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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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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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客将,节度使帐下,职司接待使节、宾客、出使外交等事的武官,有武将之名,而无武将之实,不领兵、不上阵、不与敌厮杀。
  李嗣源继位大统之后,李仁矩为客省使,加封左卫大将军。所谓客省使,实际职能与客将并无本质区别,职司礼仪、邦交、少数民族管理之事。左卫大将军,自府兵制崩溃以来,无兵可领,到而今,不过是虚衔罢了,封之以示尊荣、地位,李从珂、石敬瑭,亦皆为左卫大将军。
  由此可知,李仁矩并不长于军事。
  保宁军,设镇于蜀中,堪称在蜀地心腹,所选节度使,缘何用了不长于军事的李仁矩?这却是有缘由的。
  首先,李嗣源继位以来,朝廷与两川之间的联系,向来经由李仁矩之手,朝廷遣使两川,亦多用李仁矩。前些时候,李嗣源于洛阳南郊祭祀天地,两川依制要贡献礼钱,朝廷便是派李仁矩去取。如是,李仁矩对两川了解较深。
  其次,李仁矩深得安重诲信任。在蜀中设立武信军、保宁军之策,既然是由安重诲所提议,他在人选上便有天然优先举荐权。
  再次,李仁矩跟随李嗣源多年,忠心可鉴,而朝廷在蜀中腹地设镇,节度使必要忠心不二之人,另外,许多年来,李仁矩在李嗣源身旁鞍前马后,不可谓没有功劳,从李嗣源加封其为左卫大将军便能看出,李嗣源亦是对其颇为看重。
  第四,李仁矩为官为将多年,经验丰富,阅历深厚,也是成为节度使不可或缺的资本。
  正因这种种原因,李仁矩得以出任保宁军节度使。
  是以,在接到朝廷令武信军、保宁军联合进讨李绍斌的诏令后,李仁矩没有犹豫,当即遣了使者,却跟夏鲁奇商议用兵之法,准备大干一场。
  熟不知,派往遂州的使者还未归来,李仁矩即接到了一份紧急军报。
  这份军报,使得李仁矩与夏鲁奇合军进讨李绍斌的愿望,化为泡影。
  ……
  却说七月中的某日,西川进奏官苏愿,从洛阳火急火燎赶回了成都,快马加鞭,未归自家府邸,径直来府衙求见孟知祥。
  孟知祥得知苏愿归来,惊愕之余,心跳加快。所谓进奏官,藩镇派驻京城的官吏,乃是联系藩镇与朝廷、交流两地信息的重要官职,类似于后世的驻京办公室。苏愿未得令而擅归,必有大事,而当此之际,何谓最紧要的大事?
  苏愿见了孟知祥,当头便拜,语出惊人:“朝廷意欲于今秋用兵两川,请大帅速速应对!”
  朝廷意欲向两川用兵,虽说孟知祥早先就有预料,但预料与确信,中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时间就在今秋,闻听苏愿此言,孟知祥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扶起苏愿,详问其故。
  孟知祥素有自立之心,又是有大智慧之辈,自然会对朝廷动向严密关注,他给予苏愿丰厚资财,令其在洛阳结交朝廷权贵、往各处安插眼线、四方探听消息之事,自然不用多提,李从璟用军情处作为细作,打探两川种种情报,这苏愿在洛阳,便也是孟知祥的“军情处”。
  故而,朝廷对两川用兵的打算,虽未在朝堂上明言,而只是与几位宰辅谋划,却也让这苏愿在最后关头得知了去。
  听罢苏愿的叙述,孟知祥便知此事不会有假了,当即召集幕僚商议对策,又是这苏愿,谏言道:“西川既已与东川结盟,当此生死存亡之际,自当携手同进。依卑职之见,武信军、保宁军扎根蜀中腹地,随时有可能扰乱两川,与攻蜀唐军内外呼应,实为眼前大患。故而,当先集中军力,剪除武信军与保宁军,再向剑门增派重兵,同时占据涪州,守住入蜀通道,如此即便唐军大举攻来,两川亦可高枕无忧。”
  苏愿这番话,与“攘外必先安内”之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自然是眼下不容争辩的上佳之策。孟知祥晓得厉害,无不点头赞同,但这只是大局之策,具体用兵之法,苏愿不知底细,得由孟知祥亲自操刀。
  随即,孟知祥派苏愿出使东川,约李绍斌起兵,同时给李绍斌送去了用兵策略:请东川先攻武信军、保宁军,而后西川出兵相助,戍守剑门。
