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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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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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坛也不是圣地,同样是论资排辈十分严重的地方。本来,这种诗会的佳作,往往都应该出自那些著名的才子,或是名士宿儒之手。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首词的好处,但是自古文无第一,人家不说你写得不好,只说你写得不够好,也就能把你压下去了。

  可是展眉还是幸运的,因为有夏大儒力挺他。

  在今天这些人里,论起在文坛上的地位、士林中的名声,还没人能越过夏伯卿。他既然极力称赞这个小弟子的新作,甚至说出了“雏凤清于老凤声”这样的话,直接承认自己写得不如展眉——那谁还会质疑展眉这首《卜算子》的优秀呢?

  于是展眉的名气,从这一天开始真正在江城文坛上传扬开来。因为出自夏伯卿的门下,人家也就给夏大儒面子,纷纷赞叹不已。这都是后话。

  欧阳婉告诉舒绿,夏涵也做了一首新词,同样填的是《卜算子》,只是咏的不是梅花,而是桃花。

  夏涵的词也得到了众人的肯定,说他有乃父之风,文笔老道,意象新奇。舒绿听着欧阳婉转述他的这首《卜算子?桃夭》,觉得这词里写的那位,在桃花深处含情脉脉地诉说着对桃花的喜爱之情的少女,倒像是在说自己似的。

  “风动落花香,粉黛映红妆……”她咀嚼着这浓艳的句子,忽地红了双颊。哎呀,人家写诗又不是写实,自己可别自作多情了。

  欧阳婉却不这么认为,只觉得那位夏涵公子是在借着写词向舒绿暗暗传情。

  她刚才听舒绿说了前两次与夏涵的会面,心里总感觉有些微妙。眼下听了这首艳词,很难不联想到舒绿身上去。

  她看舒绿俏脸微红,怕是也有一丝情动,不由得生出些担忧来。

  欧阳家家教很严,可喜爱诗词的欧阳婉还是偷着看过一些情诗艳词,甚至还冒着被母亲家法伺候的危险看过几本话本曲子——看起来温婉内秀的欧阳小姐,其实也有她叛逆的一面。

  她年将及笄,马上就要到可以嫁人的年纪,又不是那种只养在深闺里不通事务的无知少女,该懂的事情差不多都懂了。就因为懂得,才察觉出了危险。

  在她看来,这些文人才子们,可以敬佩、仰慕、崇拜,但真要更进一步的交往,那是绝对不行的。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怎么能够做出和男子私私相授的事情?光是想到就要羞死了

  欧阳婉和舒绿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相信舒绿绝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否则,舒绿不是早就借着那回起火的事情闹上大哥了么?自从舒绿主动说了“嫂溺叔援”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后,欧阳夫人和欧阳婉对她可是更有好感了。自重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可是……舒绿不慕繁华是真,但她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会不会被夏涵这样的才子用诗词打动,芳心暗许呢?

  欧阳婉可以为话本里、戏台上的爱情故事感动,却绝不愿意自己的小姐妹和什么书生谱出一段“动人恋曲”。万一夏涵只是想逗逗舒绿,撷取她的芳心,作为自己生活中的美好点缀,这可怎么是好?

  这种事情发生在男人身上,那只是“风流韵事”,为他的才子生涯增添一些令人羡慕的谈资。然而,在女子来说,用灭顶之灾来形容也不为过的。

  欧阳婉想起家中某位庶出的姑姑。

  那位姑姑因为是姨娘生的,偏偏又有一副好容貌,自小就特别好强,拼命想要在姐妹中抢风头。

  不知在什么情况下,遇上一个当时到江城来游学的才子,那人在文坛上也算有些名气。那才子在欧阳家众多姐妹里,对这小姑姑特别殷勤,使得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始做起嫁入书香门第的美梦来。

