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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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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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出你的穿着倒是挺夏日风格的。”神原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俊次原本想说些壮胆的话,现在却只能默默跟在神原后面走出门厅。自己怎么会想说壮胆的话呢?好像怕见到老爸似的。幸好什么都没说。
  从冒出念头到开口之前还要重新考虑一遍,大出俊次从来没有过这种习惯。这算是他最近新开发的自我调控系统,不过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我说,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嗯。”
  “接电话的是你老妈吧?”
  当时,大出俊次听到的是一名中年妇女装腔作势的声音。
  “是啊。”
  “她称呼你会用敬语?”
  神原和彦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害羞:“被你听到了。”
  “干吗这么一本正经的,又不是大户人家。”
  话一出口,俊次马上想到,说不定他们家确实很有钱?这次是话已出口才去重新考虑,看来“新系统”也会有疏漏。不过要是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考虑。
  听她那穷酸大妈的口气,怎么可能是有钱人?
  “我的父母喜欢这样叫我。”
  “因为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不知道,我没怎么注意过,下次问一下好了。”神原说道。他好像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俊次开始觉得不自在了,觉得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似乎真的不太妥当。
  这番想法随即化为言语:“那是怎么样的?”
  那时,他们正好停下脚步在等红绿灯。神原和彦抬头看了一眼大出俊次。两人的身高差在十厘米以上。
  “什么‘怎么样的’?”
  “就是说养子啊。你不是住在别人家吗?”
  俊次心想:我怎么总说不好呢?又不是要向这家伙找茬。找茬打架我可是最拿手的,简直能拿个冠军头衔。现在我并不想这么做,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听起来总像在找茬呢?
  夏日的阳光让神原鼻尖冒汗,脸上的表情却依然不温不火。
  “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见得是外人。”他答道。
  “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神原微笑道,我想也是。我懂你的意思。”
  俊次越发不明白了。
  “你跟柏木也这样说过话吗?”
  听到这话,大出俊次一个娘跄,差点绊倒。别突然改变话题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跟着你这个小不点走路已经够累的了。
  “什么叫‘也这样’?”
  “随便聊天,说说家里的事。”
  “怎么可能?我跟他没什么来往。”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理科准备室大打出手呢?”
  无名火条件反射般升了起来。我跟谁打架关你屁事……
  俊次的“新系统”再次发挥作用:这家伙可是自己的辩护人。他用拳背擦了擦鼻子。
  神原没有催俊次回答,依然领先俊次一步走在前面。刚才只讲了一遍路线,没想到他已经牢牢记住了。
  去年十一月的哪一天来着?我确实跟那小子干过一架。不光是我一个人,桥田跟井口也在。
  那次打架有那么严重吗?想想倒也是。井口那小子大呼小叫的,我踢翻了桌子,柏木那小子鼻子出了血。
  为什么要打架呢?总有个起因吧。可打架要有什么理由?讨厌的家伙就是讨厌,看不顺眼的家伙看着就来气。
  才没有什么理由呢。
  可俊次还想在记忆中寻找。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神原和彦正站定身子,看着自己。原来是俊次不知不觉中先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俊次简短地回答,“忘了。”
  “是吗?”神原说。俊次发现他的表情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自己多心了吗?
  大出木材厂在毗邻的大出家烧个精光后,将遗址改成停车场,用来停放运送木材和其他材料的卡车。停车场是临时的,没有铺设混凝土地面,但设置了红色的锥形路标和停车挡块。公司的建筑只是被消防水淋湿,很快复原了,表面上看好像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来到这里后,神原和彦一直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一副很诧异的模样。他是在纳闷房屋烧毁后的废墟到底在哪儿吧。
  俊次在一旁为他作了说明。神原听后显得更惊讶了。
  “烧得这么彻底?”
