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胤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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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胤阁-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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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说自己出生的时候,天上闪过五彩霞光,三年草谷丰收,是神仙的转世,之后,在看了那本讲述青胤阁的古书之后,方诚贞更是认为,自己的一生,便是要奔着东海之上的那个地方去的。
  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素绿色衣裙,在这早春之时的水边站了许久,多少还是有些冷意的,正准备回车马驿就寝的时候,听见了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似是一男一女在说着什么闲话,她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望,不过这遥遥一望,却望得清清楚楚。
  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眼温婉如画,眼中氤氲着一段缱绻愁思,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背对着方诚贞,看不清长相,就着这月光,唯见女子头上的白色玉兰花饰泛着银光。
  看来是小两口饭后谈心,培养感情,碰巧被自己撞见了,方诚贞本就无意旁听,转身便要走,谁知这一转身,便听见了那女子唤那男子的名字,顿时浑身僵住了。
  那女子,唤他敏岸。
  周毓,字敏岸,正是自己要嫁的那个人。
  方诚贞止住了脚步,看着男子的穿着服侍,言谈举止,再加上这别无二致的姓名,想来,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方诚贞刚好在一棵树的后面,两人的角度该是看不见她。
  那女子声音清澈:“敏岸,你可是当真要成亲?”
  那个叫周毓的男子点点头:“家父的命令,自是要遵从,只是……”
  “只是什么?”
  “成了亲,你我便不能再这样见面了,但是,我对你,依旧是如往昔那般。”
  “你依旧如往昔那般喜欢我么?”
  “此番娶的是方家的小姐,虽然没见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姐,但是夫妻之礼还是要尽到的,然而礼数终究不过是礼数,我终此一生,一颗真心,自是还在你的身上。”
  听周毓的声音如同缓缓掠过这洛河的河水,浸入人心,掀起一阵寒凉。
  他是自己要嫁的那个人,自己要嫁的人,对着另一个人说,他终此一生,一颗真心在她的身上,不是自己。
  方诚贞浅浅一笑,清风过,摇曳了岸边的香草,吹起了她的衣襟,他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便好生做一个破坏他人情感的妻子便是,尽到自己应尽的礼数便是。
  她回头,却发现,周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她瞪大了眼睛,哑然失笑。
  这,怎么可能?不过一瞬的时间,他便从那边来到这里?这简直是御风凌空的境界!
  但的确如此,周毓穿着方才那身锦衣华服,黑发如瀑,芝兰玉树一般站在自己的跟前,一脸恰到好处,不咸不淡的笑容,方诚贞回头一看,刚才还在那里的两个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看见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子在此花前月下,可有什么感想没有?”周毓问。
  方诚贞收起了自己惊讶的表情:“你同别人花前月下,关我何事?我无意旁听,但既然听到了,便告诉你吧,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我,尽到礼数就是……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方家的小姐?”
  周毓扬了扬眉毛,方诚贞发现他左边眉毛上隐隐有一颗黑色的痣。
  “整个车马驿都被方家的人包下了,这种时候,一个漂亮的姑娘从车马驿中走出来欣赏月色,那除了方家的小姐还会有谁?”看不出,方才神情语气淡然的周毓,此刻竟然变得油嘴滑舌。
  方诚贞陡然红了脸,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同这样的人交谈过,身边的人,自己自幼失去了母亲,身边的人,大抵都是像父亲那样的。
  她回身过去,朝着车马驿走去,一阵微风吹来,素纱衣裙被吹了起来,映衬在这月色之下。
  “你要走了?不同我多聊聊?”
  “今后半生的时间,有什么非要现在聊?”
