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丈夫很早就去了，有个遗腹子也是生下来就夭折了，因此并没有什么去处，却又不是方府的下人，宫里最多给几两银子便打发了，李平如果念她的恩情，可能会让他在方府荣养，这是最好的结果，如若李平出了差错，或是不念恩情，也就是多给几两银子便打发了，有了上次的事情，王妈妈难免为自己担忧。
“妈妈这是说什么呢，少爷再大，您也是他的乳母，他有口饭吃，就有您的，您不要瞎想，好好照管少爷。以后少爷回了京城，您若是愿意跟去，便跟去；若是不愿意，留在这里也没有人敢怠慢您。”若汐低声的劝着，替李平表明了态度，这是要供养于她。
听了若汐的话，王妈**头抬了起来，竟是有些唏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轻轻叹了口气：“若汐姑娘，老奴虽然老了，这府里的事情却还知道，您想问些什么，尽管问我便是。”
若汐抬眼看了看窗外，院子里的大宝如猫儿般趴在狗窝前，眼睛忧郁迷离，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副田地。
☆、第七十七章 施恩（下）
方府，青藤阁的花厅里，若汐端坐在卧榻上，听王妈妈讲故事。
从到登州的时候，李平只带了罗纹一个丫鬟，和王妈妈这个奶妈。
原本皇后给备了大批的宫人，却被皇上都留下了，除了皇后给的大丫鬟罗纹，还有一个叫缎锦的丫鬟，在路上病死了。三人坐在小油车里，由李统领带着一干云衣卫护送着到了登州。李统领是什么人王妈妈并不晓得，明面上是一个副将，但看着方老夫人对他却恭敬有加，却不像是一个小小的副将。
方府本有一个大夫，是专给方老夫人看病的，却是老的不行。待李平到了方府，便告老回乡了，皇后就又派了一个御医过来，便是年大夫。乞巧节前几日，年大夫和李统领不知什么原因，一并回了京城，此后，李平的侍卫就换成了凌虎。
“你记不记得，少爷走失过几回？”若汐沉思了半晌，问道；
王妈妈皱了皱眉头，低声回道：“老奴记得的，大概有两回，一回是竹林寺里，老奴带着一干人等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李统领给带回来的。另一回便是乞巧节了，当时是庆儿一个小厮跟去的，结果大宝跑丢了，凌侍卫去追大宝，不知怎的，少爷就不见了。”
“那进登州城的时候呢？”若汐提醒道，青溪跟李平第一次见面，就是偷跑出来的，王妈妈怎么能不知道。
“那个时候倒是没有，只有一次，在城外的溪边停了车，让大家下车休息，大宝突然就窜了出去，老奴追了半天才抓住它，等回来的时候，少爷去了方便，却是很久才回来，还是李统领带回来的。我看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便没有问。”当时确是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来找李平，只是离的远远的，若汐并没有看清，李平出来的时间不长，回去之后也没有提倒也正常。
王妈妈看若汐没有说话，又靠的若汐近了些，低低的说道：“还有一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汐点了头，王妈妈才道：“少爷去园子落水的那日，罗纹去了厨房要葡萄，并非少爷主动指使。”
“哦？”若汐抬眼看去，王妈**眼神深邃，并无异样，便准备继续听下去。
两人正说着话，小丫鬟却来报，管事处的朱嫂子来了，还带了十几个小姑娘，若汐听了便带着王妈妈一同出了花厅，到了院子，之前跟老夫人说过，想给李平添几个丫鬟，没想这么快周妈妈就带了上来，果然是方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
院子里站了十多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个子参差不齐，高的矮的都有，却都瘦的不行，李平喜欢胖的，却是没有了。
“若汐姑娘啊”朱喜家的亲热的跟若汐打着招呼，“这里不似京城，人口少，你看着挑几个，实在不行，奴才就派人再去济南府采办。”