  这家伙又在说傻话了。
  “烧毁并不是烧得一点不剩的意思,只要房子烧得不能住人,就算烧毁了。现在烧剩下的东西全都清理掉,重新整过地了。”
  “你懂得真多。”神原的讶异更甚几分。俊次很得意,还想继续卖弄一番,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老爸和老妈几乎每天都在跟保险公司交涉。
  火灾保险和财产保险的赔付金还没拿到。不只是单纯的拖延,似乎连手续都停了。原因不得而知,保险公司好像对大出家很有意见。为此,老爸的血压一路高涨,老妈整天嗷嗷乱叫。
  因此,俊次站在能够望到事务所大门,也许随时会看到老爸从窗口探出头来的地方,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此时,那扇窗户打开了,探出头来的不是老爸,而是风见律师。时机未免太凑巧,俊次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老在那里站着会中暑的。快点进来吧。”
  神原和彦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风见律师则对他挥挥手,好像在说“不用客气”。接着,他打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你父亲到工厂那边去了。”没等大出俊次开口,风见律师便抢先告诉了他,“有客人。”
  走进事务所的大门后,神原饶有兴致地看着写有“大出木材加工”字样的公司招牌。那些文字雕刻在一整块琥珀色的古木上,并且上了墨,看上去十分气派。
  说是事务所,其实这里只能算个玄关。五坪左右的空间里拥挤地放着一套待客用的桌椅,可见这里只是个对外的接待处。即使有大出胜专用的豪华办公桌,俊次也知道,老爸每天在这张桌子旁处理业务都坐不满一个小时。他真正的办公室在二楼,需要从屋后的楼梯上楼。办公室后方是通往工厂的通道,那里时常会堆满临时搬来的木材。当然,这是违反消防法的。
  风见律师熟门熟路地打开小厨房里的冰箱,拿出大麦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他自己的那杯早就放在桌子上了。
  “请坐吧。天真热,要把空调温度开得再低一点吗?”
  神原和彦作了自我介绍,风见律师递上名片。一个是穿校服的初中生,一个是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小老头,两人竟然都是辩护人。
  风见律师和神原不同,他身材宽厚,不算小个子,只是比较矮罢了。他到底有几岁?不知道。就连这位老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大出木材厂的律师,俊次也不清楚怎么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呢?
  老爸跟丢了工作的津崎校长算账时,这位律师到底发挥了怎样的作用?没人告诉过俊次,俊次也不感兴趣。好像作为精神损失费诈到些钱,当时俊次并不想了解清楚,只是觉得豆狸活该。
  开始时,神原和彦觉得坐在风见律师的正对面很不自在,于是挪了挪位置,总算平静下来。
  “欢迎,欢迎。”风见律师显得十分兴奋。俊次每次看到他,他总是挂着笑容,但今天的笑容好像和平时不同,是发自内心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俊次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被豆狸叫到校长室去的情景。虽然因为被叫去太多次,记忆有些模糊,但确实跟眼下的情景很像。不同点在于,现在俊次身边坐着的不是桥田和井口,而是神原和彦。
  “我读过校内审判的简要说明。估计那位井上成绩很好吧?”
  “好像是,我不太清楚。”
  “哦对,你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
  “我是东都大学附中的。”
  “是吗?我曾有个读过东都大附中、毕业于东都大学法学部的同行。他后来当上了法官。现在在哪儿来着?是札幌吧。”
  这是辩护人之间的交谈。一滴汗水从俊次的额头淌下,流到他的眼睛里。他开始不停地眨眼睛。
  俊次又发现了一个不同点,那就是风见律师的声音。豆狸也是个笑嘻嘻的小老头,这一点跟风见律师差不多。但两人的说话声音很不同。即便是在教训人的时候,豆狸的话语也含着笑意。而风见律师就算真的在笑,声音也是四平八稳的。
  “我先问一下,你们是不是觉得大出社长肯定会发火?”风见律师用他平直的声线轻快地问,“‘学校里搞审判,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要做被告?俊次你是个笨蛋!’你们估计他会有这种反应,才会紧张成这样吧?”
