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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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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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姜喝完一口小米粥,笑了笑:“我实在不明白师兄为何非追着我不放手,难道是因为我破坏了你的连横策,你要报复我?”
  公西吾安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又或者,你是觉得栽培了我,想要让我做你的帮手?”
  他这才开了口:“我当初的确有意栽培你,但你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仔细想想,若给你重来一次,没有我的干预,你可后悔变成现在这样?”
  易姜怔了怔,后悔么?如果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没有监视,没有暗中的培养,从亚卿到五国相印悬于一身,再到如今被秦国追杀,细细想来,她的确不后悔。
  她叹了口气,搁下勺子:“这世上有人选择责任,有人选择自由。师兄选择了责任,我选择自由,为何要勉强我与你一起承担责任呢?”
  公西吾看着她,眼神渐渐暗淡,最后移开视线,垂眼看向案上竹简。
  易姜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等不到他的答案。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若无这点毅力,他也就不会计划什么江山一统的大计了。
  帐外隐隐传来鸟叫声,因为之前太过安静,未免显得有些突兀。易姜本没在意,听了几声便感觉到了不对,偷偷瞄一眼公西吾,还好他没有察觉。
  鸟叫声只响了几声就没了,易姜起身道:“我出去走走没事吧?”
  公西吾头也不抬地道:“别出营地,容易碰到秦军。”
  易姜点点头,出了大帐,在营地门口转悠了两圈,顶着往来士兵灼热的目光站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公西吾依然在忙,什么也没问她。
  到了傍晚时分,士兵忽然来报,有楚国使臣求见。
  公西吾有些意外,稍作沉思,亲自出营迎接。
  易姜捧着卷竹简坐在榻上,没有表露出一丝关心。
  所谓的楚国使臣竟然是裴渊,一身白衣,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一见到公西吾他的双颊浮出兴奋的红晕来,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好在有过历练,到底是撑住了,没有倒下去。
  公西吾请他入了大帐,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易姜:“若没记错,阁下是师妹身边的门客吧,因何成了楚国使臣?”
  “确实是在下,公西先生有礼。此事说来话长,我是受楚王所托来迎接主公的。”裴渊讪讪笑着,双手呈上一封书函。
  公西吾展开细看,楚国文字如蓍草般美而不妖,字里行间都透出风韵,可惜楚王说的事情不怎么有风骨就是了。
  他要求公西吾交出易姜,因为他要迎娶易姜去楚国。
  公西吾缓缓合上文书:“楚王耳目真是聪灵,居然知道师妹在我这里。”
  裴渊望着他傻笑装糊涂。
  易姜坐在榻边看着,秦国和齐国现在是对头了,可楚国还没与齐国撕破脸。楚王好歹是一国之君,问一个相国要人,自然是开得了口的。何况公西吾要带她回齐国,齐王建未必就知晓。
  比起公西吾,楚王可要好对付多了。
  公西吾还以为已经断了她所有退路,没想到她还是有其他安排,看向她道:“师妹如何看?”
  易姜闲闲往榻上一倚:“楚王好歹是一国之君,师兄还是不要为难了吧。”
  “这么说你想嫁给他了?”
  “如今这般境地,能嫁给一国之君,似乎也不错呀。”
  公西吾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脸上,手指挟着那份绢帛写就的文书,稍稍偏了偏,引到了灯头火,手指一松,文书燃烧着坠了地,正落在裴渊脚边,叫他惊讶地后退了好几步。
  易姜冷脸起身。
  “烦请使臣回去禀告楚王,易姜并无什么天女授书,让他安心治国吧。”
  裴渊呐呐无言,转头看向易姜,后者朝他递了个眼色。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裴渊见礼,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易姜,转头出了大帐。
  公西吾扫一眼易姜,再度埋首政事,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易姜沉着脸坐在榻边,捏紧手心。
  然而不过片刻,营中忽然忙乱起来,她听见营地之中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叫声,微微一笑,往门边走了走。
  听到响动的瞬间公西吾便起了身,帐门外冲进来一名士兵,高声禀告,有兵马袭击了他们队伍后方,意图来抢粮草。
  他心思微动,朝易姜看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易姜毫不迟疑,趁乱冲出了大帐。
  营地后方堆放粮草的地方已经着了火,士兵们正忙着扑救。易姜要朝营门跑,却被齐军察觉了,霎时身后多了一堆追兵。
  裴渊不知何时折返了,骑着马在营地门边高声道:“先生,西南方!”