大户人家的丫鬟讲究个头相当，胖瘦均匀，看起来才好看，待客的时候也不至于让人笑话。方府的很多下人都是家生子，是方老夫人当年从京里带来的，因而相比新富起来的洛府，却是讲究有礼的多。只是方府的下人有限，若汐要添小丫鬟，却只能从府外采买。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一应的小姑娘，若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小姑娘，都是过不下去日子的穷人家或是卖了换钱，或是主动送过来的，等着选上了，赏些银子回去。不过十岁，就要离开家人，到这里侍候人。虽然心里难受，人却还是要选的。
仔细打量了这些小姑娘，有几个略有姿色的被放到了后面，若汐明白，这是给有钱人家的少爷做通房丫鬟的，古代的男子和女子不同，如若到了洞房还没有经验，是要被新娘子笑的，只是若汐并不打算给李平安排，她还是现代的思想。
对于剩下的小姑娘，若汐只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是吃过的东西里，什么是最好吃的；第二个，就是，她想让院子里的狗不叫，应该怎么办，还有一个，就是会些什么。
对于第一个问题，大部分的小姑娘说的是肉，只有个衣衫上满是补丁的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说的是棒面馒头。登州城今年的年景不错，卖儿卖女的很少，来大户人家做丫鬟，有一种是为了活命，还有一种就是想博个前程，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不是。听着下面的回答，若汐明白，这个说馒头的恐怕家里只能吃窝头，随手便点了他出来。
对于第二个问题，回答的却是各种都有，有说喂骨头的，有说拿棍子打的，还有说给它关到黑屋的。却有一个说的很是清楚，这个单薄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嘴唇略有些厚，说起话来却很有条理，只听她朗声说道：“它如果叫，我就拿棍子打它，等它不叫了再给它骨头吃。”若汐听着点了点头，朱喜家的便让小姑娘也站到了一旁。
此时气氛已经不似刚才的肃穆，小姑娘们也略有些放松，大部分的小姑娘都偷偷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有两个胆大的竟抬眼偷瞧着若汐，只有一个站在最后的一排规矩的低着头，身上也是补丁重重。若汐想了想便也点了她出来。
而后，若汐便又问了第三个问题，这些小姑娘会的东西都很少，大部分都是在家里做杂活，只有一个会绣花和一个会做饭的被带了出来。
选了五个小姑娘，若汐便打发了朱喜家的，十几个小姑娘陆续退了下去，却有一个纤弱的小姑娘突然冲着若汐跪了下去：“求姑娘要了我吧。”说着“砰、砰”的磕起头来。连朱嫂子都吓了一跳，正待把人拉下去，就见若汐摆了摆手。
“你这么想进方府么？”正准备进花厅的若汐回过头来，轻声细语的问着，唯恐吓到了小姑娘。
“我、我若没被选上，会被我爹打死的……”小姑娘说着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绸缪
方府，青藤阁的院子里，若汐正给李平选着丫鬟，一个纤弱的小姑娘跪在地上，求若汐买下自己，若汐皱了皱眉头才道：“那你会些什么？”
“我、我识字……”小姑娘停止了哭泣，偏头使劲想了想才回道，又怕若汐不信，指着花厅上的牌匾说“那三个字是‘常青藤’，我、我爹生病以前是私塾先生……”
看着花厅上的牌匾，若汐点了点头，对着朱嫂子道：“既是如此，便留下她吧。”
小姑娘又磕了头，谢了又谢，这才跟着朱嫂子出了院子。
处置好进人的事情，若汐又回了花厅，东厢房里，李平还没有醒，小雁坐在锦杌上，百无聊赖的绣着手上的锦帕。
坐回花厅的卧榻上，王妈妈又继续刚才的话。
“少爷平日的确爱吃葡萄，但因前一日吃了不少，那日并没有问起，是罗纹主动问起少爷，下午要不要再吃些葡萄。”李平爱吃葡萄，这是若汐也知道的事情，如果没有落水一事，罗纹主动问起，只能说是尽心服侍。
“只是少爷却说，昨日吃的多了，并不想吃。谁知罗纹却又问道，少爷是不是确定不吃了，万一晚上再想吃，厨房可能就没了。少爷想了想，才说，那就取些回来吧。如此，罗纹才去了厨房，却不想小厨房已经没了，只好去大厨房取。”王妈妈说完，才向后靠了靠，好似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这罗纹确有些嫌疑，引着李平吃葡萄，自己再脱身离去，落水这事看起来确是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了。想来，如果自己不使些手段收服了茗儿，这王妈妈还会继续观望下去，毕竟，这罗纹说起来是皇后娘娘赏的，在府里也有些身份，赶是赶不得的，万一得罪了她，又没人护着，说不得没几日就被打发了。
