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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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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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刚开始,她想借用母亲拿来打贺年卡的文字处理机,可那台机器打过字后会留下痕迹。只要树理用过文字处理机,母亲肯定会去检查她打过什么文字,这样就露馅了。
  她决定采用最原始的办法:贴着尺子划下笔画僵直的文字。虽然费时费力,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谁都不会想到这些字是树理写的。她还特意坐公交车到便利店里复印了几份。同样内容的信件需要一式三份。
  今天在东京站八重洲出人入口投入邮筒的,就是三封那样的快信。
  那原稿该如何处理?最好保留下来,但这样做很危险。即使抽屉里有机关,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简单地撕碎扔掉会更危险。倒垃圾时,母亲会起疑心,说不定还会把纸片拼起来看,就算读不全,只要读通一行,也会让树理陷入不利。
  是等母亲睡觉后,悄悄地放进父亲的烟灰缸里烧掉?还是撕得粉碎,再扔进抽水马桶冲掉?要是马桶堵塞,可就弄巧成拙了。
  那就再留一会儿,至少留过今晚。
  明天是开学典礼。寄出的快信能在这之前到达吗?引发骚乱该是在傍晚之后了吧。
  早知道实际去做竟会如此简单,就不和浅井松子讲了。树理现在很后悔,可刚想到时,心里根本就没底。不跟什么人讲一下,现察对方的反应,就下不了决心。而树理能够想到的人只有松子。
  松子听了她的计划后既惊讶又惊慌,甚至有点狼狈不堪。她眼泪汪汪地说:“树理啊,你把如此重大的事情藏在心底,一定很痛苦吧?真是个笨蛋。
  如果我能变漂亮,能够找回自信,并且到那时仍跟松子保持朋友关系,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两人或许会成为藤野凉子和仓田真理子这样的拍档。对于凉子与真理子的关系,女生都感到不可思议。“藤野为什么和仓田关系那么好?”“肯定是仓田缠着藤野,藤野不忍心甩掉她。因为藤野心地善良嘛。”
  说什么呢,你们这些笨蛋!凉子她心里明白着呢。跟仓田真理子交往,就能轻而易举地给自己戴上优等生的面具,给人留下不傲慢又心地善良的好印象。
  我也会跟她一样吗?还是比藤野凉子更实在,不和松子在一起?
  如果我能变漂亮的话。
  会的,一定会变漂亮的。
  可是眼下,首先得保证自身的安全。为了不再被人踹后背,被人摁到抽水马桶里;为了不再独自站上高楼的外楼梯,手扶栏杆待上个把小时,泪流满面地想象自己跳楼的模样;为了不再捏着刀片,泡在浴缸里失声痛哭。
  我必须对那三个如此凌辱我的家伙实施应有的报复。
  为此我不得不这么做。想好字句,借助尺子,一笔一划地写出举报信。
  这是正当的行为。
  我看见了。我确实看见了。所以才决定不再保持沉默。
  三宅树理的嘴角形成了一条直线。这是借助世界上所有的尺子都划不出的,一条完美的直线。这是一条标示出正义与复仇两点间最短距离的直线。这条直线的起点和终点,只有树理自己知道。
  ?
  举报信
  城东第三中学
  二年级一班的柏木卓也
  不是自杀的
  他是被人杀死的
  是被人从学校的屋顶上推下去的
  圣诞夜那天
  我看到了
  我在现场看到了
  柏木还发出了惨叫
  把他从屋顶推下去的
  是二年级四班的大出俊次
  桥田佑太郎和井口充也帮他一起推
  后来他们三个人笑着逃跑了
  我由衷地恳请
  重新调查这一案件
  像现在这样
  柏木就死得太冤了
  拜托了
  请通知警察
  我由衷地恳请你们
  (注:原文使用的是男性专用的第一人称。)
  16
  藤野刚早晨六点回了家。妻子邦子已经起床,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桌上摊开着当天的晨报。她脸上的睡意尚未全消,看到丈夫回家,便抬头说了句:“啊,辛苦了。”
  “睡两三个小时,换一下衣服就要走的。”
  “要洗澡吗?”
