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拖鞋，“顾方，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菜刀，洗干净手后走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头，“你要去哪里？”
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内心更加不安，“其实也可以不用去……之前没遇到你的时候，我继父问我要不要出国，当时答应了，可……只要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他的手离开她的脸颊，笑了笑说：“这样的好事啊，我干嘛要阻止你呢？”
“那我们……”
“你刚刚问我认为异地恋可以维持多久是吧？”
林枝点了点头。
“也许对我们来说，异地恋不算坏事。至少我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别人，我女朋友在国外读书。”
本应让她安心下来的这番话，听在她心里却使她有些失望。林枝五味杂陈地看着他，“你真这样想？可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就不害怕我回不来了吗？”
顾方沉默了一阵，才答非所问地说：“你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以为你舍不得我的。”
“林枝。”顾方叹息般叫到她的名字，一手重新抚上她的脸，“或许你去到外面，就会发现我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好。就会……想要离开我。”
林枝一把打开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到现在了居然还会说这样的话？既然你知道我可能会离开你，那你都不挽留我？”
“你的目的就是要我挽留你？也是，你还是个孩子，自然会有那样的想法。”
“什么意思？”
“你想得到的不应该是我会在这里等你的承诺吗，如果是那样我可以给。可是挽留你，抱歉我做不到。或许对你来说，真正想要的不是我的爱情，而是有个人在乎你，帮你证明你的存在感很强，甚至非你不可。但是我没办法帮到你。”
林枝眼里的震惊逐渐转化为羞愤和难堪，她低笑两声，“好……对不起，今晚这顿饭我没办法吃了。我……先走了。”
顾方并没有挽留。她很顺利地就出了他家的门。
林枝走后，他重新回到厨房，拿起菜刀准备切完剩下的那半个洋葱，切着切着就问道那股冲鼻的刺激，心里一恼，用菜刀一把将砧板上的菜扫开。
他放下菜刀，双手伏在砧板上微微喘气。他又想到几天前那个夜晚。
那天他照往常将林枝送到她家小区后门，刚准备回到车上走人，却意外地碰到了林枝的母亲，他的师母。
就算以前在林家学画时，他与她说话的时间也并不多，多年过去，却难得林母还记得他。她看着顾方，脸色十分难看，“这不是顾家老太太的孙子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方重新关上车门，微微点了点头，“师母好。”
林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你认为我现在还会好？顾方，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居然会和我女儿在一起。”
他早就猜到刚刚林母刚才将他和林枝的亲密看在了眼里，便不做无谓的辩驳，诚恳地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喜欢？”林母轻笑一声，“你喜欢的人太多了，据我所知，我好朋友肖琦的女儿邓季如你也喜欢过。若不是当年季如为你寻死觅活，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老林的徒弟会和女学生乱搞一通……”
顾方的脸蓦地发白，“关于那件事情……”
“不用解释了。当时肖琦太善良才没有去教育局举报你，可我不同……我们林枝是绝对不会被你这种人渣欺负的。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了，你若是还想保住你的面子，最好早点把事情解决好。”
林枝从顾方家里出来后沿着大街走了十几分钟，虽然怒意未消，但已经开始后悔了，她想她不该就这样从他家出来。她最终折到了他的画室。
顾方给过她一把备用钥匙，她便直接开门进去。这里面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矛盾有丝毫改变。
她打开收藏柜，发现最下方角落里的那些画都堆上了一层浅浅的灰了，林枝蹲下身，慢慢翻着，抽取最里面的那副时顿了顿，但还是拿出来了。
上面是一个女人。
他说他不画人物，就是因为那个人？
林枝来不及将那些东西整理好，带上包就出去了。她要折回去找他，但不是为了指责他，只要他说他任她出国与画上的那个女人无关，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留在他身边。
☆、风筝（完）
林枝连敲了不下十次门，才隐约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她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太落寞。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笑容也僵住了。
里面的是一个女生，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诧异，“你是？”
她努力平复着那阵慌乱的情绪，“我来找……找顾老师。”
“哦。”那个女生点点头，朝里面喊了句：“有人找你。”
顾方很快就出来了，看到来人是她时怔了一下，又立马皱了眉，“你回来干嘛？”