“只是……”若汐还在心里分析，就听王妈妈又低声说了下去“那日老奴尿急，却也凑巧。平日老奴并不食些生凉之物，以免伤了脾胃。那日陶妈妈却端了二碗冰凉凉的酥酪，我看着实在诱人，忍不住吃了半碗，谁知跟着少爷刚去了园子便觉得肚子里如装了只兔子，一时憋不住，才嘱咐了茗儿，急急的去了净房。”
抬眼看了看王妈妈，若汐点了点头：“多亏妈妈提醒，这件事，暂时不要张扬，有什么事情，我再找你。”陶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虽是不比罗纹，却也算是有脸面的，这等事情，没有证据也是不好办的，先压了下去，待查明真相有了证据，再发作不迟。
送走了王妈妈，若汐才进了东厢房，李平已经醒了，小雁服侍了李平起身。看着若汐进来，李平忙跳了起来：“若汐姐姐，我已经好了，我可不可以出去玩？”
吃喝都是小雁在安排，可是出门她却做不得主，李平在屋子里已经关了半个多月，最远也就是到院子里，本是好动的年纪，这下可是憋坏了。
若汐笑了笑，招呼小雁去看看新进的小丫鬟，这才拉着李平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端正了身子，肃穆的跟李平说话。
“你想不想回京城看你母亲？”
满脸孩气的李平立即变了脸，似大人一般的低下了头。
若汐扭头看了看窗外，春分去了厨房，安排下午的饮食，而罗纹也带着几个小丫鬟去了库房，收拾李平秋冬的衣物。只有大宝像猫儿一样静静的趴在狗窝前的树荫下，初秋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不是很毒辣，却还是略有些烘人，大宝伸着舌头，哈着热气。
“外面已经没有别人，”若汐把脸转了过来。
“我从没忘记过我娘，做梦都想回京城。可是，我却不能……”李平的脸上显出跟年龄不符的成熟，跟平日那个总叫着“姐姐”的小男孩宛若两人。
“想回京城并不难。”顿了顿，若汐突然转了话题“明日开始，我给你安排了一众功课，你要有心，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凡事记得隐忍，千万不要心急。”
看着李平的黑眸变得灵动，若汐也心情大好。
登上那个位子还早，但从现在开始就要训练李平，除了每日里读书写字，若汐还安排了健体和骑射，有一副好的身体才是立命的根本。怕的就是李平不能吃苦，虽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在府里却是最大的，又有方老夫人的溺爱，和一众仆从的巴结，若汐思量了许久，到今日才把话说出来，李平已经大好，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身子虽不是健壮，却也不似之前的孱弱。
今日李平的反应很让若汐高兴，他是在意自己的前程的，他想着回京城，想着他的亲娘。有了这些，他必然会振作，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会很快的成长起来。
“只是，我们总要把这些丫鬟理顺了才好办事。”若汐依然沉着脸，继续说了下去“你要跟我配合，我们一起演上一场戏，把人都调理好了，这样，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传到外面去。”
这些人不处置好了，别说李平的性命堪忧，就是做起事情也会出各种乱子，李平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我听若汐姐姐吩咐。”
“那么，你先跟我讲讲，缎锦是怎么死的？”
李平听到缎锦的名字，愣了一愣，这才详细的述说起来：“缎锦姐姐是娘的小丫鬟，很小的时候便赏给了我，一直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缎锦确是个可靠的丫鬟，死的也是蹊跷，前日在驿站里吃了碗粥，后日一早便没了声息，竟是连大夫也没有看。
“那碗粥是罗纹姐姐端给我，之后她让缎锦看着我，说有事便出了门，我不愿吃，缎锦姐姐怕罗纹姐姐回来不高兴，就自己吃了，谁知……”
“你说那碗粥是罗纹端给你的？”若汐似抓住了什么，却又想不起，便让李平讲的再详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