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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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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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星空下,寂静的庭院听不见虫鸣,愈发静得让人心慌。
  林月城只觉眼眶发热,似要流出泪来。这份脆弱得难以自持的情感让她慌乱,亦不明白自己何时又变得这般多愁多情了。她转过身子背对着暗烈,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过耳际,头顶的星空顿时变成朦朦胧胧一片。
  她正黯然神伤之际,身子却被圈进了一对潮湿冰凉的臂弯里。她的背紧贴着他的心口,她能感受到那颗心也如她一般,快速地跳动着。
  “阿城,你为何哭了?”
  林月城矢口否认:“我没哭。”
  暗烈微微一笑,贴着她的耳说道:“见不到你,我总是想你。”
  这本该是令人高兴的情意绵绵的话语,在林月城听来,却觉得悲伤。她转过身子,望着面前的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暗烈,你回江城吧。你跟着我,会害了你。”
  暗烈敛眉:“你想多了。”
  林月城顿时急了:“你如今这副模样全是受我牵累。你只有回去了,身体才会恢复得快一些。”
  暗烈听明白了她的话,因她是出于关心担忧,他也没有拉下脸,只干净利落地丢下一句话:“我的身体不需你来操心。”
  林月城听他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全然不理会她的一片好心,她便来了气,哪知暗烈转眼便没入了湖中。
  林月城受了暗烈的一顿气,夜里没怎么合眼。早间,她去湖边看了看,寰尘早已备好了早饭,她心事重重地用完早饭,忽听王宫里头传出三声爆竹声。
  这是有了喜事了!
  半日之间,王后殷离诞下子嗣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世人皆知王后殷离乃异族赤鸢,与人类结合,诞下子嗣不易。如今得此一子,王上自然十分重视,免了百姓两年赋税,全城一片喜庆。
  送来喜讯的是殷少七。今日他换了一身绛红滚边烫金长袍,脚蹬青黑短靴,脸上一团喜气,不似平日里那个沉默少言的孤独少年。
  “三日后,宫内有宴席,大人请赏脸前往。”
  林月城笑着点头,却是问道:“小凌子的亲事如何了?”
  殷少七微微一愣,缓缓地说道:“还未定。”
  林月城也不再多问,回头问着身后的寰尘:“前辈去么?”
  寰尘连忙摆手,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我待在此处便好。”
  林月城虽疑心她这般惶恐的推拒,却也不深究,与殷少七聊过几句后,便送了他几步路。分别之际,她扯着殷少七问道:“你是不是知晓前辈的身份?”
  殷少七面不改色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记得她。”
  林月城仍不死心:“西岚公主出走至今也有十几载了,而前辈被困雨林也有十几个年月。”
  殷少七神色微动,而后,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去当面问问就能知晓。”
  林月城笑了笑:“你回吧。三日后,我会去赴宴。”
  而林月城却并未当着寰尘的面提及此事。若真与她猜测的一般,知道真相后又能如何?
  当年的事,林月城并不清楚。既是他人过往之事,当事人不愿旁人提及,她又何必插手多管闲事呢?
  自那夜在湖边与暗烈不欢而散后,林月城时常在湖边叫唤,不见他冒出水,水里也不见他的身影,她便以为他回了江城。如此挂心了两日,她也不再瞎操心,反而觉得日子清净自在了许多。
  宴席在晚间举行,林月城本欲请寰尘一同前往,那人二话不说就拒绝了。林月城并不是热心的人,人家不愿,她也不会死乞白赖地求人,整了仪容束了发辫,带上早已备好的礼,踏着晚照,步履悠闲地向王宫深院的池鱼园而去。
  因她深得王上喜爱,可自由出入王宫,这一路行去倒也畅通无阻。
  池鱼园本是清静幽雅的所在,因殷离添了一子,这几日却是热闹非凡,前来道喜的朝中官员和后宫妃嫔络绎不绝。
  异族结合诞下子嗣可以算得上这王国的一大奇事,不出几日,国中皆已听到了传闻。
  听闻王后殷离诞下王家血脉时,只诞下一枚赤蛋,经过一个月的孵化,那娃儿才破壳而出,是个毛茸茸的小男娃。
  林月城是初次见到那男娃程宁,果真披着一身红毛,脸却如同人类婴儿般。林月城并不爱逗弄婴孩,程怀凌却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沾了满身毛发也丝毫不在意。
  婴孩孵化出来也不过三日,发出的音不是人类婴孩的音,却像是幼年赤鸢发出的鸣叫。这样奇异的存在,令宫中许多人感到害怕,礼节性地拜访后都陆陆续续地离去了。
  林月城极少见到殷少七的笑脸,而面对这婴孩儿,他有着同程怀凌一般的热情,竟常常逗得那婴孩儿咯咯发笑。
  殷离抱着婴孩儿喂食时,殷少七一直蹲在一旁静静地瞅着,抬头问着殷离:“姐姐,他会平安长大吧?”