  对孟知祥的用兵之法,李绍斌还了个价,表示东川可攻保宁军,请西川去攻武信军。
  得到李绍斌的回复,孟知祥冷笑不迭,连道李绍斌狡猾。
  “阆州、遂州二镇,以遂州为强,而阆州为弱,李绍斌自取其弱,而予我于强,委实小人之态!难道李绍斌便不知,阆州、果州、遂州俱在他东川,围的是他梓州么?我西川出兵,乃是相助他东川,当此紧要之际,李绍斌竟然讨价还价,分不清主次,作此小人之态,让人愤恨!”有幕僚看透李绍斌的用意,不由得大骂,说完还请孟知祥不要助涨李绍斌的小人气焰,就这么让他占了大便宜。
  出人意料,孟知祥并未如这位幕僚所想的那样,跟李绍斌要什么筹码,亦或还价,而是冷静道:“以强弱论,西川强而东川弱,西川击遂州,而东川击阆州,并无不妥;以形势论,眼下朝廷虽是进逼东川,实则与进逼西川无异,东川若亡,西川焉能独存?你方才说得对,眼下为紧要之际。既为紧要之际,分清主次并不重要,联合拒敌、保住两川才是根本。如是,能者多劳,西川多出些力,又有何妨?若是如那妇人一般,斤斤计较于蝇头小利,而丢失了大局,落得身死道陨的下场,岂不让人耻笑?”
  “局势危急,分毫必争,回复李绍斌,便按他之所言,我西川攻遂州,他东川攻阆州。”说罢,犹觉火候未到,补充道:“阆州虽较之遂州弱,却也不可小觑,我西川需得分兵一部,以助李绍斌早日攻克阆州,如此,才能叫东川尽快分出兵力来,稳守剑门!”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于孟知祥的胸襟、远见,皆大拜而赞,称其为“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这四字落入苏愿耳中,他不由得暗自哂笑。
  孟知祥出兵攻打遂州不说,还相助李绍斌攻打阆州,果真是大公无私、以德报怨?
  非也。
  试想,若是最后阆、果、遂三州平定,遂州自入孟知祥囊中不必说,那东川军民,会不会对孟知祥的出兵相助感恩戴德?
  若是两川击败王师,一山难容二虎,日后两雄争霸,有此军心民心在,谁又占据了天然优势?
  以德报怨?这世上没有以德报怨这回事。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而,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圣人尚且如此,何况常人?
  当他人对你以德报怨时,若非他人委实太过弱小、的确软弱可欺、没有反击之力,这往往就意味着,他在对你用心了,必有后图。
  朝廷往先对两川多番容忍,可谓以德报怨乎?然则如何,现今,趁两川松懈,大举来攻!
  若非苏愿带回消息及时,两川之局会如何,委实不堪设想!
  是日,孟知祥传出帅令:
  命上将李仁罕为行营都部署,汉州刺史赵廷隐为副,简州刺史张知业为先锋,领军三万,攻打遂州。
  命牙内指挥使侯宏实、孟思恭领兵四千,援助李绍斌,攻打阆州。
  另遣三路兵马,分攻泸州、黔州、涪州!


第553章 首殇阆州破,初捷剑门裂(一)
  李仁矩接到的紧急军报,便是李绍斌率军来攻的消息。
  闻听此言,李仁矩不惊反怒,拍案而起,他本武将,却蓄有长须,震动之下长须抖动,不知是该谓之滑稽还是威严,振奋道:“来得好!原先本帅还需得费工夫,提劲旅奔波百里,往梓州与之战,如今李绍斌却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倒是省得本帅劳神费力。来得好!我保宁军正好为朝廷击此顽贼,好叫他血债血偿!”当即擂鼓聚将,商议迎战李绍斌之事。
  今岁夏,李绍斌为反击朝廷在蜀中设镇之举,招募了许多青壮,皆以字刺面,发给兵器却不供应粮草,将其驱赶至阆州、果州、遂州,逼其剽掠两镇,给三州造成不小损失,是以李仁矩言“血债血偿”。
  保宁军诸将,包括李仁矩的幕僚,闻听鼓声,陆续赶来,三通鼓敲完,该到的基本都已到齐,唯独有位指挥使,到得稍晚些,鼓声停了半刻,这才进堂。
  诸人来到时,定眼一看,李仁矩大马金刀高居帅位,去了儒袍,披了甲胄,配了腰刀,睥睨堂中诸人,神色庄严,竟有几分不怒自威之势。
  他这番做派,委实让人心头一紧,虽说李仁矩平日里也非易与之辈,任性偏颇,常有矜持之气,但总体还是颇为温和的,估摸着是为客将、客省使久了,注重儒雅风仪,今日这番架势,出人意料,与会众人,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李仁矩对堂中诸将、幕僚的交头接耳视若不见,唯独看向那迟到之人,没有预兆,陡然厉声大喝:“军法使何在!”
