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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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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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队从村落旁掠过,在绿洲尽头一栋敦厚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土楼看着颇有些年头了,背后不远便是一个高高的沙丘。琉璃四下看了几眼,心道,这客栈里面若也有一个美貌的老板娘,门口倒是可以直接挂块招牌——龙门客栈偏偏这家门楣上写的却是“大沙海”……正思量着,就听见门内传来了一阵清朗的笑声,“世子爷,快些里面请,我家小棋已经惦记你的枣糕好久了”
    难不成真是金镶玉?琉璃不由唬了一跳,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妇人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麴崇裕把马缰往随从手中一丢,微笑着走上几步,“徐娘子怎么越发年轻了?看着倒像是小棋的姊姊。”
    徐娘子大笑起来,风飘飘也从后面提马赶到,跳下马脱下披风便抱住了那个叫小棋的小姑娘,村里的孩童们也跑了过来,闹哄哄的挤了进去,那麴玉郎当真让人拿了一包枣糕出来,发到几个孩子手上,店里的几个伙计也迎了出来,牵马的牵马,抬行囊的抬行囊,与随从们说说笑笑,客栈里外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琉璃看着人群中笑得格外放松的麴崇裕,只觉得眼前之人似乎突然间变得有点陌生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裴行俭,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若有所思。
    麴玉郎与徐娘子说笑了几句,转头看见裴行俭,便笑道,“徐娘子,今**却要打起些精神来,这位裴长史和夫人乃是长安来的贵客,这是他们到西州的第一顿饭,是好是坏便看徐娘子你的手艺了”
    徐娘子忙笑着过来行了一礼,“果然是长安来的贵客,气度便与众不同。小女子的手艺招待来往的客商、牧马的群头也便罢了,哪里入得贵人们的眼?贵人们平日吃得精细,小女子手艺粗糙,请多多担待才是。”
    裴行俭微笑着欠了欠身,“有劳徐娘子。”琉璃便笑道,“娘子说得是,咱们已是吃了整整十日的沙子,可不是精细得很?只是如今听见‘细’字便心惊,正要请娘子多做几碗粗些的肉啊鱼的才好,便是整只的也不怕”
    徐娘子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携着琉璃的手便往里走,“夫人好生风趣,外面天寒,快些进去坐。”
    看着琉璃的背影,裴行俭眼底的笑意还未到嘴边,已变成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长叹;麴崇裕不屑的挑了挑眉,转头看着裴行俭时,却是一脸最真挚不过的笑容,两人同时道了声“请”,又相视微而笑起来。
    在这家大沙海客栈休整了一夜,第二日马队出发时,人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雪早已停了,略走一段,路上便见不到半点雪痕。道路变得十分平整,马队穿过大阿萨镇,两个多时辰便来到柳中县,此地所酿葡萄酒闻名西北,众人却并未停留,用过午膳便又一路向东北而去,越走便越热。到了第二日,众人都换下了皮毛的外套,琉璃也选了一套利落的群青色丝绵胡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这一日的下午,灰白色的太阳刚过中天,众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琉璃正在纳闷,风飘飘在马镫上站了起来,挥鞭一指,“夫人,你看,前面便是西州”
    琉璃忙抬头去看,只见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两条河流围绕着一座高高的山崖交流而过,一眼望去倒是一片青山绿水,却哪有城池的半点踪影?


    
    第17章 迷宫之城 接风之宴


足足三十米高的悬崖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几角飞檐,再近一些,才能发现这片高崖的东西分明有一道大门,相对而立的高大双阙中,一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崖底的河谷。而河谷中的一顶华盖,数十道人影,巳列出夹道相迎的阵势,让人不得不相信,大唐西域最繁华的西州城,就在这片四面绝壁的土台之上。

仿佛嗅到了家园的气息,几十匹骏马都撒欢般的一口气冲下了河谷。西州随从中已经有人用胡语开着粗俗的玩笑,又有侍女笑骂了回。

虽然已是十一月中旬,沿路的天寒地冻在这片土地上却化作了略带燥热的风。河谷之中,河水依旧清澈见底,草木犹有茵茵绿意。马队在一道石桥上呼啸而过,下桥没几步,马蹄踏处巳变成了绿草如织的平坦河岸。琉璃抬头张望了几眼,近在眼前的狭长土崖看起来就如一条停泊在河谷中的巨轮——不知那甲板上又是何等风情。