  殷离点点头:“悉心照料定能同你一样。再过两日,他身上的毛发脱了,也是个人样了。”
  屋内正说着闲话,程幕款款而入,先是与林月城照了面,又过去殷离身旁坐下,看了看她怀中的婴孩儿,眼里全是笑。坐了片刻,有人在屋外清声说道:“庆生宴已准备妥当,请王上与王后移驾后花园吧。”
  程幕起身应了一声,殷离已将怀中的婴孩儿交到殷少七手中,细细叮嘱着。
  这庆生宴虽是为程宁而办,不过是形式。程宁是婴孩儿的身子,身子虚弱,经不得夜里的寒气寒风,不喜热闹的殷少七便欢欢喜喜地留下来照顾着婴孩儿。
  宴会场面浩大壮观,足见王上对新诞下的子嗣的看重,群臣中即使有人颇有微词,也不会在此之时闹一场不快。言笑晏晏之间,也有许多人过来与林月城敬酒,欲与之结交。
  林月城虽为王上办事,但多年来行走江湖,鲜少与官场中人有过深的交情,也没有耐心应付这些人。趁清净时,她一个人离了席位,择了个僻静处,携酒蹲在枝头饮酒。
  举目望去,偌大的宫廷灯火辉煌、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空中明月洒下一地清辉,无端惹出了她的一丝愁情,无端地思念着一个人,无端地流了一脸的泪。
  漂泊至今,她所求的又是什么?
  仔细想来,不过是为了一份不服输的倔强,为了忘记一个人。
  习惯了一个人,身处人群中,她反而会不知所措。所以,她才逃离了人群,一个人举杯独饮,睹月思人。
  程怀凌在树下唤她时,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望向那灯火辉煌处时,人声已淡去。此时,她才知宴会已结束了。
  “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
  林月城低头去看,他的手中正举着她随身携带的酒壶。
  那酒壶定是她睡去时,从手中滑落了下去。
  月色下,程怀凌的双眸异常明亮,似有一丝别样的情绪藏在其中。林月城忽然不敢细看,望着天上的那弯明月,幽幽地问了一句:“小凌子,还有酒么?”
  程怀凌先是皱眉,看她模样,脑中转过许多念头,最终朝她点了点头:“我陪你喝。”
  ?

☆、长夜漫漫

?  程怀凌提着两壶酒回来时,林月城正坐在树下,对着他招了招手。程怀凌心头有些无奈,他才将酒壶放下,林月城便执起一壶酒对着嘴慢慢地啜饮。
  程怀凌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慢些喝。”
  林月城笑笑,与他手中的酒壶碰了碰,仰头又是一口酒。
  程怀凌看她双颊染了酡红,双目却依旧清明,也就不再相劝,慢慢饮着壶中的酒水。
  两人慢慢地饮,细细地说,饮不完壶中清酒,说不尽陈年旧事。树下,月影斑驳,酒香弥漫,身边人的话语也是那样温软动听,听着听着,程怀凌不由得痴了。
  忽听对方询问他的亲事,他的内心猛地一紧,望进她明亮的双眼,他淡淡地笑道:“还未选定。”
  林月城此时却有了闲心,她一把抓住程怀凌的手腕,笑嘻嘻地道:“我听少七说了,程叔叔给了你花名册,让你自个儿选个中意的,你选了几日还没看中啊。”
  程怀凌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林月城又道:“你的眼光挺高。”
  程怀凌尴尬地笑笑:“我不知如何选,想请姐姐帮忙选一个。”
  林月城却道:“要是选得不好,你日后会怪我了。”
  程怀凌笃定地说:“不会。姐姐看中的女子不会不好。”
  听了这句话,林月城心里一阵泛酸,还有一丝难言的痛楚,好比心上的一块肉被人割去。一想到那个时常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日后不会再缠着她,她就觉得难过,难过了就想要喝酒。
  林月城猛灌下一口酒,一只手搭上程怀凌的肩头,义气云天地说道:“这事……包在姐姐身上了!姐姐一定为你选个好姑娘,尽心尽力地服侍你!”