  周毓上前一步,伸出颀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中是一株淡绿色的香草。
  “今日是第一次相见,这个送给你,算是见面礼吧。”
  方诚贞看他眉眼之中,似是有微光在流动,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真挚且和悦,并非像是那些登徒子一般的油嘴滑舌,他根本不像是方才跟那个女子甜言蜜语过的样子。
  她冷淡地侧过身去:“免了吧……这香草本就是要送给你的意中人,送给我这样的人,未免不值。”
  说出了这句话,心却动了一动。
  “你便是我的心上人,所以这当然要送给你,我会用一生来对你好。”清寂的月色下,他说出这句话,语气有些急促,但是听起来不像是临时编好的台词。
  方诚贞只觉得好笑,方才在那边山盟海誓的人是谁?转眼间,那些情话诺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对别人如此,对自己定然也是如此,都说花花公子的情话信不得,方诚贞今日可真是领会到了这句话之中的奥妙,说不定过上个一两天,这番话又要在另一位女子的耳旁响起。
  除了好笑,她还觉得愤怒,被戏弄的愤怒。
  她转身要走,才迈出了两步,手被紧紧抓住了。
  “本公子要送的东西,不由得你不收!”他眉眼横了起来,露出一股孩子气。
  方诚贞缓缓回身,一把死死抓住他手中的那株香草,猛地一抽,便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上,谁知那草边上锋利,这一抽,把周毓的手划出一道口子来,周毓的手抖了一抖,缩回去。
  “还男子汉呢,这样怕疼。”方诚贞面无表情看着他,就像这涛涛洛水一样无情。
  她手上握着那株香草,转身离去,周毓在身后说道:“你划伤我的手啦,这样就要走?”
  方诚贞觉得他啰嗦,索性加快了脚步,手中紧紧握着那株香草,第一次见过见面礼送草给自己的人。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方诚贞回头,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这才叹了一口气,看看手中的香草,本想丢朝一边,但是细细一看,这株草泛着深绿色的幽光,狭长而笔直,隐隐泛出一阵清香来,不是一般的野草,面对这草,她心中竟然升起了一阵情感来。
  她从地摊上买的五文一本的言情小说上看过,很多女子对男子有意思,通常都是从收藏那男子送的东西开始的。
  这个人,自己永远不会对他有意思。
  但是,他方才在洛水边说,他会一生对自己好。
  一切,不过是无稽之谈。
  真恶心……?

☆、凄寒花盟

?  周府的模样,果真如同自己想象那般气派,但是再怎么气派,于自己,不过是一个牢笼,囚禁了后半生的一切希冀与愿景。
  三日之后,便到了周家的公子过来迎亲之日。
  周毓,字敏岸,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夫君在那夜,送给自己一根狭长的香草。
  这个人,那天晚上对自己许诺,他会一生对自己好。
  这个人,那天晚上,还对另一个女子许下了一生的海誓山盟。
  侍女将盖头罩在了方诚贞的头上,扶着方诚贞上了花轿,上轿之前,方诚贞不小心绊了一绊,幸亏侍女稳稳当当地扶好了她,才使得她没有当场摔上一跤。
  因为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方诚贞倒是放下了一颗心,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完成了拜堂的一系列动作,顺顺当当地进了洞房。
  外面是人声嘈杂,里面一片死寂,方诚贞就这样一直坐在床边上,等着自己的夫君,她的腰间有一个香囊,里面放着的,是那株香草。
  等了许久,周毓没来。
  她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已经开始慢慢消退,人越来越少,她开始发抖,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双手冰凉,却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来的时候,父亲说,自己要嫁的,是洛阳第一大户人家,周老爷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就连方家,今后怕也要靠着周家人提拔的,所以自己万万不可坏了礼法,给周家的人一个不好的印象,而且周家的大公子周毓,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为人谦和,颇得洛阳百姓景仰,嫁给他,其实是自己的福气。
  但是,方诚贞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她抖得越来越厉害,泪珠子滴在手背上,一阵暖意。
  这时候,她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屏住了呼吸,控制住了不停下落的泪珠子。
  那人越是靠近,她越是闻见一股酒味。
  盖头被挑开,她没有抬头看那个人,那个人同样冷淡,一语不发坐到桌旁去喝酒。
  如果不能让她喜欢自己,就是自己的失败,家中教授自己婚姻礼法的婆婆这样说道,说实话,这个思想在当时已经算是先进了。
  方诚贞强迫自己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勉强直立起来,移着步子,到了周毓的跟前。
  周毓虽是一身的酒气,却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有句话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反正都是追求一个醉,何不醉个彻底?
