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泥面上什么也没发生,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这些年她是一个好母亲,只是不如一般母女那么亲热,当年也许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父母因政治迫害双亡,又和穆岩分了手嫁给与她性格迥异的父亲,这些剧变发生后她需要时间慢慢接受与平复,而这平复的过程裴泥打扰到她,所以,才被痛苦不堪的她扔下江的。
不管她和穆岩曾经有过怎样的刻骨铭心,十八年过去,她是裴太太,如果敢做出对不起这个家的事,就算是亲生母亲又如何,她有淹死自己的想法那她就有提刀扎她心脏的决心!
每个孩子都经历成长的疼痛,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宴青还在五岁时遍体鳞伤,礼荷自小有疯母活得如牛如马,阿仅富足的童年也成全了他后来的祸害,最让裴泥想不到的是,被呵护在手心呼风唤雨的裴尔会从高崖摔下来,慕杨参与了酒厂的一宗命案,幕家在一夜之间搬离南市,自然那个丫头也被落了单,慕杨和她分了手,走的毫无预兆并且决绝,裴泥再次看到裴尔是在凌云山下的小树林里,她蹲在羊肠土路上,面前的泥土是深黑色的,被泪水染的。
年少时光到了此处,人人都有了伤,那批知青走后,裴泥不止心累,连身体都垮了。
晚自习的时候她经常看到黑暗的河堤旁,火车轨道上的同龄人在对火车呐喊,内容古里古怪,不甚听清,她只追随车厢看那里的灯光高速飞梭,那一瞬间,她决定坐着轰隆隆的火车去那个沿海城市,宴青呆得地方,迫切的想与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赛跑比赛,让身边的事物都飞起来,并且大声向天空喊,我裴泥,又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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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事学院离南市较远,坐了六七小时的车才到,下了车直达校门口,威严的灯塔门很是庄严,进去便是绿树成荫,空气湿润,海边的气候果然好。
裴泥事前没通知,到了校门口才打电话给宴青,“我到了。”
他好像才睡醒,声音沙哑,“到哪了?”
“到你学校了。”
宴青不止一次直接或间接的叫裴泥来海市玩,都被各种理由拒绝,这次,她空穴来风突然告诉他,我到你学校了,他惺忪的眼睛睁了下,还是没当真,一定又是昨晚梦太多小时候的事发生幻觉了,他扯了嘴角笑笑。
“昨晚在实验室呆了半宿,正累着呢,乖,去别处玩。”
“裴宴青。”她的语气很严肃。
“嗯。”他闭着眼睛翻过身,找了舒服的姿势。
“现在是上午十点,你们学校公告栏写着,十一点运动会开幕式开始,你们系在十点二十分出场,你来不及了。”
“……”宴青的眉毛原本是舒服的姿势,现在凝了下,他半睁着眼睛,问旁边的人,“开幕式几点开始?”
旁边的男人伸头过来,“十点二十分。”
“……!!”
“喂,干什么呢!”他的室友惊讶的看着前一刻还在床上慵懒无限的人一下子一跃而起,那张脸像中头奖似地大有百花齐放狂喜之势,飞一般的奔进卫生间,放洗澡水,挤牙膏,刮胡子,脱衣服……“砰”踢上门!
他室友大惊,“你该不是要参加开幕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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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青的心简直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快一年没回家,陆兰和裴振海还经常来看他,裴泥是一次也没来过,不得不说,他十分想念这个妹妹,说实话他还有心突突猛跳的感觉,连脸颊都比平常热,这情况和宿舍那非洲哥们半年见一回女友时一个状态,当然,他只是太想念妹妹而已。
宴青很欣喜的出了宿舍门,海事学院是工科为主,女生极少,其中几个在学校里都是能叫出名字的,平时走在路上,他瞄都不瞄一眼,今天,他看到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多留几眼,仿佛那些陌生的脸孔只需一个转身就是裴泥的样子,可那些人都不是她,每次看到身形差不多的女孩都会心紧一次,等发现不是她后,又松一次,如此再反复的,他把自己弄得浑身都热了。
宴青来不及发觉自己的反常,直线往食堂的湖边走去。
果然,绿荫树下,一个窈窕的身影驻足,观望景色。
随风的长发束在脑后,一年不见又长长了,垂在肩上,太重了么,宴青这么想着几步到她跟前,握着着她的长发放到肩后,眼眸含笑。
裴泥老早就见他走来,身形高挑,身材比例很棒,还不敢确定是他,等到跟前,略黑的皮肤和那标志性的盛着阳光的酒窝的的确确是他了,那双眼睛因为阳光的直射半眯着,眼眸里像湖水的波光在动。
裴泥一时没话说,只听他说,“头发长的原因还是你真的瘦了?”