  这个小老头有什么好乐的?这叫什么表情?俊次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不断萎缩。你还算真正的律师吗?尽会拿别人的苦恼取乐。
  “他不会同意吗?”神原一本正经地问。
  “应该不是非要他同意的吧?”风见律师的语气更轻快了,“这原本就是俊次的事,当成一次课外活动不就行了?”
  “您是说,不用告诉他?”
  一贯沉稳的神原和彦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什么不可以呢?这跟父母有什么关系呢?当然,除非你们打算让大出社长为俊次出庭作证。”
  神原扭扭脖子,表示他有些困惑。
  风见律师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神原,那期节目你看过吗?就是那档《新闻探秘》。”
  “看是看过……”
  “在俊次面前有点难以启齿,我想说,大出社长就像节目里反映的那样,有时候会有点缺乏常识。”
  难以启齿的话不是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吗?
  “所以他不适合当证人,让他出庭只会起到反作用。由于俊次平时品行不端,被警察管教过多次,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已经给法官和陪审员留下坏印象了,可别再雪上加霜。”
  俊次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喊道:“喂,你怎么老说我的坏话?”
  风见律师丝毫不为所动:“我说的都是事实。”
  “老爸冲到学校大吵大闹时,你不也在场吗?你不算同犯吗?”
  “我没有一起去。他为了收拾事态,事后才叫我去的。”
  风见律师很镇静。花白的长眉毛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出俊次。
  “亏你还是我们家的辩护律师。”
  “就校内审判而言,俊次的辩护人可是这位神原同学。到时候我应该去旁听一下吧?你们允许旁听吗?”他询问神原和彦。被怒气冲冲的大出俊次和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风见律师夹在中间,神原有些左右为难。
  就在此时,工厂方向传来几声短促的怒吼,声音怪吓人的,惹得俊次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神原不解地看向俊次。见此情景,风见律师解释道:“是社长,他正火冒三丈,不过那是为了别的事情。”
  就像一下子泄了气似的,俊次猛地跌坐下来:“来的是什么客人?”
  “是银行里的。”
  又传来两三声怒吼。俊次缩每了脖子。这次并非在害怕,而是因为觉得丢脸。
  “你不过去调解一下吗?”
  “融资方面的交涉并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语调既轻松又冷淡。俊次和神原都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风见律师,他正在若无其事地喝大麦茶。
  愤怒和责问纠缠在一起,堵在俊次的喉咙口。开口前三思的“新系统”因此失效了。但气不打一处来的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亏你还是我们家的辩护律师。”
  风见律师立刻反驳:“律师又不是打杂的。”
  他的话音里带着点哄小孩的味道。俊次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由于生气,他的胃变得像一块被火烧过的石头,又烫又硬。
  “一切都看俊次自己。”风见律师冲着神原而不是俊次说,“俊次如果想参加校内审判,和他父亲说‘我想参加’就行。如果他父亲发怒了,不让他去,那就对他说,‘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想参加。我要洗清身上的杀人嫌疑。’”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向大出胜屈服。
  “我会在一旁掩护你们。我会说,‘凭我的力量无法用俊次满意的方式证明他的清白。’”
  神原和彦将目光落在桌面上,点了点头:“事实也是如此,即使前任校长被开除,也没能洗刷俊次背负的恶名。”
  “正是如此。当然,并不是大出社长和我赶走了津崎校长,不过确实就津崎校长的问题同教育委员会交涉过。”
  俊次吃了一惊:“这种事我可没听说过。”
  “看来社长没和你说。”
  “你是怎么交涉的?”
  “津崎校长的多次失误,将一名学生的自杀事件造成的影响逐步扩大,形成无中生有的谋杀幻影,并导致一名女生死亡。无论在管理学校还是在对待媒体方面,津崎校长都失误连连。作为相关人员家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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