  方诚贞手法娴熟地满上一杯酒,就连这个姿势,在家中的时候也是训练过成百上千回的,就是为了关键的时候不出什么差错。
  周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欲接过方诚贞手中的酒杯。
  方诚贞看着他,他一脸的冷意,倒像是一个对尘世倦怠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有出家的趋势,或许把自己的夫君逼得出家,也算是一种本事。
  方诚贞没有递过酒杯给他,而是自己一饮而尽。
  他愣了,抬头,眼里映着烛影飘摇。
  这杯子之中,不是温热的酒水,是那夜洛水边上拂过的寒风,是早春的清冷。
  方诚贞要满上第二杯酒的时候,周毓忽然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十分有力,毫不轻浮,方诚贞觉得,他只是在装醉,其实,他是很清醒的。
  她想抽开,却忍住了,他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他的身上满满都是酒气。
  方诚贞就一直这样忍着,到天明。
  两人新婚之夜,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像这样过去。
  清晨的时候,方诚贞起来梳洗,准备为公公婆婆奉茶,周毓还在睡着,睡得很沉,方诚贞起身看着他,蓦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摸他的左边眉骨,因为怕弄醒了他,指尖尽量轻柔一些,他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她的手开始颤抖,随后缓缓移开。
  她侧头,问他:“我记得你左边眉骨上有颗痣……”
  那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皱眉,不语,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重新闭上眼睛:“是么?是你记错了吧……”
  一阵狂风吹来,窗外的玉兰瑟瑟打颤。
  往后几日,两人的状态皆是如此,你不言,我便不语,几天下来,两人说过的话连十根手指头都不到,而且大多数是在长辈跟前,不得不说才勉强说出口的。
  私底下,两个人像是处在一个隔绝的空间之中。
  周毓在桌案上写字的时候,方诚贞在旁边帮他研磨,听说之前帮他研磨的,都是家中的丫鬟,但是方诚贞来了之后,他辞了他所有的丫鬟,只留下几个来处理院中的粗活。
  尽管如此,他对方诚贞的态度依旧冷淡,比陌生人还要冷淡好多,方诚贞对他,同样只是仅仅尽到了最基础的夫妻之礼罢了,就连睡觉,都像是两个陌生人因为特殊原因要挤一张床,事实上,这两人哪里像是一对夫妻?
  因为周毓辞了院中所有丫鬟的缘故,方诚贞身边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关于辞退所有的下人,周毓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院中人多,吵得很,便辞了。”
  原来成了亲便是这样一种感受,她以为风花雪月向来动人,现在看来,却是寒冷,彻骨的寒冷,不止一次,方诚贞想问,那晚上他在洛水边上说的话,到底算什么,但是最终看见那一张古水无波的脸,她还是忍住没问。
  成亲之前,她原想,她不要对方家财万贯,玉树倾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要在她很难过的时候,他终肯回首一顾就好,现在,她的夫君在她的面前,写得一手漂亮的字,他连看都没看过自己几眼,方诚贞觉得,就是这纸上的字,都比他的脸要暖人。
  她停下手中研磨的动作,却仍是不抬头地道:“那晚上你在洛水旁同我说的话,可是当真?”
  他赫然抬头,脸上终是有了一些表情。
  “……你说什么?”他缓慢地挤出这几个字,像是说谎被戳破似的尴尬,停下手中写字的动作,看着方诚贞。
  方诚贞吸了一口气:“你说,你会一生对我好,你还送了我一株香草,我现在还留着。”
  他顿了顿,又低头写起来:“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方诚贞忽然很想一把抓过案上的纸,揉成一团丢到院子内的鱼塘里面。
  他却在方诚贞准备动手之前先抬起了头:“明日去后山之上祭祖,一道去吧。”
  方诚贞忽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四月了,确实马上就是祭祖的日子,他记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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