便托暗烈给程叔叔送了信。”
  程怀凌半信半疑,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在这儿,而我从未见过暗烈,你们是如何接洽上的?”
  林月城微微愣神,低了头道:“明盛请我来此的那日,我本与暗烈有约。依他的性子,久等我不至,必定会寻找。我因怕他在城中生事,一路上也留了线索,他找到我时,倒是没有莽撞行事,没让府中人察觉。我因与他说了你的处境,他一声不响地应下后,又教了我几句暗语,随后便依照我的吩咐将阿琴安置在明盛寻不到的地方。后来遇上倩倩,从她口中知晓明盛的计划后,我便将此任交给了他。”
  程怀凌万万想不到暗烈那样的人,竟对林月城百般依顺;而林月城这般信任那只鱼,也是他未料到的。
  ?

☆、以飨君心

?  林月城正褪去衣衫钻进了浴桶,忽觉脚底一阵刺痛,她忙抬脚去看,面皮立时涨得通红,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此时,正在水下欢快地摆动着尾鳍的扁头鱼正围着林月城的身子一圈圈地游动,墨绿的背部,鲜红的腹部,在袅袅热气下愈发夺目。
  林月城气得扯过架子上的衣衫,跳出浴桶的间隙,动作毫不凝滞地将衣衫套在了身上,片刻又觉得身子透心得冷。她回过身,面上依旧通红,又因热气扑在脸上,她更觉面颊发烧,胸口的怒气还来不及发泄,浴桶中的鱼却一跃而起,带起串串水珠,又撒了林月城满脸。林月城忍不可忍,一掌击打在水里,哪知手才碰到水面,一只带着温热湿气的手掌便托住了她的手肘,她的力无处使,偏头愕然看向面前已化成人身的暗烈。
  张口,心中的牢骚与怨念不及出口,暗烈却倾过身子亲住了她。他身上全是湿热的气息,曾经热烈张扬的红发也乖巧温顺地贴着他的脸,发丝拂过她的脸颊,林月城不敢再睁眼瞅着他,不禁闭了眼。
  此刻被暗烈抱在怀里亲吻,林月城感觉恍恍惚惚。他的身子从来不会带着热度,此刻却让她觉得烫手,竟不敢去碰他。这样的重逢让她十分难为情,隐约有了一股怒意,她抬手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松开几分,盯着她的眼问道:“怎么了?”
  林月城此时冷得发抖,一时忘了与他计较方才的一切,只冷声道:“你出去!我……我要沐浴!”
  暗烈笑道:“我变回去即可。”
  林月城气急,眨眼,暗烈便已变回鱼身藏在了水底。林月城大怒,伸手捞出那只鱼,用一条白布将其裹得严严实实,提着鱼将其扔在了外室的桌子上,并一再地叮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而暗烈果真老实,林月城忐忑不安地清洗过后,出了漆画屏风见他全身清爽干净地坐在桌边,见了她,便露出温柔的笑来。林月城不由得红了脸,快步过去他对面坐下,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地问道:“我爹爹真的随常将军一同来了?”
  暗烈淡淡点头,眼睛却一刻不曾从林月城脸上移开。那对眼里不再冰冷,全是脉脉温情,林月城不曾见到他这般眼神,只觉莫名心慌,偏过头不去理会。她本恨透了他,却又在无形中再次信了他,信他不会是拿她祭剑的阴险无情之人。
  而她,对他突来的温情十分不适应,反倒不知如何与他相处。之前的相处,他即便会流露出温柔关切的目光,也绝不似今夜这般脉脉含情,恁是看软了她的心。
  林月城神思恍惚,暗烈却已起身拉起她,捧起她的脸,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她惊得后退了一步,他又拉过她的手,无比认真地说道:“阿城,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林月城埋头嘟哝了一句:“我可不想你。”
  暗烈低头靠近她,逼视着她:“再说一遍。”
  林月城觉得他的言行有些无聊幼稚,嫌恶地推开他,快速地说道:“我并未传话与你,你自作主张来找我,被发现了踪迹只会给我添麻烦。”
  暗烈垂眸,不悦地皱起眉头:“我来看看你。”
  林月城听他语气有几分凉意,忙转了话题:“阿琴如今怎样了?”
  暗烈淡淡地道:“你放心,她走不了。”
  林月城暗叹一声,眉间带了几分自嘲的笑:“我让你看住她,是想着让你保她性命无虞。这算是我的妇人之仁吧。她毕竟是活菩萨留在世间唯一的弟子,早先与明盛筹划反叛一事已是罪不可赦,若继续蹚浑水,明盛兵败之日,也只有死路一条。”
  暗烈只是神色深深地看着她,始终闭口不言。
  明日便是应战之日,程怀凌始终不放心林月城,心中挂念,便寻了过来。
  林月城屋内灯火通明,程怀凌叩了叩门,屋内却无人应答,他不由得提高嗓子叫道:“姐,你在么?”
  不多时,面前的屋内吱呀呀打开,一阵凉意直扑面门,程怀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定睛看去,门后却没人。他将信将疑,抬脚跨过门槛,偏头,就见暗烈傲然立于门后,一双眼正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他一惊一怒,见暗烈转过头去笑了笑,他又纳闷不已,开口问的却是:“我姐呢?”
  暗烈走到桌边坐下,抬头看着他,弯唇笑答:“厨房。”
  程怀凌随手关了门,大大方方地坐到暗烈对面。但见他红发披散,神情懒散,那张清绝艳丽的脸上时不时泛起温柔的笑涡,凉如水的眼里总带着丝丝浅浅的不明笑意,他不知何故,只得装聋作哑。
  暗烈并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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