  易姜赶紧调转方向,士兵们纷纷抢先去西南方堵截,哪知她一拐,竟又朝东北方跑去了。这分明就是个幌子。
  跑到尽头,那里围栏已被冲断,易姜跃了过去,抬头就见少鸠一手牵着匹空马而来,身后跟着她的府兵。
  她吸了口气,揪住马鬃翻身上马,来不及朝后看一眼便拍马而去。
  少鸠紧跟在侧,声音随着快马的颠簸断断续续:“公西吾追上来了!这人反应也太快了些!”
  易姜朝后瞥了一眼,齐军的骑兵已经离的很近,公西吾赫然就在队伍之首。
  天快要黑了,再晚一点仇由城门就会关闭。易姜快马加鞭,耳中听着渐渐接近的马蹄声,焦急万分。
  裴渊自另一侧赶来会合,他不太擅长骑快马,脸色有些发白,一面颤巍巍地道:“先生,恐怕躲不过去了,他们人太多。”
  “再坚持一下!”易姜狠狠抽了一下马臀。
  夕阳渐隐,仇由城已然在望。远处却是烟尘滚滚,易姜一见便心道不好,只怕秦军也赶来了。
  她一咬牙,猛勒住马,调头转身。
  公西吾挥了一下手,齐军骤停。
  “师兄难道真的要为我与秦军交战吗?”她指了一下远去的烟尘。
  公西吾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你就当真如此不愿随我去齐国?”
  易姜撰紧缰绳:“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番你们粮草就算没被毁,也有损失,支撑不了多久,师兄不如还是早些回齐国去吧。”
  公西吾不动声色,唯有身下的马不安地刨着地,他又瞥一眼远处秦军的踪迹,开口道:“不如你我师兄妹定个赌约,我这些粮草尚够行军半月,我就给你半月时间,在此期间,你若能在秦军铁骑下自保,我便不再勉强你随我入齐,如何?”
  易姜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公西吾没有作声。
  易姜如何不明白他意思,便又竖起三指对天:“我在此立誓,这次绝不会出尔反尔,否则任凭你处置!”
  “一言为定!”公西吾朝后挥了挥手,大军缓缓后撤。他自己却没急着走,一直目视着易姜冲进仇由城门,才转身离去。
  

☆、第54章 修养五三

  短短十五天内想要自保,其实很难。
  如今邯郸被围,赵国仅剩的军队全都调往邯郸抵挡秦军,其余的领土几乎是完全暴露在敌军铁骑之下,所以仇由是完全无法抵挡秦军的。
  易姜自然不能让自己成为仇由城被攻击的借口,根本没在城中停顿,只不过借了个道,便往边境而去。何况她已被赵国彻底抛弃,封地被收回,除了暗中驯养的这批府兵之外,仇由已经没有她的任何东西了。
  大概实在是这地方太穷了,秦军也懒得攻打,只借道追人,而仇由守兵自然是不敢拦的。
  快马疾驰三日,抵达赵魏边境,易姜身上依旧穿着公西吾那宽大的男装,头戴毡帽,遮掩了容貌,打马经过边陲小镇。
  空气里渐渐充满寒凉的意味,小镇破败,四下萧索,扑面而来的都是灰蓝的画面。易姜怕引来怀疑,打马缓行。除了裴渊、少鸠之外,其余府兵全都藏起武器,远远跟着,看起来像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易姜骑在马上,满心警惕地左右张望,忽而扫到一个立在木炭摊边的身影,心中一喜,打马过去,伸手一把扯住他手臂:“赵重骄!”
  那人穿着蓝绸胡服,一丝不苟地束着发髻,转过头来,满脸诧异:“你是何人?”