离迎接的人群还有几十步,众人一齐勒僵下马。麹崇裕引着裴行俭快步走了过去,而在那顶紫色华盖下,一位须发半白的男子也在众人拥簇下缓步走了上来。

琉璃落后了十几步,看着前面那群男人互相行礼客套,滔滔不绝的说着世上最必不可少却又最没营养的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在那位西州之人身上打了好几转,他长着一张让人难以记住的圆脸.一丛胡须倒是半白半黑,给这张脸平添了几分喜感,身子明显有些发福,行动间也带着一股颤巍巍的慢条斯理劲儿。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那位身材挺拔,笑容优雅的麹世子,心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八卦的恶劣念头。

不待她多想,迎接的人群中,几位打扮体面的女子笑吟吟的向琉璃走了过来,风飘飘忙向琉璃笑道,“这些都是都护府的官家女眷,最前面的那位是只夫人,乃是麹都护的如夫人。”

如夫人?既然跟着麹智湛一道来迎客,想象绝不会是寻常的侧室。

琉璃不敢拿大,忙快步迎了上去,这位只氏看着三十出头,穿着绯色小团花的福袄长裙,相貌极为清婉,笑着对琉璃说了声,“长史夫人一路辛苦。”琉璃忙敛衽行礼,“有劳只夫人了。”

一时另外几位夫人也都上来见了礼,什么严都尉家的郭夫人,梁骑尉家的卫夫人,王明府家的麹夫人”…看容貌都是正宗的汉人女子,礼仪谈吐、衣饰打扮均与长央贵妇也无甚差别。那位最年轻的麹夫人生得异常美貌,长眉入鬓,凤眼微桃,琉璃只觉得眼熟,见她满不在乎的一笑,才想起是与那位麹玉郎有三分相似。

眼见众位官员已拥簇着麹氏父子和裴行俭登上了那道高高的台阶,只夫人也亲热的携了琉璃的手.一路往上而去。却见那台阶宽不过五尺,往上走了足足几十级才到达双阙对立的大门之中,入门之后.眼前顿时开朗,一个长约七八丈,宽约十余长的平实瓮城出现在门后,藏石坑、镣望塔等防御之物一应供全。

穿过瓮城,便是一条大道随着斜坡向上而去。沿着大道继续往上走了百余步,道路才渐渐转为平坦。

琉璃原本以为还在山崖之间,走了几步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巨大的黄土迷宫之中:脚下分明已经是休整过的平直道路,路边还有平民打扮的人来来往往,有人在好奇的向自己一行人张望.然而道路两边却依然是山崖般敦实的高大土墙,一时让人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走在一条幽深的街道上,还是一条宽广的壕沟里。

大约是看见了琉璃脸上的迷惑神情,只夫人轻声笑道,“让库狄夫人见笑了,这西州城最是风大,因此修屋时多是据地而居,十年前那位郭都督索性重新修整了一遍,将所有街道也都向下挖掘了一番,莫说库狄夫人,我们这些人几年前回来时也唬了一跳,好些日子出门前找不着路。不过这样一来,却也当真是少了好些风吹日晒之苦,夫人住久了便知。”

说话间众人从小街转到了一条极为宽阔的主路上,两边是依然是高达丈许的生土墙胚,道路一头通向一座极大的庙宇.一头通向人流稠密的市坊,而道路中部的前面不远处,是一栋门屋极为高大的官署,正是西州都护府。

进了府衙,沿着斜阶往下,是一处宽阔的地下庭院,男子们进了官署后院的一处厅房之中,只夫人则带着琉璃穿过后门沿着一条小巷走了几十步,到了另一处院中,只见院子分内外三进,所有屋子都是双层,院中略有几处花木扶疏之所,房屋则是木扳护墙,虽不如府衙的房屋高大雄壮,却多了几分精致,想象这才是麹氏平日起居之所。

只夫人转身笑道,“库狄夫人一路风尘仆仆,若不嫌寒舍简陋,便请在此沐浴歇息片刻,稍后我等再为夫人按风洗尘。”

琉璃身上又是汗又是灰尘的正不自在,闻言不由一喜,当下笑着谢过了,自有婢女领着她们主仆进了客房。进了里屋,一扇六曲仕女屏风后.那个正在散发着热气的香柏木浴桶,顿时让琉璃险些热泪盈眶。

这一路上,大海道里自不必说,滴水如金,就算是建在有水源处的驿馆,也概无浴桶供应,能用热水擦身便巳是奢侈,而大沙海客栈里那个浴桶比脚盆也大不了太多,又怎能跟眼前这个相比?

