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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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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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博珏深知其妹的性情,知晓林博瑛去渭水边不过是想再见苏徵一面。因他痛恨她这份姑娘家的情思,对于他人张贴告示寻人的意见一概不受。在请求林月城寻找无果后,他也死了这份心,只说:“当日,她既然不愿要我这个兄长,今日,我便当她死了!”
  若是知道林博珏的为人,听了这话儿,也知他说的是气话。这乡里邻舍,谁人不知林家兄妹自幼相依为命,关系亲厚,谁也不会舍弃谁。
  要说林博瑛如今身在何处?却是:
  红梅白雪掩荒土,回首依稀旧景山。
  那夜,她忆起苏徵临走前的那番话,心思沉痛,忍不下相思之苦。天微明,她便混在人群里悄悄溜出了城,径直去了城外的渭水边上,只为求得暗烈能将长清公子的行踪告知。
  要说暗烈并未被林博瑛的一番痴情打动,却是这渭水中的精灵见不到她受这苦楚,怎奈这水中精灵并不知晓苏徵的去处,纵使有心,也是无力相助。如此合计来合计去,只好一同前去劝说暗烈,暗烈因忍受不了整日里被一群鱼虾在耳边唠叨,便将苏徵的行踪告知了林博瑛。林博瑛自是欣喜异常,再三拜谢,在一只精灵鱼的护送下,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在一片荒山雪岭中找到了苏徵如今的栖身之处——旧景山。
  在路上,林博瑛已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她知晓自家哥哥要是发现她离家出走,怕是会气得半死,再也不愿与她相认。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愿意再见长清公子一面,一面就好。从此,便不再有任何遗憾。
  然而,所有的梦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破碎了。
  离开渭水时,他曾说:“若我能有幸活着,便回来接你。”
  若活着,便执她之手,许她一生。
  许她一生。
  那人,依旧如天边的一弯月,清淡悠远,寂寥伤沉。
  分明是炎炎夏日,旧景山却是白雪纷扬,天空灰暗得不见一丝日光。大地广袤,那远山掩映中的片片红梅林红艳似血,热烈地开放在枝头,在这荒凉空白的雪山深处,留存了一片惊艳的回忆。
  那袭白衣似乎与雪天交融。
  白雪纷扬,红梅缤纷。
  白雪落梅中的人转身,眼中的光温和又冷寂:“博瑛姑娘。”
  ?

☆、红梅映雪

?  天地苍茫,掩映在红梅中的那袭白衣,孤独,寂寥。
  他唤她“博瑛姑娘”,从来都是如此。
  他走近她,无奈一笑:“你不该来。”
  她摇头,倔强地扯过他的衣袖,触到他悲凉的目光,她的心一阵刺痛,竟望着面前的人流下了泪。她只得将头埋下,声音细如蚊蝇:“博瑛怕等不到公子来接。”
  苏徵呆了呆,心头触动,欲牵过她的手,才碰到她的手指,他便移开了,扯掉了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衣袖,转身向梅林深处走去。林博瑛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透骨凉意自指尖一点点渗进内心,让她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起来,最后,不得不抱紧双肩蹲在雪地里,压抑着哭声,只为留下一点点姑娘家的颜面。
  推开她的手掌那一刻,她分明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走吧。”
  她千里迢迢寻他,不见他的惊喜,不见他的挽留,只有那一句冰冷无情的话撞进了她的耳里,封死了她的心。
  抬头望向那片梅林时,已不见那袭白衣,只见朵朵红梅傲然绽放在枝头,冷艳孤高。
  林博瑛突然发现这样的景致有些凄美,受了伤的心竟平静了许多,她一步步挪动着麻木的双脚,攀住了手边的一株红梅,轻轻摘下枝头上的一朵花,放在鼻端轻轻嗅着。她在笑,笑着笑着,又流下了泪。抬头望天,她闭眼感受着天地,静谧而神秘,像极了那个人。
  她抛下手中的红梅,在梅林间奔跑、跳跃、欢笑,天地间,仿佛只听得见那串串欢笑。
  她忘记了,她本该是待字闺中的烂漫天真的少女,只因年少的一场际遇,从此,在自己编织的情网里自怜自艾,苦苦守着年少的那道身影。
  那年,父母为她带回一只黑猫,她爱不释手,那黑猫却不喜与人亲近,好几次将她抓伤。那之后的两年里,她只记得父母为了还债,带着她与哥哥四处搬家,最后在蔡伯伯的救济下,买下了现今的这所院子。然,不久之后,父母双双亡故,留下一对小儿女与那只黑猫。
  她一直不知道,父母当年带回来的那只黑猫是受人所托,而那个人正是人人敬仰的长清公子。父母亡故后,长清公子带走了那只猫,给她留下了一生的念想。只是不知,自此之后,哥哥为何会一口咬定父母的死与长清公子有关。
  父母本是染病而亡,大夫说是积劳成疾,而哥哥却坚持认为父母的病故与那只黑猫有关,与长清公子有关。
  爹娘的死与长清公子无关!