  数月之后,那人在江城的访友之旅如期结束,很潇洒地走了。而欧阳婉的小姑姑,却被家人发现怀了两个月的身子……

  欧阳婉那时还小,也才四五岁的年纪,可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记得那天她为什么会从小姑姑的院子门前路过,恰好听见小姑姑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有人喊着“快捆结实点”、“堵住她的嘴巴”。她扒着门缝偷看了一眼,只见平时娇俏秀丽的小姑姑被一群婆子像捆粽子一样捆住扔在地上,两个婆子还拖着她往屋里走……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这位小姑姑。或许她被匆匆嫁给了什么下等人,或许她被安排到某家庵堂里出了家,或许她……已经在这世上消失了。

  至于那个孩子,当然不可能有机会来到世上。

  当然,这些事情,她也是近年来才隐约得知了一鳞半爪。而当年的那位飘然远去的才子,早就蟾宫折桂,御街夸官了。

  谁还记得,曾有一个少女被他轻易地从枝头采落,碾成一地的芳尘……

  “姐姐,你抓疼我了。”

  舒绿不知欧阳婉为何突然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欧阳婉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歉然一笑:“啊,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只是……”她转移了话题:“我只是对那位石公子的身份太过惊奇罢了。”

  说到这个,舒绿的嘴角不禁轻轻一撇。

  那个小胖子,居然是临川王的世子,堂堂的小王爷……他哪点像个小王爷啊?

  一说到小王爷,舒绿脑子里浮现出一连串名字——杨康、段誉、郑克爽……虽然这些人吧,也都有点人格缺陷,起码外形英俊啊

  再看看那胖子,唉……

  说肚满肠肥好像恶毒了点,但是舒绿真不想把他和“小王爷”三个字联系在一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但是人家就是货真价实的小王爷。当然,他也不姓石。

  临川王是本朝仅存的一位异姓王爷——本朝国姓为“梁”,而这位王爷姓牧。听说这位小王爷牧若飞今年才十三岁,是王爷的嫡长子,早早就向朝廷请封了世子的。如无意外,他将会在王爷百年之后继承临川王的王爵。

  “这种大人物不在京里好好呆着,大老远的跑到江南来做什么?”

  舒绿嘟囔了一句。

  欧阳婉说:“据说临川王妃是江南人,娘家就在咱们江城相邻的南兴。这次王妃回乡访亲,路过江城,说是要在这儿停留一段日子。”

  舒绿没有做声,低头抚摸着怀里的白兔。她是真心觉得这些上层人物的事情跟她毫无干系。刚才和那位世子爷的偶遇纯属意外,她不认为还会有第二次相遇的机会。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穿小鞋,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何况,身份如此尊贵的小王爷,不可能会把一个小丫头的事情时刻记挂在心上吧。她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呃,也没丑得让人过目不忘。

  他叫牧若飞?舒绿觉得临川王爷真是太会取名字了,早就知道儿子会长成一个肉球,才会给他取名叫“若肥”吧?

  瞧着时辰不早,欧阳润知和展眉一齐过来寻她们回家了。几人刚要到谷口,夏涵刚好也从后面赶上来,和众人打了声招呼。

  欧阳婉呼吸一紧,挽着舒绿的手不由得再往回一收,将舒绿朝自己身边拉了拉。舒绿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去,忽然听夏涵问了她一句:“对了,凌姑娘,我最近想调一款桃花香。”

  “啊,是吗?”

  舒绿莞尔一笑:“怎么这样巧,我也正好想调桃花香呢。”

  既然都向夏涵要过香饼,那她会调香的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说到底,她只是不太想让凌家的人知道而已,毕竟那个家的人对自己这原主的底细知道得最清楚不过。再说,本家好些人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她懒得横生枝节。

  夏涵听舒绿这么说,眉眼间不禁染上一抹惊喜之色。他难得遇上一个与他一般爱香的人,因此不由得对舒绿高看许多。

  “那等咱们都调出这桃花香来,斗上一斗可好?”