  众人骤闻喝声,俱都一怔,停下话头,齐齐看向李仁矩。
  在做一位武将起身,抱拳道:“末将在!”
  李仁矩目不斜视,“本帅擂鼓聚将,三通鼓毕,而有未至者,依本帅军法,该当如何?”
  李仁矩声色俱厉,那军法使不敢怠慢,偷偷瞥了那位迟到的指挥使一眼,忙道:“杖责三十!”
  “好!”李仁矩用力一拍座椅扶手,“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杖责三十!”
  “大帅……”迟到者一脸不明所以,直到甲士来架他,才终于确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当即就要求饶。往日里,这样的事他并非没有做过,不过因他是李仁矩心腹,李仁矩向来斥责两句了事,何以今日如此?
  “休得多言!”李仁矩却不给他求饶、辩解的机会,大手一挥,再也不看这人。
  堂中诸将、幕僚,见此情景,心知必有大事,心思灵活或是消息灵通些的,心里已然有底,脸色都不大好看,又见李仁矩如此做派,分明是在为紧随其后的打算做铺垫,仔细一想,不难明白李仁矩要做什么,心里不禁阵阵发虚。
  发虚的不是个别人,而是很多人。
  因知要与东川军交战,而有这种反应,却是有原因的。
  一言以蔽之,敌强我弱。
  敌强我弱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两川兵将,精锐多是郭崇韬伐蜀时留下的,士卒悍勇,将领奋发,不可小觑。其次,朝廷在蜀中设保宁军,虽说也有从京畿之地加派将士,毕竟少数,千人上下,军队主要还是节度使自行招募,而李仁矩并不长于军事,委实没有完成好练兵的任务。再对比孟知祥、李绍斌,两人可都是一时之选,高下立判。
  李仁矩将众将神色看在眼里,见诸人皆正襟危坐,不再交头接耳,感觉大好,自认为这是军威已立的表现,他虽不长于军事,临战之前,主帅竖立威信的必要性,却还是知晓的。
  见目的已然达到,李仁矩不再犹豫,将紧急军情给众人说了,不等诸将、幕僚说话,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谷雨时节,朝廷计议,在蜀中设镇,以遏两川,此国之大计也,幸得陛下信任,托此重任于我,自入蜀中,每每忆起陛下之厚望,殷殷嘱托之状,无不百感交集。仁矩本不才,自领阆州,夙兴夜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未敢有片刻松懈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朝廷诏令下达,大义在前,正我辈奋起报国之时,李绍斌者,贪鄙小人,为一己之利,辜负君恩,罔顾家国,实为自取灭亡之举。兴王师,伐不义,取胜之道也!诸位,尔俸尔禄,均由君赐,当今之时,报效君恩之际也,你我当勠力同心,誓灭李绍斌此贼!”
  “目下,我未兴兵,而李绍斌来犯,此正决战之时,保宁军自无后退之理。本帅意,当即整军,出城迎战,予其迎头痛击,为王师平定两川,争得首胜!”一番话说完,李仁矩心绪激荡,斗志昂扬,他索性站起身来,挺胸而立,环顾堂中诸将,至此,终于不忘问一句:“诸位以为如何?”
  李仁矩话音落下,满堂肃静,众皆低头不言不语,这大为出乎李仁矩意料,他本以为,他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说完,满堂诸将当奋起呼和、争为先锋才对,眼下一片沉默,却是何意?
  就在李仁矩大为不满,羞恼之际,有一人起身离座,抱拳谓之道:“大帅报国之心,可昭日月,闻听大帅一席话,我等莫不深感振奋,报效国家,此正用武之时。”这话让李仁矩心里微微好受了些,不过,此人接着说道:“然则,东川兵锐,李绍斌亦骁勇之辈,今其大举而来,必是准备充分、士气正盛之时。反观我军,虽将士奋发,然多未经战事,称不得精锐之士,仓皇与之交战,胜负难料……”
  说这话的人,名叫姚洪,乃是朝廷专门委派,统领朝廷加派之精锐将士,助李仁矩应付两川战事的。
  然而姚洪这番条分缕析,却不合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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