  林博瑛掬起脚下的白雪,伸出舌尖尝了尝,满意地闭上了眼。
  这份冷然,恰似红梅白雪中的那道身影,那句话。
  “博瑛。”
  抬头,大片阴影几乎将她的身影吞没,让她惊慌,让她无颜面对。她跌坐在雪地里,指尖陷进厚厚的积雪里,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她任由那人上前扶起她,静下心后,她猛地推开那人的双臂,掉头就跑。满目纷乱,让她眼花缭乱,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害怕见到他,害怕见到自幼与她相依为命的亲哥哥!
  林博珏目光一片冷然,看着那抹惊慌失措逃跑的身影,勾起唇角笑了笑。
  在梅林深处,林博珏看到了林博瑛落寞孤单的身影。她蜷缩在一株梅树下,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积雪踏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林博珏,张口欲言,看到他一笑,她又埋下了头。
  林博珏蹲下身,温和地望着她:“跟我回去。”
  林博瑛只是埋头不语。
  林博珏并不生气,抬手抚上她的发梢,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若死了,你从此便死了这条心,好好做我林家的女儿。”
  林博瑛猛地抬头,张口喊道:“不!”
  林博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急红的双颊,凉凉一笑,惩罚似的在她头上按了按,放缓了声音:“此事,由不得你!我林家的仇人,必须死!”
  林博瑛想着要争辩,才说了个“不”字,林博珏却狠狠地扯住了她的胳膊,疼得林博瑛直冒冷汗,却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默默流着泪水。他拽着的那只胳膊,正是那日苏徵借她之身从林月城剑下逃走,后被林月城的剑压误伤的那只胳膊,那锥心的疼痛不曾消散。如今被林博珏这样狠狠一扯,那日的痛再次席卷了她,让她疼得失去了知觉,险些昏了过去。
  她开口弱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林博珏的目光依旧冰冷,笑道:“他害你害得还不够么?”
  林博瑛低首道:“博瑛甘愿如此。”
  林博珏听了这话眉头紧蹙,端看了她良久,似是失望之极,起身,仰天大笑:“好个长清公子!你害我父母双亡,欺我至亲妹子,我林博珏岂能任你逍遥法外!”
  听着林博珏这般言语,林博瑛只觉心惊肉跳,她张口唤了唤他,那人只低头对她一笑,竟也带着刻骨的恨意,使她的心如入冰窖。他收起那冰冷的笑,直直地望着她,逼视着她,缓缓地问道:“博瑛,我最后问你一次,是跟我回去,还是守着我们的仇人?”
  林博瑛只是摇头,起身拉住林博珏的衣摆,含着眼泪说道:“不是长清公子!不是……不是他!”
  “回答我!”林博珏见不得她仍旧这副不知好歹的模样,声色俱厉地说道。
  林博瑛看出了他眼中的坚决,松开了他的衣摆,低沉而缓慢地道:“博瑛愿守在长清公子身边,与之共存亡!”
  与之共存亡!
  林博珏想笑,却笑出了眼泪:“好博瑛!你真是……真是我林家的好女儿!”
  说完,他并不看她一眼,径直出了梅林。
  旧景山的景致,陌生又熟悉!
  这份熟悉的感觉,让林月城不自觉地想起了苏徵。虽是凭着模模糊糊的记忆,与林博珏一同寻到此处,然,途中少有波折,竟像是有了回归家园的感动。
  发现林博瑛的踪迹,林月城便与林博珏分头行事,直寻苏徵而去。
  那份被强行植入的记忆,是苏徵有意为之!