  “出门前冲一下就行。”
  “当心感冒。”
  “没事的。”
  脱了上衣在妻子对面坐下后,藤野刚也倒了杯咖啡。马上要去睡觉了,按理是不需要咖啡因的,可实在抵抗不住那股诱人的香味。
  “今天是开学典礼吧?”
  “是啊。”
  “凉子的情况怎么样?”
  妻子放下报纸正要站起身,听了他这句话,微微偏了下脑袋。
  “你是说,由于那件事?”没等丈夫点头确认,她继续说了下去,“好像没有因此消沉呢。再说她和死去的柏木并不亲近……”为了忍住不打哈欠,邦子紧皱眉头,板起了脸,“别人的事楚别人的,自己的事是自己的。这孩子能分得清。”
  “这样啊。”
  妻子开始准备早餐,藤野刚则粗略翻看了晨报。喝完杯中的咖啡,他离开餐桌。上了二楼,钻进被窝后,他像关了开关的机器一般立刻停止运转,一头扎进梦乡,甚至连关注女儿起床的精神都没了。
  睁开眼睛时,已是上午十点过后。拉开窗帘,冬日凌冽的阳光立刻照亮了整个房间。他急忙跑去淋浴,刮掉胡须,换好衣服。
  孩子们上学去了,妻子上班去了,家里只剩藤野刚一个人。塞满替换衣物的手提包放在沙发上,桌上有妻子留给他的便条:食物在冰箱里。打开冰箱门,他看到了盛放三明治的碟子。妻子在便条上指示他热一下再吃,他嫌麻烦,并未照办,就着盒装的牛奶将三明治塞进嘴里。
  穿了上衣抓起外套时,大门口的对讲门铃响了。他没有拿起对讲的话筒,而是直接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名身穿深绿色防寒大衣、戴着头盔的邮递员。
  “藤野,快信。”
  藤野刚接过信封,说了声“辛苦了”,便关上了大门。
  这是个极为普通的白色二层信封,邮政编码的上方盖着红色的“快信”邮戳。
  信封正面的文字,强烈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笔画直来直去的难看文字。这显然不是用通常的方式的,而是借助尺子划出来的。
  收件人一栏写着“藤野凉子亲启”。“藤”字大得出奇。用尺子划笔画多的字,往往会写成这副德行。同样的道理,“野”也写得脱了形。
  藤野刚随手将信封翻过来,见信封背面并未写上寄信人的姓名。
  不祥的预感。
  出于工作性质,藤野刚接触到此类信件的机会比较多。就算没有工作经验,只要看过相关的小说或影视剧,看到如此奇特的信件,都会产生异样的感觉吧。
  信封里装了些什么?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即便自己的不祥之感是杞人忧天,信上也肯定不会写“凉子,新年好!第三学期也请多多关照”之类的话。更何况,这是封郑重其事的快信。
  藤野刚将大衣放在手提包旁,拿着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他犹豫了。这封信的内容无疑不会令人愉快。问题是哪种性质的不愉快?还有,自己有没有权力拆封?
  如果凉子只有十岁,他便明确地拥有这项权力。不仅如此,若信中的内容不宜让她知晓,那连收到信这件事也可以秘而不宣。如果这封信是给二女儿或三女儿的,看到信封上那些怪模怪样的字迹,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拆开。这无关父母的权力,而是必须履行的义务。
  凉子十四岁了,正处于敏感的年龄,是孩子学会行使权力抵抗父母义务的年龄。
  藤野刚挪动手指,将信封捏了个遍。凭手感可知,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没有别的东西,如刀片或死虫子之类恶作剧的惯用道具。
  不是这类信件吗?也许是情书?寄信人害羞,不想被认出笔迹,才用上了尺子?