脱下衣服,琉璃一步一步走进浴桶,憋了口气深深的沉入水里,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变得暖洋洋的,幸福的小泡泡一串串的向水面上冒了出去。

待琉璃从浴桶里恋恋不舍的出来,从里到外换上了一身簇新衣裳,只觉得全身少说也轻了七八斤。

也不待头发拧干,她便把小檀和阿燕也轰去沐浴。饶是阿燕这般稳重的人,也只略一犹豫就笑容满面的跟着麹家的婢女快步向净房而去。看着那两人的身影,从背后看也是满头满身的灰暗,想想自己此前的形象,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行俭笑着点头,“受教了,下回一定细细品尝。”神色里多少有些疲惫。

麹智湛看了外面一眼,清了清嗓子,梁延怀却正说到长安的一次御宴,先皇如何赏下葡萄美酒,长孙太尉又是如何被人打趣,说得眉飞色舞,竟是并未留意。

坐在次席上的麹崇裕眉头一皱,轻轻的哼了一声。厅堂里顿时变得一片安静,梁延怀说了两句突然感觉不对,抬头看见麹崇裕的眼神,脸色不由微变,忙讪讪的收了话头。

麹智湛这才呵呵一笑,“裴长史奔波数千里,只怕也颇有些疲倦了,不如先行洗尘之实,再赴按风之宴。”

裴行俭欠了欠身,“多谢麹公体谅,有世子一路相迎.在下不敢妄谈辛苦。”

麹崇裕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略带懒散的笑容,“守约不敢谈辛苦,我却是受不了这一身的泥土了。”

另一位主薄严海隆便笑道,“是我等冒昧,见了长史尽顾着高兴,竟是一点眼色也无。”说着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

麹智湛笑道“诸位晚间再亲便是。”又转头对麹崇裕道,“玉郎.不如你带长史去沐浴更衣。”

眼见诸位西州官更在向麹智湛行礼告辞后,又郑重的向麹崇裕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裴行俭微笑着垂下眼帘,“多谢麹公。”

麹崇裕的宅邸就在都护府府衙所在的长安坊中,有夹道与都护府想通,裴行俭一进门便略觉有些异样,府里清一色都是俊秀的小厮,一路竟是直入内院,到上房前才迎出来几个容貌清秀的婢女,却是一言不发的行了礼便退到一边。

麹崇裕淡淡的吩咐道,“你们带裴长史前去沐浴去,好好伺候!”

裴行俭摇头笑道,“不必,栽自行沐浴便好,玉郎何必如此客气。”

麹崇裕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守约放心,我最恨妇人多嘴多舌、不守规矩,这些婢子虽然生得不算绝色,却绝不会像旁的妇人那般啰嗦,伺候起人来更是规矩得很。”

裴行俭还想婉拒,麹崇裕笑嘻嘻的挑起了眉头,“莫非守约也似我一般,喜欢让小儿郎伺候沐浴?也罢,来人啊……”

裴行俭一怔,忙苦笑着摆了摆手,玉圣郎莫开玩笑,守约遵命便是。”

麹崇裕哈给大笑起来,轻轻一择手,眼见裴行俭无可奈何的摇头一笑,随着四个婢女转身走向了净房,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奇妙的笑,一个多时辰后,安西都护府的庭院里巳是灯火辉煌、乐声悠扬,庭中设起了两处帷帐,西面的帷帐里坐着西州府的官员,东边则坐了十来位女眷,帷帐里设着长条的高足案几,两旁各放了一条宽面的长凳,各人面前则搁着一个漆制食案,里面是各色精美的点心,看模样与敦煌的宴席点心倒有七八成相似。

琉璃坐在言笑晏晏的只夫人身边,安静的听着身边这些女眷们你来我往的说笑打趣,偶然被问到时才笑着说上两句。

虽然只坐了一刻多钟,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这些西州的官家女眷竞似比长安人更看重门第出身。言谈中,随口带出的便是我们敦煌只氏如何如何,你们西平郭氏如何如何,又是什么武威孟氏竟向敦煌张氏求娶嫡女……琉璃立时便有些头大起来。

侧对面的郭夫人正在谈着平西只氏的一桩轶事,琉璃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往外看了一眼,暗暗纳闷裴行俭身为主客怎么还未露面.就听身边的只氏笑道,“库狄夫人不知如今的长安时兴哪种妆容?”

琉璃回过神来,微笑着答道“如今最时兴的大约是翠色重眉,斜红便要画得细些,花钿大伙儿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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