  易姜一愣,这不是赵重骄,不过身形真的是太像了,从背后看简直一模一样。
  “抱歉,我认错人了。”
  对方年纪轻轻,五官轮廓很深,朝她点了点头:“无妨。”
  裴渊打马过来,向那人道了歉,与易姜一同离开,很远才道:“看那人相貌衣饰,应当是三胡的贵族。”
  三胡早被赵武灵王所灭,贵族却被妥善安置了。易姜这才明白为何他轮廓如此清楚深刻,的确是典型的胡人相貌。公西吾那双眼睛就分外深邃,大约母族也有胡人血统。
  少鸠摇头道:“那的确是胡人,不过不是赵国三胡,是秦国义渠胡人,他们到处经商,不用担心。”
  秦国人就更别沾上关系了,易姜望了一眼前方查岗的边境士兵:“还是先过境再说吧。”
  这些边境的士兵已经有心无力,如今只要有点权势和兵马,即使要强行过境,他们也毫无办法。易姜的封传上写的是桓泽的名字,出示之后他们也没怎么看,摆摆手就放行了。本来还以为会有番波折,没想到完全是多虑了。
  天色已晚,秦军尚未赶至,易姜便决定歇息一晚再入魏国城邑。眼下无法得到魏无忌的帮助,就算得到他的帮助,恐怕也会让魏国引火烧身,所以她也不打算在魏国待,还是穿过魏国前往韩国。秦军入赵国如入无人之境,入魏国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荒郊野外,寒风瑟瑟,府兵们在远处守着。易姜围着火堆取火,很是烦恼,没了俸禄,这些府兵是养不久的,迟早要散伙。
  少鸠提着只竹筒过来递给她:“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裴渊挪了过来:“我的呢?”
  少鸠白他一眼:“没你的份。”
  “……”
  易姜笑了笑,抿了口酒,果然感到胃里暖了起来。她将酒递回去,这才有机会问起他们此行的情形。
  少鸠盘膝而坐:“长安君也真不是个东西,就这么把你劫走了,害我们差点被赵王捉了去抵命,还好跑得快。”
  易姜不禁有些担心:“息嫦和东郭淮如何了?”
  “他们都没事,我叫他们暂时隐居一段时日,待你安稳了再叫他们过来。”
  易姜点头,这安排是她事先做好的,就是为了防止中途突发变故。他俩忙中不乱,倒是顾及到了。
  少鸠灌了口酒,脸上在火光里显出微微的红晕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安君也真是有胆识,居然可以为了你篡位,难怪你走在路上都还惦记着他。”
  易姜摇了摇头:“别胡说,他是为了改变赵国,我不过是激他动作的一个契机罢了。”
  “契机也算啊!公西吾会为你篡位吗?”
  易姜皱眉:“你喝多了?”
  少鸠挪过来搭住她肩膀:“你我这些年来也算朋友一场,何必遮掩,公西吾与你之间分明就有什么,当我看不出来?要我看,还是长安君好些,虽然脾气不好,看不起女人,叫我讨厌,但心里必然是有你的。”
  裴渊鼓着腮帮子坐过来:“你这说法不对,公西先生哪里不好了?若非长安君冒失,你我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露宿荒郊。要我说,还是公西先生好些,沉熟稳重,哪里是长安君那等贵族子弟可以比的?”
  少鸠“切”了一声,指着他对易姜道:“看到没,这便是男人们的想法,他们才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呢?”
  裴渊不服气地接话:“那你想要什么啊?”
  “真心呀!哪个女子不渴求一颗真心,你这呆子!”
  易姜也不知道话题怎么演变成了这个,只好离他们远一点。
  偏偏少鸠又追了过来,小声问:“你喜欢公西吾吧?”
  易姜抱了抱头:“你喝多了能去睡吗?”
  少鸠胳膊撞了她一下,暧昧地笑道:“不愿意承认,又非得从他手中跑出来,看来是既爱又恨啊。”
  易姜叹了口气。
  其实她一点也不恨公西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看着他的眼睛时,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就会想起自己以前的自作多情,所以总是提醒自己要清醒,离他远一点。
  喜欢么?也许吧。但她的喜欢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她并没有抱希望要跟他长相厮守,这只是她个人的事。正如他所言,喜欢只是一种情绪,总有一天,这也会成为她的一种情绪,习惯成自然,也不会每天都发作。
  少鸠果然是喝多了,未等到她回答就蜷着身子睡着了。易姜转头看到,不禁好笑。
  裴渊又挪了过来,仿佛就等着少鸠睡着好来表达观点,低声道:“我还是觉得公西先生最好,这般经天纬地之才,才好与先生你相配。不过据说他两三岁起就被。操控着学文习武,意在光复晋国,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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