  想来,长清公子从作案之初,便没有想过逃。
  旧景山内,是荒无人烟的城镇,死一般的寂静。然,林月城知道,这座城原本是有着成千上万只猫妖居住在此的,只因那一场内外浩劫,使其成为一座空城,一座无人踏足的死城。
  唯独留下了那一座孤零零的祭台。
  祭台上,十尊经族人雕琢的形态各异的猫妖石像早已留下了岁月的刻痕,面容斑驳,不知年月。
  台边,苏徵的身影永远那样孤寂。
  他回头,对着远处的林月城露出浅浅的笑容,傲然立于祭台前,庄重肃穆。看着林月城愈发清晰的身影,他抬手,指尖轻弹,似有无形压力直奔林月城面门,逼得林月城急急后退,毫无反手之力。
  这份气势,林月城从未在苏徵身上遇到。之前与之交手,她以为自己已知晓对方身手,其人不足为惧,不想是对方并未使出真正本领。如今,对方只一弹指便能将她的身形困住,丝毫不给她出手反抗的机会,这让她不得不重新看待他。
  传言中的长清公子,不能小觑!
  在这空荡荡的街心,林月城无处藏身,也不想如此居于下风。她的手才握住背后的剑柄,猛然想起离开渭水县时程怀凌的叮嘱,又松开了手指。然,就是在她思索的片刻,无形的指压直逼她的面门,似有一股劲风吹开她的面皮,竟让她有了皮开肉绽的痛觉。情急之下,她还是迅速拔出了身后的流影剑,以剑身挡住了那道强劲的指压。
  铿——
  林月城只觉手臂一震,经脉仿佛被震开,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使她握剑的手臂也有力了几分。她来不及思索,直起身子飞身向前,眨眼便来到苏徵身前。几招下来,林月城见苏徵渐渐不敌,也使出最后一招,一剑劈开脚下的土地,断了苏徵所有的退路。她收起剑,快速从袖口掏出两张符文,单手捻开,默念咒语,低喝一声:“封!”
  随着这声低喝,只见她手心蹿起一团蓝色火苗,很快将她手中的两张符文吞没,化作一团气扑向苏徵的眉心。苏徵只觉眉心一阵凉意,几欲施展妖力,体内的力量竟使不出分毫。他看向一步步走近的林月城,见她脸色苍白,忽而不解,皱眉问道:“林姑娘,你还能活多少时日?”
  林月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作答。她走近他,轻点他的眉心,用指尖在他的眉心刻下一条红印。苏徵紧皱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笑着闭上了眼,鲜血顺着他的眉心流过他的鼻端,一滴滴滑落在地。松开手后,林月城却撕下衣袖一角,将其抛到苏徵面上,苏徵险险接住,似是明了似是不解地看着她笑。
  林月城退后几步,倦倦地瞅着他,冷声道:“擦干脸。”
  苏徵笑着点了点头,收了那片袖襟,却是拢起自己的衣袖,擦拭着脸上的血渍。看林月城又是吃惊又是疑惑的神情,他笑着说道:“林姑娘断襟之爱,在下怎敢玷污?”
  林月城嫌恶地瞅他一眼,看他对那片破袖襟爱不释手的模样,欲夺回那袖襟,却被苏徵急急地躲过了。林月城也不再计较,正色道:“林家与你有何仇隙?”
  苏徵一听,脸色凝重了几分,沉默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并无仇隙。”
  林月城只是不信,紧追一句:“那渭水知县与你又有何冤仇?”
  苏徵笑答:“无冤无仇。”
  林月城怒极反笑:“既是无仇无怨,你为何要杀人父母、谋害县官?”
  听闻林月城如此问,苏徵反倒奇怪:“办案一向干脆利索的巡捕大人,如今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林月城敛眉:“你只需如实作答即可,无须过问太多。”
  苏徵冷哼一声:“在下已认罪,杀人并无任何因缘。”
  林月城气极,知晓从他嘴里得不到任何她想要的消息,也不再深究。看到他眉心的那条红印,她突然迷茫了,想她为何不想他这样死去?为何要封印他的力量?又为何想要知晓他所做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动机?
  当下,她也不多说,只道:“你已难逃一死,力量也被封,所以,还是乖乖随我回中都伏法!至于林家父母的死,日后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言一语,瞥见她眼中自信满满的光芒,他突然有些心惊。这样的女子,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女子,令他敬佩不已,却又让他心生畏惧。
  然而,面对这位让他又敬又畏的女子,他还是开口说道:“林姑娘,可否应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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