“我来找你……要说件事。”
他点了点头，对那个女生说：“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那个女生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换上了鞋出去。
林枝愣了很久才进门，关上防盗门后说：“她来学画的？”
“林枝。”他郑重其事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
“你回来干什么？”
林枝笑了笑，“我决定不出国了，我要留在你身边。”
顾方短暂地闭上双眼，“你怎么就这么不成熟呢？那么好的机会都不珍惜。你妈妈那么爱你……你不应该让她失望。”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或许你会觉得她不近人情，但我是懂的，只有爱你的人才会事事都管制着你。你这个年龄，幻想一下爱情没错，但爱情永远超不过亲情。你觉得林老师过世后你很不幸？不是的，你只是没见过真正不幸的人。林枝，不是谁天生就能得到别人的关爱的，也没人有义务将盛好的饭菜送到你嘴边，你该学会长大了，为身边人考虑考虑。”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但总有一个疑问无法忽视，“那你呢？你不也一样爱我？”
顾方点头，“我承认我是爱你的。”
“那我为什么不能为你考虑？”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我说了，爱情是没办法越过亲情的，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如果你执意留下，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伤害了你母亲而怪责我。”
“我不会伤害她。”她执着道。
“可我会伤害你。”他低下头去看着她的眼睛，“刚刚你也看到从我家出去的那个女生了。没错，她是跟着我学画的，但没过多久就成了我卧室那张床上的人……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不能理解是正常的，可我说的是事实。不止她，我身边从不缺女人，也不缺女学生，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渣，和她们睡完后就将她们一脚踢开，刚刚那人就是来找我要个说法的……”
他说完后就移开了眼，没办法去直视她对他的失望。
良久，他才听到林枝问了一句，“我和她们……一样？”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轻轻说了一个“嗯”。
如愿听到开门关门声后，他慢慢地蹲下身闭着眼睛。刚刚那个字，是他最后一次骗她了吧。
林枝十月底就走了，走之前将他送她的那对耳钉寄到了他的画室，还顺带附上了一封信，里面只有短短两行字：我那天其实是想问你的，你画室收藏的那幅画是你的初恋吗？或者是你说你不画人物这件事是在骗我，你只是觉得帮我画像会浪费你的时间？
他拿出那对名叫“珍爱”的耳钉，将它们放入了林枝在这里用的那个咖啡杯里。他何尝不知道她没有耳洞，他不过是想告诉她，他从那时开始就想珍爱她了。
手里的信渐渐被他捏得越来越皱，他终于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它折好放回信封，又拿起铅笔，细细勾勒着她的模样。
他并不是不画人像，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他没办法画下去……当年他读高中走投无路时，靠的是帮死去的人画素描维持生计，他并不信邪，但那一刻还是怕了。怕不吉利。
林枝看到的那幅画应该是半年前帮喻晓琪画的那一副。那个时候他尚不怕会给别人带去厄运，却在遇见她之后万事小心翼翼。
他专心致志地描绘着他脑海中的那个人，既然她不在他的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厄运了。也许他才是她遇到过最大的那个厄运。
两年后，林枝回了一次Z市，也在“林枝”里看到了他为她画的像。店里的服务员说，送那幅画的人每个周末都会去店里小坐一会儿，也从来都是一个人。
她在店里撕了张便条写下一段话，让服务员代她交给顾方。服务员接过来，等她走后偷偷展开来看了一眼。
“不管过去怎样，现在我对你只剩感激，毕竟是你当初为我做了个最好的决定。顾方，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我是一只风筝，无论去向哪里，线头永远都被你牢牢地抓着。可当我从高处快要摔落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其实是长有翅膀的，虽然学着拍打翅膀的时候辛苦了一点，但确实找到了自我。谢谢你，让我学会飞翔。”
（完）
鱼：这个故事最开始的灵感来自于一句歌词：不过是放飞的风筝，怕你心痛才自由，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好吧，虽然最后没有哭，但有点感伤。这个故事不算是爱情故事，它对我有很多触动点，尤其是关于成长的。也不废话向大家解释了。
（另外：关于新文，因为我看得很重，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当做练笔草草打发，所以进度很慢。最近都在资料收集阶段，加上这学期理论课加上实验课总共有二十门了，这段时间应该没机会开新坑。预计将会让大家等上三个月，大概七月初发文，希望那时你们还记得我……如果不记得了……那再重新认识我……好吧又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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