“女大十八变,懂不懂。”
宴青眼睛眯着,把她的头发拨到身后,目光从头到尾的检查一遍,近一年没见,长高了点,却还是要抬头与他对视,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一日既往的倔强与坚韧,长长的黑发如云很厚,在阳光下发着光,一切都很正常,只是那尖尖的下巴着实刺了自己的眼睛。
宴青高兴着的脸瞬时暗了,“你是真瘦了。”
裴泥单笑着,不置可否。
宴青很不好受似地动了下喉结,“走,去吃饭。”
裴泥其实还不饿,但吃饭时间不吃饭说不过去,她提议去他们的食堂吃,想了解他们的学校,最先接触的就得是食堂。
宴青笑眯眯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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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的四月天里,天空都高远起来,理工学校给人的感觉就是开阔,没有多余的建筑,中间很宽敞,裴泥在水里看到一艘沉船,风雨凋零过后很沧桑落败,却是他们学校的“名著”。
“这艘船沉了七十年了,比新中国年岁都久,警示我们不再前进就是沉陷。”
裴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艘颇具历史气息的沉船时,听到一个十分悦耳的女声如此解说,要不是餐厅的香味扑入鼻腔,她还以为身处博物馆听讲解。
“你好。”
“解说员小姐”笑起来十分优雅得体,她伸出手,“我是宴青的学姐,周妙。”
“你好。”裴泥应着,礼貌的与她握手,然后放开。
“听说宴青的妹妹来了,我还不太相信,一直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没想到真是妹妹。” 周妙说着笑起来,眼神明媚如春光的望着宴青,显然醉翁之意只在他。
宴青低头翻菜单,听到周妙的声音只抬头,勾着唇角朝她点了下头,接着,回过头问裴泥。
“香菇菜要吃吗?”
裴泥答,“多放点芥末。”
“……我有事先离开,你们慢吃。” 周妙保持微笑的起身离开,眼底的落寞却显而易见,希望他能挽留,宴青却连头都没抬,直接,“bye。”
拒绝人毫不留情,周妙面色发红,转身离去。
裴泥无心观察二人的暗流,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却在想,眼光真是越来越高了,从高三开始到现在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难道是因为之前各类风姿的女人都见过,导致眼光越来越高才一直单着?
裴泥这么想着,突然笑起来。
“她对你有意思,你却不来电。”
宴青从菜单里抬头,眸子里狡猾十足,“的确是。”
“哦?”裴泥饶有兴致的望着他得意的嘴角,问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为什么不和同龄人或是比你小的女生谈恋爱?”