  以前,藤野刚有个同事遇到过类似的事。他的女儿在上短期大学时,收到过某个小伙子的几十封求爱信。每封信中除了寄托绵绵情思的厚厚一叠信笺外,还附带一包避孕套。最后,只得由老爸出马痛骂了小伙子一通。对方痛哭流涕,不停道歉。他之前只觉得寄那样的信是一种表达好意的直率方式,并非出于歹意。
  手中的这封快信也是如此,不能因为信封上的古怪字迹,就认定它一定是危险的。
  父母并没有仅仅以“看上去不舒服”为理由私拆儿女信件的权力。
  藤野刚看看手表,现在是十点五十分。开学典礼当天不上课,中午就放学了。不过,凉子会去参加社团活动,得等到傍晚才能回家。
  这怎么等得及呢?再说自己一出门,又得过好多天才能回来。这样一来,就会丧失询问凉子快信内容的最佳时机。
  当然,如果信的内容确实有问题,她一定会打电话来告诉自己。可是……
  藤野刚总也放不下心来。而且这是一封快信,看邮戳还是东京中央邮局盖的,这些情况都令人生疑。凉子有不少朋友,可即便如此,一个十四岁初二学生的交际圈,一般不会超出学校所属的学区范围。这封信却是从学区外寄来的,也许是故意这么做的。
  为了让自己拿定主意,藤野刚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到起居室。他似乎有几分怒意。
  “为什么要擅自拆看我的信!”如此强烈抗议的凉子仿佛就站在眼前,自己正与她对抗着。
  他站着用剪刀剪开了信封。
  读这封信用了二十秒。读一遍后觉得还不够,又重读了一遍。
  他将信笺放回信封,打了一通电话。铃声只响了一遍,就有一名部下接了电话。藤野刚简短地对他说,自己要到别的地方去一趟,会晚点回本部。诸事拜托。
  随后,他走出家门。那封写着“藤野凉子亲启”的快信放在他上衣的内插袋中,急速走动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
  城东第三中学近在咫尺。
  校园空荡荡的,估计学生们都还在教室里。落叶被北风卷起,又如同活物一般滑翔而去。
  藤野刚是从边门进入学校的,因为走这里比较近。他穿过去年圣诞节早晨柏木卓也陈尸的后院,跨上三级台阶。沉重的金属移门并未上锁,用手一拉便“吱呀呀”地打开,眼前立刻出现一条长廊。这里未备有室内穿的鞋子,藤野刚只得在移门内侧铺着的擦脚垫上使劲蹭蹭鞋底,再走进去。校内十分安静,不过当藤野踏上走廊时,头顶传来了学生的欢笑,还伴随着鼓掌声。可见班会开得相当热闹。
  他边走边寻找校长室的标牌,恰好此时,左侧一扇房门打开,走出一名身穿藏青色事务员工作服的女性。看到藤野刚,她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藤野刚对她点头致意。
  “对不起,我是二年级学生藤野凉子的父亲。我想见校长。”
  身穿工作服的女性听了他的请求后,似乎更惊讶了,表情显得有些惊慌不安。“您有急事吗?”
  “是的,十分紧急。”
  那人脸上的不安更明显了:“是二年级的藤野的父亲?”
  “是的。”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走在了前面。校长室的标牌正挂在位于她刚刚走出的房间前方的第二间房的上方。隔壁是教师办公室。
  女事务员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说了声“打扰了”后,她打开门,探进去半个身子:“来了一位学生家长。”
  没等她说完,藤野刚越过她的头顶朝室内张望。圆脸的津崎校长正端坐在一张铺着绿色台布的大办公桌后面。桌子前站着一名五十来岁、身材消瘦的女性。她向前弯着身子,像是要罩住校长一般。
  藤野刚心中有了数。这样的话,沟通就容易多了。
  津崎校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桌面的文件夹、笔筒、电话、印台和文件都归置得井井有条,正中央有一片很大的空间,信就放在那儿。
  津崎校长手执一纸信笺,应该是从那个信封里抽出来的。就在藤野刚张望的瞬间,他迅速合上了信笺。
  字迹古怪的快信也寄到了学校,和我们家那封一样,也是刚到、刚拆封的。
  “去年圣诞节出事那会儿,我们在边门见过面。我叫藤野刚。”校长从椅子上站起身:“啊,是藤野先生。您是在警视厅奉职的吧?”
  站在办公桌前的那位女性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这个人也很眼熟。发现柏木卓也的尸体时,她肯定也在边门那儿,好像是二年级的年级主任……对了,是高木老师。
  在费口舌说明之前,藤野刚从上衣口袋中取出自家收到的快信,朝屋里扬了扬。
  校长和年级主任顿时脸色大变。
  “快请进来。”校长说道。
  身穿事务员工作服的女性给藤野刚让了道,脸上挂着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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