  程怀凌只是默然微笑,默默喝酒。林月城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凑近几分,温声温语地说:“以你的性子,也只能给你找个温婉恭顺的姑娘,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小凌子,姐姐对你太凶,甚至动手打过你,你不要记恨在心。即便娶了媳妇,姐姐的话,你还是得听。”
  程怀凌笑问:“不听你便要打我骂我么?”
  林月城双眉一挑,抬手拍向他的后脑勺,低声骂了一句。她一手揽过他的肩,一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又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从前的趣事。
  岁月悠悠,人世变幻。她不再是当年不知忧愁的懵懂少女,而他,一如从前,依旧是眉眼带笑的温和少年。
  林月城有些恍惚,那些年月的琐事,分明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时时刻刻温暖着她这颗漂泊不定的心。原来无论身在何方,那些珍藏在心底的人与事才使她一路走到了今日。而当年为情爱轻生的自己,当真是可笑得很!
  清酒入喉,浊泪满面。
  此刻,她才发现,她是如此舍不下身边的人!对他来说,娶妻分明是喜事,她却感到万分难过,并不为他高兴,甚至还有些气愤。
  夜风拂面,林月城忽地一个激灵,头脑清醒了许多。她见程怀凌坐在一旁孤零零地饮酒,她突然心生怜惜,慢慢靠过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壶,轻声说道:“夜里风凉,回去歇着吧。”
  她知晓,他从来都厌恶她饮酒。此次愿意陪着她饮酒,实则是他自己想喝酒,而她,却不明白其中缘由。
  而程怀凌听了她这般暖心暖意的话,心头微暖,他靠上她的肩头,醉眼朦胧地说了句:“月城,我不想娶妻。”
  林月城大为不解,扭头问道:“为何?”
  程怀凌笑了笑,幽幽地叹道:“我想一直跟着你啊!可我太笨太没用,你嫌我碍手碍脚,我又怎好……赖着你。”
  林月城一时不敢深思他话里的深意,只是扶起他的头,拍了拍他发烫的脸颊。
  “小凌子?”
  程怀凌轻轻应了一声,抬起醉眼望着面前的林月城傻傻地笑着。他低头抓住她的双手,将其捧在掌心,低低地说道:“月城何时能停下,让我不是追着你跑,而是让我站在你面前好好看看你?”
  林月城听他净说胡话,心口狂跳,又被他的举止言行弄得恼怒,使劲挣出双手后,甩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她见他眼中有泪,仍旧痴痴呆呆地看着她,心中着慌又着恼,如此僵持了许久,她上前拎起他,几个纵身将他提到屋前。屋内仍有灯火,她大声喊了一声:“倩倩!”
  不多时,倩倩纤细婀娜的身影便出现在林月城面前,对方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人扔向了她,不说一句话,纵身消失在月色下。
  倩倩因被林月城断了双臂,如今的双臂还是前几日程怀凌请了师傅为她接上的假肢,自然不如自身的手臂灵活。而林月城那一扔虽没用多大力,倩倩的身体受此冲击,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栽倒,她起身扶起程怀凌时,见他一双眼里全是泪水,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程怀凌极少饮酒,也从不会醉酒。
  倩倩记得,他出门前带了酒,却不想他竟将自己灌醉了!
  服侍着醉酒的人休息后,床帐内的人突然叫住了她。倩倩忙回到床侧,见他一脸哀伤,心口也不由得隐隐作痛。她正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忽听他低低地问了一句:“王兄送来的那花名册呢?”
  倩倩不由得一阵慌乱,惶恐不安地问:“你现下要它做什么?”
  程怀凌无精打采地望着她,见她脸色不对,因没心思细究,也没细问,只道:“你拿来我看看。”
  倩倩一跺脚,气鼓鼓地道:“没甚可看的!我趁你不在,将册子烧了!”
  程怀凌缓缓笑道:“倩倩别闹,拿来。”
  倩倩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闹。我不想你娶妻,便将册子烧了。”
  程怀凌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而后,似是松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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