这句话像扎进心脏一样,突然泛起一阵绞痛,和那样的人在一起就像是和你在谈恋爱一样,妹妹怎么谈得起来?宴青面色发白,仍旧笑着,“不该你管的别管。”
30
30、谁先沦陷? 。。。
裴泥和宴青吃完饭在学校里走了一圈,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觉得没啥特大的事干,当然这两个人在一起可没有欣赏美景逛逛海城的想法,就知道玩,于是,果断去了郊区的射击场。
海城真的很有范,至少在射击场肆意射击不被束缚的时候,裴泥大大的赞扬了它一番,各色的碟子在空中飞,绿草上的白色身影站定,抬头看天空,全神贯注,接着,砰的声音响彻山野,裴泥的笑容在嘴角拉大,连眼睛都弯了,她的开心几乎感染所有的事物,蓝天,绿草,微风,还有他。
宴青本是飞碟的狂热爱好者,今天到了这儿,枪拿在手里,子弹一颗没发,只看着她快步后退长发往前飞扬的样子,停止不了的微笑,他的目光追着她的长发一丝一刻移不开时,胸口被满足感涨满,这一年,他接触过的女人,没有一个有那么长的头发,不是染色就是各种造型,有的发质都被做坏了,即使是纯自然的黑色也不似她那般健康,他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今天,她终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宴青的心脏突然咯噔的跳了下,他摇摇头,将这股强烈的心跳压下去,他觉得不能再盯着她看下去。
“裴泥!我们换个地。”
场中的人看向他,大声的,“可以,去哪?”
宴青连声笑了,“海边,那里的烧烤不错,上次去就想你来了带你去尝尝。”。
——
海市今天的气温特别暖,夜晚来临,依旧不低,宴青说的那个地方,是个靠海的小镇,离射击场很近,他们不赶时间就坐公交车前往,一路晃晃悠悠,海风席面,小镇清新淳朴的夜景让裴泥的晚餐吃的异常开胃,烧烤配当地的特色啤酒,果然不同凡响,吃到一半,裴泥还是忍不住继续下午的话题。
“为什么非得找比你大的人做女朋友,你真的有恋母情节么?”
宴青皮笑肉不笑的喝了一口啤酒,“不是要你别管的么。”
“我怎么能不管,你都二十岁了,将来找什么样的人做老婆与我有很大的关系。爸爸老了,和妈之间总是吵,家业又大,将来家庭和睦是关键,你不能找一个连我都看不上的人入主裴家,而我,终究是要嫁人的。”
裴泥坐在他对面,低头细嚼慢咽,长及腰部的发丝上飘着暖黄的灯光在漫舞,宴青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种面对面吃饭的场景他多久没体会过了,旁桌的吵杂声到了他的耳朵里都变的悠扬起来。
“我现在心情很好,别说让我发堵的话。”
“我怎么让你堵了?”裴泥抬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宴青笑了一下,勺子哐当一声扔在盘子里,眉毛挑了半边,“嫁什么人?你有看上的了?你才几岁?”
裴泥这时才为自己的话感到好笑,从她嘴里居然说出终究要嫁人的话,真的有点可笑,要信任一个人多难啊,母女间都有猜不透的缝隙更别说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
她撇撇嘴,咕哝道:“刚才咱妈附身,她很久没见你,才借我的嘴唠叨了那些话,别介意。”
她说完,笑起来,随即感到屁股下的椅子一阵颤抖,宴青一脚踢过来。
“装辈分占我便宜呐!”
裴泥憋着笑说,“你喝醉了?”
桌上的酒他喝了大半,现下是发酒疯呢,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斜睨着她,眼底酒意渲染,似醉似醒。
“真的……”他说,目光还是停在她脸上,“我不高兴你说的话。”
“什么话?”裴泥继续笑着看他发“酒疯”。
宴青嗤笑一声,“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这么点酒就会醉了?”
“哈,随你。”裴泥完全没时间继续追问他,只觉得食物香甜,吃饭变得十分快乐。
………
从小镇出来,天深黑,没了之前的好情况,居然飘起了细蒙蒙的小雨,两个人赶紧找酒店,为了躲雨直接从地下道走。
“冷吗?这里温差较大。”
“没事,这么点小雨还压不倒我。”
他们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空荡荡的,有些乞丐就用报纸睡在边上,裴泥从那过的时候,丢了一张票子,继续往前走。
宴青忍不住笑了,“心还是太软。”
裴泥眉毛一扬,十分有气势,“我心硬的时候佛都哭。”
宴青的酒窝淡下去,眼底闪过犀利的光,睨着前方的一拨人,嘴角仍勾着笑的,“那就看你有多硬了。”
裴泥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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