  夏涵主动提议。

  “斗香”是调香师之间常有的比试,舒绿住到欧阳家以后耳濡目染,对这些事情大致上也摸清了。

  “好呀”

  舒绿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欧阳婉、欧阳润知和展眉,各自眼中露出了不同的神色——但同样的复杂。

  ……………………………………………………………………………

  (呃,小夏,你可别轻举妄动哦,舒绿不是那么容易被勾搭滴)

  第七十五章:自卑

  饮下一口灼人的烈酒,欧阳润知深邃的眼眸中射出难言的哀伤。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跟他说,他也会酗酒,他也会对月抒怀,他也会为一个女子牵肠挂肚,欧阳润知只会冷笑不已。

  他不敢相信自己真有这么一天。

  而那个女子,只是一个不到十三岁的豆蔻少女。

  恰如含苞待发的小荷,刚刚绽开一点点的花蕾,露出娇嫩的浅粉色。

  那样的纯真天然,又是那样的妖魅迷人……

  当他察觉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会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心弦,已经太迟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被她调香的巧思所折服,还是为她淡定自若的性情所吸引?或是在那个与她“谈判”的夜晚,见识到了她纯真外表下,丝毫不逊于成人的狡黠,而慢慢的由震惊变成了倾慕呢?

  倾慕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女孩……太可笑了。

  是的,那天当众扯下她的裙摆,他是故意的。

  这件事,现在已经无人提起。虽然从那以后,展眉看着他的眼光里多了几分戒备,但是就连展眉都不想再节外生枝,扯出什么麻烦来。

  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家都忙着“忘记”这件事。无论是母亲、妹妹、下人们,还有舒绿,都将那次意外彻底的扔到一边去了。

  当看到她身上燃起了火焰,他很着急,很激动。但冷静的本性让他在情急之中也能看清,那火势还是可以很快扑灭的,只要往她身上倒上几桶清水……院子里就有水井,下人们已经冲去打水了。

  很快她就会没事的,即使没有他出手帮忙。

  可是,当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来不及多想,他冲动地将她燃火的那幅裙摆扯了下来,踩灭了火苗。

  表面上看,他是为了救她。

  其实……他是想得到她。

  是的,他想将这个特别的女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一瞬间闪过的念头罢了,却迅速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使得他平生第一次失控了。

  身为欧阳家的掌舵人,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并非个人的事情?

  可是他再怎么沉稳、早熟、聪慧、冷静,他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他也想,为自己活一次,而不是为了家族做出牺牲和妥协。

  他已经放弃了仕途,不想再放弃一个难得的、令自己心动的少女。

  从他十五岁以后,这些年来,总有许多闺阁千金脉脉含情地向他目送秋波,或含蓄或直露地向他表示好感。但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们。或者说,在他的心目中,这些女子面目模糊,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被这些儿女私情所困,原来……只不过是还没遇到让他真正动心的人。

  他自私的以破坏她的名节为手段,想以此逼母亲妥协。可是,母亲还没有极力反对,那个少女……却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地表示,她不愿意成为他的人。

  “嫂溺叔援”的典故,她说得轻松,态度却很郑重。

  是了……他早就该知道,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有哪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像她这般有主见呢?从她做主与他合作,他就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

  而且,他也感觉到了她的决心。如果他坚持要娶她……她或许,会从他眼前消失也说不定。

  这只是一种直觉,但是欧阳润知清晰地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

  妹妹那日的劝说,更使得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决定……舒绿这样的姑娘,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艰难的境地里的吧?

  从本质上来说,或许她和他都一样,是冷静而理智的人——显然,在这件事上,她比他更理智。因为他对她有好感,而在她眼中,自己却只是一个交易的对象。

  他只能接受她如之前约定的一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他的义妹。

  义妹啊……

  他以为自己可以苦笑着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今天白天,在百泉谷里,看到舒绿和夏涵之间的互动……他还是嫉妒了。

  虽然他不知道夏涵那首《桃夭》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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